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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修道之人,尤其是天資卓著者,十有六七是有幾分銳氣的。
但是如這頂層飛宮上的那人,渾身冷意浸浸,鋒銳滲人,猶如一柄利劍上衝霄漢,歸無咎卻前所未見。
其實仔細看去,這第三層飛宮並非空無一物,當中玉榻玉臺,羅傘頂蓋,畫屏連廊,盆栽花草,乃至隨侍童子少女,雖較簡略,但也無不具備。只是為此人磅礴鋒芒所攝,倒顯示出一種一無所有的幻覺。就連此人體型肥瘦,面貌美醜,服色緇黃,也盡數使人難以留意。如果這人能夠收攝一身氣機,翌日再見,現在場上諸弟子十有七八倒要來個見面不識。
這座以十六隻蛟龍為腳力的三重飛宮飛至青石道場正中,懸停不動。歸無咎等眾位弟子心下均瞭然,此人應當便是本屆真傳之會的主持之人,五陵殿殿主,嶽玄英。傳聞中此人乃是一位功行至少在元嬰四重境的大神通者。
五陵殿在越衡宗六殿之中最為神秘,其門下皆為真傳弟子,以比對《通靈顯化真形圖》修行中的得失優劣為宗旨。這飛宮第二、三重中正是此輩中的元嬰真人與金丹修士。這一群人也是除了沖霄閣上下和主持之人外,唯一得以旁觀真傳之會者。
換言之,即便今日是另外五殿的某一殿主擔任法會主持,這些人也會自行前來觀摩。今日隨自家殿主的“太和天宮”前來,不過是搭了順風車而已。
半數以上的真氣境弟子不住打量五陵殿主的這座鮮麗飛宮,讚歎之餘不免杞人憂天,以這飛宮之浩大雄偉,若兩位副殿主均是如此排場,這千絕峰雙龍池道場可著實有些擁堵了。
可是他們顯然是多慮了,只見這嶽玄英一揮袖,這第三重飛宮上立刻多出三座玉榻,其中兩個一左一右靠在自己兩側,另一個距離稍遠,比這三座玉榻竟然還要高出數尺。玉階之下,又多出並列的五雙青藤座椅。連他自己,共十四個位置。顯然這“太和天宮”第三重便是主持法會之處。
周敏楨真人看到這一幕,卻有一些奇怪,嶽玄英及其兩側顯然是三位主持的位置,十張藤椅也是歷屆定例,有人坐定。只是不知那個多出來的玉榻是給誰留的。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空中東西兩側同時漾起波紋,隨即一紫一青兩道光華映入眾人眼簾,直奔太和天宮那第三重金臺之上。
歸無咎抬頭一瞥,那道青色光華卻是一個身著青袍的中年道人,手執拂塵,座下赫然是一隻面貌猙獰的青色異獸“餘黃”,只是此獸的雄壯霸道可比木璃所乘的那隻勝過太多了。青袍青獸,行動間如一道青影。另一人玄絲袞服,面容不辨,一手藏於袖中,空空蕩蕩,另一手執了一柄看不清是玉圭還是如意的法寶。此人御空而來,並未馭使法寶或靈禽異獸,只是飛遁時紫光滾滾,聲勢卻遠遠在那青袍道人之上。
這兩人落在太和天宮之中,與嶽玄英一見禮,便在左右兩側玉榻上坐定。
道場角落,周真人落塵金臺旁邊不遠處,一件精巧纖致的六角飛閣當空懸浮,正是一件上等飛行法器。其上坐著四五個人。一個樣貌十四五歲、清秀靈動的少年開口道:“藍師兄,這兩位真人是什麼來歷?”
“藍師兄”正是藍鈺,他斜躺座中,把玩著手中玉佩,一副慵懶之色道:“本屆法會主持人物不是早已告知了麼?主持是五陵殿主嶽玄英嶽真人,兩位副主持是心鏡殿副殿主盧重光真人和明光殿副殿主霍承文真人。”
這少年雙頰一紅,羞澀笑道:“這我是知道的,坐在正中主持飛宮的必定是嶽真人,只是後來的這兩位,誰是明真人,誰是霍真人我卻分不清楚。”
藍鈺正要開口,旁邊一個錦衣玄靴、面板白皙的少年笑嘻嘻的道:“這又何難?那行動間紫光陣陣的,必然是明光殿副殿主霍承文真人,否則“明光殿主”豈不是名不副實了?至於另一位,自然是心境殿盧真人了。”
提問的少年瞪大眼睛,滿臉不信之色。這時又有一個身著紫色絲袍的少年笑道:“寧師弟之言大謬。紫光大放,想必是人如其名,定是盧重光盧真人,至於另一位,才是霍真人。”
說罷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這少年無奈,只得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藍鈺。藍鈺微笑道:“寧師弟,修師弟,你們這是何必呢。谷師弟剛剛過了淬凡四關開始修習《九元書》,何必做弄他?騎餘黃而來的是霍真人,行動間紫光耀目的是盧真人。”最後一句話卻是對那最年輕的“谷師弟”說的。
藍鈺提起手指,指著道場正中石臺之上歸無咎等二十三人,藍鈺道:“你們現在編排師長,調戲師弟,須知我等距離這一場,也不過三載時光而已。”
那白麵的寧師弟名為寧樸晨,紫袍的修師弟名為修青洪,均是沖霄閣真氣境弟子。
那身著紫服的修青洪卻滿不在乎的道:“道法自然,何懼之有?區區真傳之會,想要易我性情,卻是千難萬難。更不用說因此傷了同門和氣。再說我等三人固然是三年後的對手,但谷師弟無論如何也要到六載之後的那屆法會了。”
寧樸晨亦道:“真傳之會,不過是道途之上第一步。就算成就真傳弟子,距離那虛無縹緲的大能之位依舊遙遠的很。真傳門下的絕大多數如那太和天宮上的諸位,將來也不過是止步元嬰境界,至多比之同輩修為精深數分而已。”
藍鈺展顏一笑道:“二位師弟倒均是心境練達之人。不過眼下這場爭鬥,你們更看好哪幾位師兄呢?”
