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眾正盈朝，天地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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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連天都還沒有亮。

套著嬴不屈馬甲的王遠，就被幾十個宮人伺候著清潔、洗漱，換上了一件黑色的威嚴冕服。

頭戴十二旒帝冕，懸五彩繅十二根，每旒貫十二塊五彩玉，按朱、白、蒼、黃、玄的順次排列。

玄衣肩部織日、月、龍紋；背部織星辰、山紋；袖部織火、華蟲、宗彝紋。

纁裳織藻、粉米、黼、黻紋各二，一身冕服上下合計十二章。

王遠親眼看著宮人摘掉了衣服上掛著的木牌“王庫：零零零久號，人道遺寶，始皇帝登基冕服”。

竟是一件一千百八年前的古物，凝聚著世間第一個大一統王朝開國時的無上國運！

得冕服者得大秦國運加身，時來運轉，無往不利。

“鼠、兔、羊、猴、雞五屬宮人轉身迴避，請‘屍’登壇——！”

參與科儀的其他人還在上天台的宮苑之外等候，王遠這位“屍”已經走出偏殿，第一個登場。

在一群重甲武士的簇擁下，大步直入墳丘前的玄武岩祭壇，坐到了一張暗金色的龍椅上。

腰桿挺直，十二旒不動不搖，舉手抬足，威嚴深重，好似一位居移氣養移體的真正帝王。

而不是從廢物堆里拉出來的西貝貨。

讓行家裡手一看就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贊上一句：這就叫專業！

專業的帝王，專業的“屍”。

禮官雖然驚異於這“屍”竟然做皇帝都做的這麼熟練，卻也暫時將眼中的異色壓下。

準備等對方能活著離開祭壇的時候再說其他。

卻沒有注意到，在王遠一拂大袖的瞬間，祭壇上擺著的酒水已經被悄悄換成了一罈...【千日醉】！

“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入殿！”

一群身穿大秦官袍的官吏，按照早就進行過多次的預演，在三公帶領下走進了上天台。

大周為火德，大秦代周則為水德，水德尚黑，也是秦國最崇尚的服色。

百官中除三品以上者穿綠袍外，餘者皆為黑袍，頭戴高山冠、法冠或武冠，腰佩書刀，手持笏板，耳簪白筆。

只不過，這百官的服色雖然如出一轍，卻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撥人馬。

一撥面色紅潤的陽官在左，另一撥面板慘白的陰官在右。

兩座咸陽城合併，各自的中樞官員自然也全都合併到了一起。

王遠坐在全場的中心，對這些陰官、陽官冷眼旁觀。

其他小角色只是一掠而過，目光卻在最前方的兩位陰陽丞相身上稍微停頓了一下。

“這兩邊的丞相一位是商君，一位是李斯，都不是活人。

應該說不是鬼也不是人，兩位法家大能一個死於車裂，一個死於俱五刑。

如今看似長存於世，實則是類似人間城皇那樣的【人鬼】罷了！

充其量只是始皇帝用來貫徹始自身意志的兩隻手，早就沒有了獨立的思想，骨灰級的工具人。”

他們在本質上跟人間那些成了泥胎木塑的【城皇爺】一樣。

差別則是，儘管失去了自我意識，但靠著【隨侯珠】的調和之功，靈動性要遠超城皇。

在人性和神性之間達到了平衡。

至少可以自主指揮麾下的道兵、秦吏圍剿外來者。

也正是在他們兩位的努力下，才讓大秦帝國在這一方小千世界中延續了一千八百年。

“等到將來後炎建設龍氣法禁3.0的時候，【人鬼】的規模可以繼續擴大。

不只是在作為中樞首腦的上層，更是在一線的基層。

在運朝體系之中，官位就是各種人道神位。

完全可以招募歷史上的各種先賢充任，成為整個文明的衛道者！”

王遠深知只要是人就有劣根性，一旦戴上了官帽，掌握了權力，就一定會出現貪官。

這跟官員信奉儒家、法家、黃老...還是什麼思想，都沒有任何區別。

歷朝歷代的貪官都殺之不絕。

那一套百分之三百利潤資本家就敢冒著全家殺頭的風險，套在他們身上一樣適用。

雖說儒家的官員一直都在推崇以德治國。

但眾所周知，道德只能用來約束自己，要是拿去約束別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所以就像王遠當初跟【炳靈公】說過那樣，將來後炎的官僚選拔、管理制度一定要變。

