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閻王送鍾，由暗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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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危機爆發的時候。

剛剛大賺一筆，一連多日都不曾上朝的燕山君，正在原本供奉大炎文聖，現在卻被改成了妓園的成均館中尋花問柳。

隨身帶著產自大炎的精美瓷器、琉璃燈具、絲綢彩絹，專門供應權貴們賞玩的定製手銃...

甚至還有能工巧匠製造的名為“時鐘”的精密機械。

不需要九兵星官的權能，也可以將時間流逝的標尺，精確測算到一刻鐘的九百分之一！

據說這是供應商限量打造，送給每一家大客戶的孤品。

整個檀桓也只此一件，讓燕山君愛不釋手，走到哪裡都要帶著。

“好東西，可真是好東西啊！”

雖說過去也一直是以一國之物力供養一家一姓，就算檀桓遠不如大炎富庶，燕山君的日子也過得十分鋪張。

可過去生產力實在太過落後，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難以滿足他這等頂尖權貴的需求。

直到這幾個月成為了大炎分銷體系中的一員，他才真正體會到了物質極大富餘，可以隨意揮霍的快感。

忽然。

砰！

一個從雅閣外匆匆跑過的小廝應聲而倒，只勉強發出一聲壓抑的慘叫，便徹底撲倒在了雨水中。

懷抱著一位美豔花魁隨意狎玩的燕山君，吹了一口槍管的硝煙，隨即嘆息道：

“在這大爭之世，【道兵】難以迅速擴大規模，唯有大規模的火器營才能不斷擴張。

且火器營消耗的財貨，要比道兵便宜百倍。

想我檀桓也是傳承悠久，卻不知何時才能製造出自家的精良火器，還有這巧奪天工的時鐘啊？”

隨著惡念黑泥席捲東海沿海，本就喜怒無常的“性本惡”燕山君，也變得越發暴虐。

但這種談笑間便隨意殺人的漫不經心，依舊讓跟在身邊服侍的近臣眼皮直跳。

連忙寬慰道：

“王上，我檀桓地大物博，文化悠久，源遠流長。

當初可是我等祖先哺育了那赤縣神州起源的濁河文明，連炎人的大商都是我們的祖先建立。

我檀桓更發明了醫學、印刷術，連那大名鼎鼎的詩仙都是吾之國人。

赤縣神州的嫡傳道統，本就在我們檀桓。

檀桓在整個人道中的貢獻都居功至偉，您是檀桓之主，未來也必定是天定的神州之主。”

“大王既然有雄心壯志，如今又有了廣收財源的無上利器，重新入住中原指日可待。

等到大炎諸侯殺得精疲力盡，吾等精銳之師便可順勢突入中原。

盡取大炎女子、財貨、匠人，恢復祖先檀君的偉業！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聞言，燕山君不禁哈哈大笑，對近臣的話顯是深以為然。

其實這也是“愚民”之術的一種，透過反覆灌輸錯誤的觀念，讓國民堅信這就是對的，達成文化認同和統一思想的效果。

繼而讓檀桓在人類集體潛意識大海中，與巨無霸一樣的大炎產生自然隔斷，避免被這個龐然大物輕易同化。

然而，就在他們喝酒、狎妓，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

門被一下子撞開，臉色蒼白的戶部尚書樸順基，不顧燕山君禁止打擾的口諭，連滾帶爬地衝進來。

不等主君發怒，便聲音嘶啞地慘嚎道：

“王上，崩了！咱們的寶鈔，跌跌不休，在今日徹底的崩了！

謗法三道的法師們，還有全國上下的骨品貴族全都損失慘重啊！”

燕山君一把抓起他的領口不可置信地厲聲喝問：

“你說什麼？為什麼會崩？

怎麼不早來跟孤說，孤要宰了你這老狗！”

完全忘了自己志得意滿之下，發出的那道擾自己雅興者誅的詔令。

卻在此時，眼前陡然一黑，嘴角開始溢血，身上甚至冒出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黑煙。

嚇得身邊眾人連連後退。

兵法修行到軍主巔峰，想要晉升兵聖，就必然少不了人心願力或者龍氣的輔助。

與赤縣神州境內繫結了每一位有情眾生的“山河國土大陣”不同，檀桓的人心卻只涵蓋了一應骨品貴族。

若是能帶領大夥一起喝酒、吃肉、發財，自然人心所向無往不利。

但此時無數既得利益者，在寶鈔系統覆滅後心態已經徹底崩潰。

一開始他們還在譏笑那些草芥般的賤民，不知不覺就被自己掏空財富。

現如今，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也同樣是旁人飯桌上的一盤菜，前後短短不過十幾天的功夫，便被敲骨吸髓，吃幹抹淨。