寧樸晨道:“以常理而論,《九元書》的進境順逆是主要的參考要素。那自然是成不銘、喬修廣、容常治三位師兄成就真傳的希望較大。”藍鈺、修青洪亦點頭表示同意。
藍鈺道:“二位師弟認為,是否會有這三人師兄之外的其他人,奪取一個真傳席位?”
修青洪微微一笑,道:“小弟以為或許會有意外之人出現。”
藍鈺、寧樸晨均面露訝色。
藍鈺目光微動,不去追問修青洪緣由,卻轉頭對寧樸晨道:“寧師弟以為如何?”
寧樸晨微一遲疑,也道:“小弟對一位師兄有幾分好奇,恐怕此人不無希望衝擊真傳之位。”
藍鈺笑道:“巧了,為兄處也對一位師兄極有信心。不如我們三人各自將心中答案寫在掌中,同時伸開手掌,比對謎底,如何?”修青洪、寧樸晨面露微笑,都道了聲好。須臾間三人各自在手掌中寫了一個字。
正要比對答案,寧樸晨道:“且慢。既然是猜謎,直接揭曉答案也是無趣,不妨我們三人均拿出些彩頭,做個小小賭鬥。只是若兩人猜的是同一人,又最終應驗,那就平分另一人的賭鬥之物。因此所賭之物須是可以分割的。小弟先來,我賭一盒上等五行精玉。”
藍鈺有些意外的看了寧樸晨一眼,笑道:“五行精玉本是世間金丹真人所用之物。就算是我越衡宗弟子,也要靈形境後修行二三十載才用得著。寧師弟倒是準備的早。我藍氏除了一些靈草之外也別無長物。按說一盒五行精玉價值與一株雪魄芝相當,只是這一株靈草倒不可分割。這樣罷,我賭兩株陰靈香草。”
寧樸晨和修青洪均露出驚訝之色,一株陰靈香草的價值只比一株雪魄芝稍低而已。修青洪疑道:“藍師兄莫不是知道哪一位師兄的底細,就敢這樣下注?”
藍鈺微笑道:“提出要賭些采頭的可是寧師弟。為兄本無此意。”
修青洪道:“好,我手頭既無精玉,又無靈草。六粒天心妙道丹,也差不多了。”其實此丹至多四粒,便與一盒五行精玉價值相當了。只是見藍鈺出手大方,修青洪也不便過於小氣。
計議已定,三人同時伸開手掌,一時間面色古怪,似乎都對其餘二人的謎底感到意外。
原來三人掌中所書是三個不同的字。
......
此時空中突如紋轂交錯,似平靜的湖面被連續投入數枚石子。一道道遁光浮現在這千絕峰上空,然後不約而同的落在第三重太和天宮之上。
總共十個人影,七男三女,均是元嬰三重修為,雖服飾相貌不一,但各有大家氣度。十人畢至,堪稱盛觀。眾人向玉榻上嶽真人等三人行了一禮,略微應酬幾句,就在那十張藤椅上分別坐定。這三重臺上十三個人,橫掃任意一等宗門也是易如反掌。
越衡宗共十三門內府真傳,每一門在真傳之會均會派出一名元嬰真人與會,考察評判當屆的三位真傳弟子適合加入哪家門下。當然,此輩只是提出建議,最終的決定權在當屆真傳弟子本人。嶽玄英,盧重光、霍承文三人分屬三家不同傳承,既是主持,又承擔本門考察之則。加上方才到來的十人,十三家均已到齊。
這十人連同盧真人都是往那空缺的玉榻望去,等這特殊的客人一至,真傳之會便可正式開始。
這一望之下不由怔住,原來這玉榻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頭頂金冠,儀容俊美的青年,旁邊還站立著一位面板微黑、面無表情的少年人。眾人面色都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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