要參考大秦，網羅一國曆史上所有能力卓絕、品性高潔的名臣將相、清官幹吏，充實陽官體系。

讓他們繼續為國家和百姓服務。

追求跟凡人完全不同，不貪財，不逐利，不求名，只會照章辦事的他們，才可以真正實現“眾正盈朝”！

王遠之所以收下傳承了法家衣缽的嬴不屈為徒。

便是準備將這個四弟子送入後炎。

讓他在活著的時候輔助大表哥改革陽官體系，等哪天過勞死之後，再以【黑律判官法】入道改革陰官體系。

陰陽合併，最終實現王遠追求的“道”。

都說人性最大的惡，就是在自己最小的權力之內，最大限度的為難別人。

那他便要讓人間的所有百姓，都能體會到絕對的公平正義！

以法治國，沒有人可以凌駕於律法之上。

雖然目前八字還沒有一撇，王遠已經在認真考慮，將來屬於自己的【皇詔十二律】應該是什麼樣子。

等到百官全部入場，他不出意外地在隊伍最後，看到了上百位爵位不低的外來者。

在宮人的引領下，環繞自己圍成了一個大圈。

他們接下了任務：“據祭祀之功，在屍祭結束後，可酌情賞爵一至三等。”

說白了就是已經準備給始皇帝打錢，助他完成大業。

原本屬於中立陣營的：【老碑王】、【靈柩鬼王】、【池頭夫人】、【三途逆發】、【煙魂鬼主】。

這五位青篆鬼王已經全都被王遠收服落入【彼岸三界】。

其他的青篆依舊還有不少。

滿象寺的玉象、長顱兩位真人，地下主麾下的【守屍佛】、【牙山君】、【血河大將軍王】...

萬相老祖剩下的兩個化身【御風神行法】、【星數列陣法】等等。

在【眼色如紺青相】中，他們每個人的頭上都有一片刺目的血光，主血光橫死！

王遠已經得知了晉升科儀的前置要求：

【以自身的血脈後裔為“屍”，汲取九位“皇帝”身上的龍氣。

取天地八極之意，以八位青篆為人柱祭品：

兩位兵聖境的臣屬、兩位身負龍氣的體制之主、兩位掌握陰司權柄的鬼神、兩位掌握天道神位的仙官。】

屍就是胡亥後裔嬴不屈；九位皇帝的龍氣則來源於【屍生子】，再加上始皇帝自己；

兩位【兵聖】明顯就是那兩個烏雲蓋頂的統兵將帥白慶、蒙邵，這個時候應該還被矇在鼓裡。

這就是在雄主手下效力的悲哀。

再好用的棋子，只要能換來超額的利益便隨時都有可能被捨棄。

最可悲的是，連柴火和這一鍋湯裡面其他的左料，都是他們兩個給親手抓來的。

兩位身負龍氣的體制之主，一個是雍州之主萬相老祖，另一個本應是他這半個燕、禹、岱三州之主；

兩位鬼神，一個是象頭明王，另一個本應是蒿里君；

兩位仙官，一個是第一芙，另一個是刀月嬋。

王遠十二旒下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好像站在一群獵物面前，想吃哪個就吃哪個的百獸之王。

“等到科儀開始的時候，我得想辦法拿玉象、長顱把第一芙、刀月嬋替換出來。

這兩人雖然脫離了【九兵】，但身上的神位依舊還在，不如趁機回收。

體制之主和鬼神的空缺，也要在這些人裡面挑選合適的補上。

反正他們早晚都要死，不如廢物利用。”

修行【皇詔十二律】構建運朝，就像是在一步步煉製一顆強悍絕倫的【外丹】。

一步到位實現的三種成就：玄穹上帝、五方天帝、注籍人仙，好處前所未有，難度自然也是前所未有。

尋常修行者想要晉升青篆，都至少要經歷青篆三劫。

此等運朝託舉，一步登天的道法，當然也會各種劫難一次來齊。

逆天而行，百分之百要被雷噼！

能斬獲數十上百顆人頭，活到現在的那些外來者，全都是大法力，大氣運，大福緣之輩。

要是始皇帝不拿他們做擋箭牌，實在對不起他們送貨上門的奉獻精神。

“收割完這一波，等出去的時候，應該就可以把陽間損失慘重的各方潛龍，甚至附近的詭國都給一把推平了。”

就在王遠默默籌劃之際。

隨著第一縷陽光刺破漆黑的天幕。

這場整整籌備了一千八百年的屍祭終於正式開始。

鍾罄鳴響。

一陰一陽兩位丞相上前一步，齊聲唸誦始皇帝祭文：

“...帝之早年質於趙，十歲歸秦，十三即位，雲水暗而龜蛇遊，熊羆擊秦缶而臥龍低伏。

至於加冠，潛龍始抬眸，平禍亂而收山河，攬英雄而振長策。及至而立，一統九州，煙消雨霽並雲收....