與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還有教門、詭異、天官層層互食，全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原本掠奪百姓大發橫財的喜悅，自然也通通轉化成了無邊的憤恨。

他們不知道佈下這招絕殺死局的到底是誰，只能將這毒蛇一樣的恨意，一股腦傾瀉到了燕山君的頭上。

就算沒有刻意用【加倻遊神法】施法，但難得五山、芝峰、青莊這三脈所有【謗法師】全都達成共識。

他們的憤恨，也在一瞬間便擊穿了燕山君這位巔峰【軍主】的魂魄。

彭！

下一刻，他便一頭栽倒在地，七竅之中流出黑血。

抽搐一下後，便像外面那個被他隨意打死的下人一樣再無聲息。

“大王——！”

“不好了，大王也崩了！”

王老爺給各國君主“送鍾”本是遊戲玩鬧，並沒有附加【閻王帖】一類的危險權能。

有這種收穫純屬意外之喜。

沒有花費一兵一卒，更沒有流一滴血。

便在打殘一國的同時，順手取了一國國君，也是目前人間除了明王之外，最高位“性本惡”的首級。

王圖霸業轉眼成空。

檀桓也算是硬生生將自己活成了“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的典型。

檀桓之外。

一眾詭國的國情不同，在這一輪大水漫灌的金融暴擊中，受到的傷害自然也不盡相同。

檀桓的情況相對還好，大多數權貴賠上的只是錢財、物資。

可不要忘了【指鹿為馬】、【孟姜女哭長城】、【名留青史】、【馭民五術】這四位詭仙，還在各自道脈中大快朵頤。

許多與它們道法相合的教門門人，丟掉的不僅是財貨更是自家的性命。

既是教門還獨自佔了一國的“黃天正法道”尤其如此。

前段時間，“黃天正法道”統治下的象雄王國，“青天正法道”統治下的浪穹六邵陷入亂戰。

“滿象寺”、“十六雄國”也忍不住加入圍獵。

聯軍一方兵強馬壯，浪穹六邵環境特殊，到處都是瘴氣和毒蟲。

有【簪花娘娘】這位開創“青天大治”、“人牲養殖場”的詭仙坐鎮，依舊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雙方全都購買大批物資和軍火支援前線，解決軍費問題本就是讓掌權者頭疼的大難題。

一座金碧輝煌的寺廟門前。

“自古驅民在信誠，一言為重百金輕。今人未可非商君，商君能令政必行。

見到本君這天界上師還不速速主動送上人事，真是好不曉事。

敕令：無禮之人當以血肉、道行供養本君！”

由王、士、農、工、商五人組成的疊羅漢，五張嘴巴同時叱喝了一句。

這家隸屬於“黃天正法道”的寺廟中，正在共參“歡喜禪法”的一群僧人、明妃便瞬間渾身爆散。

他們的【神通法篆】、精血、法力...好像百川歸海一樣，落入五人的口中。

讓他身上的氣息又上漲了一截。

【馭民五術】轉身繼續前往下一家寺廟，身後一群青篆詭仙【歡喜金剛】派來的道兵，立刻拎著口袋衝進廟裡搜刮。

將“無主”的財貨通通帶走，拿去充實軍費。

動作乾淨利落，顯然做的已經十分順手。

【馭民五術】也不去管他們，在這位詭仙眼中，下層供養上層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沒有你們當牛做馬，哪有我們吃香喝辣？”

馭民五術這門知識出自法家先賢撰寫的《商君書》。

除了貧民和弱民之外，愚民為：封閉民智，統一思想；疲民：為民尋事，疲於奔命，使民無瑕顧及他事。

辱民：一是無自尊自信；二是唆之相互檢舉揭發，終日惶惶。

最後一條：五者若不靈，皆殺之！

【殺人禁忌：一手遮天！

一、頒佈律法：對方視身份、位格、道行差異可以獲得不同程度的豁免。

二、階級壓制：

只要位格不高於馭民五術。

一旦被這五個人騎到脖子上，就再也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打破貧民、弱民、愚民、疲民、辱民的怪圈。

被人為製造資訊偏食，疲於奔命，惶恐不安，苦苦修行而來的道行也會被憑空吃掉，只留生存所需。

不能再突破自身階級，也不能再晉升，不能抵禦任何意外風險。

直到被對方啃食一空！】

此時在麾下道脈全力配合下，【馭民五術】已經恢復到了青篆位格。

但他還在繼續吞吃門人，身上氣勢不斷上漲。

作為四位青篆詭仙的領導者，他原本的境界，分明便是青篆第二境【法相】！

在【尸解】境不成就死的前提下，整個人間都沒有幾個人的位格可以壓過他。

這時。

【馭民五術】耳畔忽然聽到嘩嘩的流水聲。

五張臉同時抬頭看天，一下子變得分外難看，以致失聲驚叫：

“不可能！這竟然是新的【人道洪流】？而且...”