遠朔上古，下洄今世，秦皇之獨佇，無可觸者也。皇靈不滅，其治長存！

伏維！”

王遠面前大鼎中插著的三炷線香自行燃起，筆直的青煙直衝天際，在頭頂十丈處消失無蹤。

正好是和墳丘平齊的高度。

若是先祖回應，便會以此香路為引憑空降臨。

“丞相商君獻酒——！”

王遠伸手從容接過商君用玉器盛裝的【千日醉】。

先撒了一部分在地上，用酒香吸引那位在墓中等待多時的始皇帝。

自己再假裝喝上一口，又將剩下的部分放到了腳下的祭臺上。

“丞相李斯獻酒——！”

再接李斯的獻酒，重複方才的流程...

三獻之禮結束後，整個上天台都開始瀰漫著濃郁的酒香。

文武百官中不少人只是聞到酒香，便漸漸臉色泛紅，卻誰也不敢御前失儀。

“奏樂！起舞！”

隨著禮官又一聲高唱。

三公九卿、文武百官都開始在青銅大樂伴奏下，跳起了幾千年不變的《四裔樂》和《朝天樂》。

跺腳、扭胯、拍手、左旋、右旋...

同一時間。

小千世界的陰陽兩面。

所有還沒有被閻羅化身刮地皮給颳走的國人，都在各地秦吏的帶領下，朝著咸陽方向大禮參拜。

口中吟誦始皇帝的功績：

“千古一帝，大秦始皇。金戈鐵馬，橫掃六疆。熄盡狼煙，一統江山...

十萬兵俑，車馬金光。揚我秦風，萬世呈強！”

民心願力和整個墓中世界中的龍氣都開始極速攀升。

驀然。

完整的【秦律法網】顯化而出。

“啊啊啊...”

一連串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天際。

卻只有身為“屍”代表著始皇帝，又掌握了一部分【皇詔十二律】的王遠才能聽到。

法網深處的金柱中，【屍生子】還未完全成型的【九九皇者相】開始劇烈燃燒。

一道又一道來自開國皇帝的龍氣撐破各位開國皇帝的屍身，接連破空而至，匯入王遠的體內。

始皇帝的晉升終於開始！

王遠這個“屍”的意識隨之漸漸拔高，朦朦朧朧地接觸到了“自己”的血脈源頭。

只是讓他萬分意外的是。

在嬴姓趙氏的血脈源頭處等待的意志，似乎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咦？一個是始皇帝，另一個好像是...”

......

人間、陰間。

各有一道燦爛的金光陡然從祖龍皇陵的尖頂射出，攪擾風雲，撼動道則。

轟隆隆....

本就佈滿陰雲的西京城上空，陡然雷霆炸響。

天道震怒！

天門之上，負責值守的依舊是【如來佛】和【馬王爺】。

另外，自從人間眾多勢力進入祖龍皇陵之後，【炳靈公】也來到了這裡。

不時觀望人間，等待第一手的訊息。

這一瞬間，衝宵而起的龍形光柱撼動九天雲界的“北天門”，比山還高的青銅門扉都在嗡嗡作響。

天色黑紅，神哭鬼號。

厚重的劫氣越來越濃，已經不再侷限於某個個體的劫氣，而是整個天地的劫氣！

“發生了何事？！”

那些本來沒有輪值，正在閉關修行的【尸解仙】接連從入定中醒來，驚疑不定地望向人間。

九兵十五位【尸解仙】齊聚一堂，前所未有的整齊。

太上看著雍州地界上那座皇陵的異狀，深深皺起了自己的【眉載乾坤相】。

“炳靈，這又是怎麼回事？那祖龍皇陵中似乎是出了大變故。

這種陣仗簡直比人間有道友成仙更為誇張。

可是按理說成仙應當有天音奏鳴、地湧金蓮齊祝，再不濟也要有漫天五彩祥光，怎的會是這般模樣？

我心裡七上八下，感覺似乎不是什麼好事啊。”

炳靈公也沒有料到明明只是下墓盜寶，最後為什麼會鬧出這麼大動靜。

在他的預想中，了不起就是始皇帝藉著外來者搞一場【殺生宴】。

卻無論如何都猜不到，自己的想象力竟然追不上始皇帝的野心！

這個時候，他們身後的三十三天也轟隆作響，明顯是那十六位【天官】也注意到了此間的動靜。

立刻就讓一群尸解仙打消了派人下界的想法。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別人賣的注水肉裡面，好歹還是肉裡注水，他們這一幫人根本就是水裡注肉！

把十五位仙人的水分擠一擠，能擠掉的水分甚至不止一半。

不是他們不想縱橫人間，以力壓人，打滅一切不服。

而是根本就賭不起，一不小心對天官露出破綻，就會慘烈翻車，徹底輸掉一切！

“太白已經提前隨群修下墓，他辦事一向靠譜，現在我們也只能將一切都交託給他了。

唉，真希望太白能早一些成仙...

一個可以頂三個用，磨坊裡的驢都不如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