身體好像有些失去平衡一般搖晃了幾下，似乎要被一股浩大的水流給裹挾進去。

在他的權能感應中。

此刻正瘋狂收割著整個世界財產的，竟不再只是他們這些掌握著權力，用屠刀統治四民的王者。

而是又多出了一群...最低賤的商賈？！

而且那洞徹規則的鐮刀，似乎比他們還要鋒利。

當這一場收割一切的全新【人道洪流】，席捲而過的時候，他這位【馭民五術】，自然也要毫無意外地被裹挾其中。

“休想！一手遮天！”

循著心中的感應勐然伸手，越變越大。

......

同一時間。

東海，度朔山，在那棵遮蔽了半個仙島的大桃木下。

【龍樓鳳閣】鼓角勁道，氣勢磅礴。

“報！檀桓崩潰，燕山君暴斃！”

“報！摩羅二島崩潰！”

“......”

一個個好訊息傳來，王遠和凰嫵在矮榻上相對而坐，輕輕碰杯。

“乾杯！”

提前慶祝持續了半個月的計劃完美收官。

侍立在側的九尾狐，卻突然感受到心中傳來巨大的心季，還有耳邊越來越響亮的嘩嘩流水聲，不禁一陣臉色慘變。

扭頭看向從【歸墟】涓涓而來的枯水期【人道洪流】，竟隱隱出現了被壓制的苗頭。

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自己在協助杏兒拿下申屠勝功成身退之後，本以為還有機會反敗為勝，卻不想似乎又在無意間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可是，我只是幫那王千山傳達了一份鬼市暫停接收各國劣幣的詔令而已啊。

這對商人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

為什麼會導致這麼嚴重的後果？”

杏兒一直負責指揮對周邊各國的傾銷，至於為什麼傾銷，以及之後帶來的後果全都不能預見。

這九尾狐距離上一次甦醒已經過了三百年，更是滿腦子只有農業帝國，乃至奴隸制時代的落後思想。

根本不能理解，她雖然只是傳達了一份詔令，卻也同步斬斷了劣幣和無數“大炎寶貨”之間的錨定。

成為誘發金融海嘯的導火索。

無論是【婦唱夫隨】還是【夫唱婦隨】，言聽計從越徹底，造成的後果越嚴重，模因汙染就越厲害。

此時，她無意間協助王遠親手掀起了另一場，即將永久改變這個世界的【人道洪流】。

後果比當初覆滅一國還要嚴重百倍。

根本沒有了第三次出手的機會。

而且她終於意識到這再一再二絕非偶然。

“你玩我...”

預感大難臨頭的九尾真身，瞬間從杏兒身後顯化出來，剛剛對正悠然喝茶的王遠，呲牙咧嘴地吼出一句。

就瞬間失重，一下子就掉下了思想同化、共同記憶、同述表達和共同傳輸，這四種汙染的最底層。

隨即便被徹底吸進杏兒的身體。

最終在她平滑的小腹上，形成了一道好像一隻盤臥九尾狐般的鮮紅色篆文。

也相當於終於被她和王遠給反向吞吃。

這是百戰百勝的九尾狐第一次失敗，也是最後一次失敗。

而杏兒臀後第九條火紅的尾巴開始飛速生長，她身上的氣息，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衝上青篆！

王遠看著她滿意地點點頭：

“歷史上大多數問題都是經濟問題，三百年怪圈的誕生，本質上便是一個經濟上的死迴圈。

來自土地兼併導致的利益分配失衡。

未來‘道法工業革命’將人口從土地上解放出來，人道的一切都將擁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只是創造很難，根本不是建造幾座工廠那麼簡單，破壞卻非常簡單。

王老師交給你們的第一課，就叫經濟危機。

這也是我不讓桃仙娘和杏兒在國內玩一套的原因，野獸放出去了，可沒有那麼容易再重新關回籠子裡。

想必各大詭國經濟體系被摧毀的陣痛，足夠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沒有精力再管別人家的閒事了。

距離七月二十二還有十天時間，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波瀾了...”

然而，話音未落。

一隻遮天蔽日的大手勐然從天而降，向著【龍樓鳳閣】狠狠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