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經驗主義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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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道，梁州，鵝羊山道場。

這裡只是一家隸屬於天目道的小道場，只有位於山間的道觀一座，大小道士一十三人。

雖是一家堂堂的教門分支。

但既然生在梁州，多年以來也不過是在“龍象道”一廟一宮二十四門的赫赫兇威下苟延殘喘而已。

甚至出門在外，都不敢隨便暴露師承。

道觀一角，某間幽靜的靜室中。

一個生有三目的中年道士，眼眶中的雙目，還有長在眉心中的一隻豎眼，全都佈滿血絲化作赤紅。

眼皮卻依舊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面前那一冊意外從路上撿來的破損竹簡。

好似詭迷心竅一般，意識完全陷入了上面記錄的各種歷史隱秘，臉色露出止不住的狂喜。

“老天開眼，真是老天開眼吶！”

修行“天目道”的根本道法【天目窺命法】，本就是掌握的隱秘知識越多，自身的道行就會越強。

對這些渴望著歷史隱秘的天目道門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抵抗一段未知歷史隱秘的誘惑。

就像幾乎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抵抗九尾狐的魅力一樣。

這三眼道士逐字逐句辨認竹簡，從上面那些狂亂的扭曲文字中，漸漸拼湊出一段段完整的隱秘歷史。

“馬嵬驛兵變：

老皇帝曾經創造了一個萬國來朝，足以永載史冊的偉大盛世，但現如今他卻只是一個絕望的老頭罷了。

亂兵之中。

他從長安一路奔波至此，毫無風度，滿臉猙獰，好似發瘋一般尋找任何一絲可能延續自家國祚的可能。

不惜一切代價！

直到在這裡發現了一座供奉著一尊漆黑佛陀——【散脂藥叉】的佛堂。

72歲的皇帝早已老態龍鍾，漸漸消受不起自家那位絕色愛妃的香肌玉體。

此時他不再奢求什麼，只希望自己最疼愛的妃子，能用這世間最完美的身體滿足這個不詳之物。

卻始終沒有發現，那些負責供奉邪異黑佛的僧人，在畏懼著黑佛的同時，似乎也同樣在畏懼著自家那位傾城的美人...”

看到這裡，那道士興奮到眼球突出，手舞足蹈，嘴裡發出含含湖湖地自語聲：

“原來如此，這竟是青天神系麾下天官【散脂藥叉佛】剛剛誕生時的一段歷史。

她想要跟【西王聖母】爭奪人道歷史的引導權！”

忍不住繼續向下看。

“88年後，武宗滅佛。

敕令：毀拆赤縣神州凡房屋不滿二百間，沒有敕額的一切寺院、蘭若、佛堂等，命其僧尼全部還俗。

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餘所，還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所有廢寺銅鑄的佛像、鐘磬全部銷熔鑄錢...

然而，武宗滅佛想滅的真是佛嗎？他真正想滅的，其實是披著【散脂藥叉】皮囊的那個詭東西！

以道教為國教的李氏王朝，後來為什麼又會先崇佛、後滅佛？

似乎有什麼秘密永遠消失在了那場動亂中。”

一篇一篇看下去，【天目窺命法】的反饋讓道士知道這些全都是真實的歷史。

興奮到幾乎忍不住渾身顫慄。

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漸漸變得單薄、透明，還持續散發出一陣陣蒼老、腐朽的惡臭。

而在青史的末尾，也漸漸顯出一行屬於他自己的歷史。

“喬正卿，梁州人，少時鵝羊山遇仙，拜入天目道，資質中上，四十歲晉赤篆陰神境，接掌觀主之位。

常扮作一算命先生，以【天目窺命法】幫助權貴嫁接命數、避讓死劫，殘殺眾多未曾發跡的貴命。

名聲傳於一府，晚年不詳。”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這位名叫喬正卿的天目道道士，便像夢幻泡影一樣瞬間消失在了靜室中。

只剩下那一卷【名留青史】，“啪嗒”一聲跌落在桌子上。

留下的最後痕跡，只有竹簡上多出來的一個名字。

“呸呸，此人的人生真是乏味，除了害人之外簡直完全沒有任何新意。

天目道的後輩弟子，這些年可是越來越不爭氣了，一點也不好吃。”

這青篆詭仙吃掉了一個陰神境門人，道行以為不可查的速度恢復了一絲，卻對此人的味道完全不滿意。

這位【名留青史】實際上是一本貫穿古今的史書，其中記載著種種鮮為人知的歷史隱秘。

若是有人在好奇心和“窺私慾”的驅使下研究他的秘密，必定會沉迷於其中的歷史和隱私，再也不能自拔。

實際上，並不是人在讀書，而是這本史書在閱讀那些活人的人生！

【禁忌：名留青史。

雙方獲取資訊的效率一致，誰先被對方讀完，誰就會被對方吃掉。

一個人的生命越單薄，對這個世界的歷史影響越小，就越容易被吃掉，最後被寫成的一段“青史”也越短小。

反之，如果一個人閱歷越豐富，壽命越長，知識越豐富，對歷史的影響越大。

已至於聲名遠播，甚至是創造了一段歷史、一個時代的存在，對這位詭仙來說就是難得的美味大餐。

想要吃掉對方，需要消耗的時間也會越長。

畢竟一個人的歷史，又如何能跟一個文明相提並論？只要開始互相“吃書”，活人必定完敗！

被讀完之後，活人在世間的一切存在痕跡全都消失，只剩下一個名字、一段故事留在這本史書上。

正是名副其實的...名留青史。】

上次為了趕在元月底之前誘發道化天災，各家培養的水德潛龍都損失慘重。

除了實力保留完整的“無生道”明王之外，黃天神系四位天官麾下的其他勢力都已經不堪大用。

既然“禽獸王朝”和人道洪流的大利益擺在眼前，決定著他們這個利益共同體能不能一下子壓倒另外兩家。

變優勢為勝勢，吃掉自己對應的道敵。

赤縣神州到底由她們中的哪一個來統一，似乎也不再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四位偷渡的青篆真人，為了抓緊一切機會創造出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的“禽獸王朝”，也不管門人弟子是不是願意被吃。

根本就沒有打招呼，一上來就直接開吃。

由易到難，一個一個道場吃過去，不需要再重新完成青篆的晉升科儀，就能迅速恢復原本的實力。

這“天目道”雖然不如“桃神道自助生鮮市場”吃起來那麼方便，但本質上依舊是儲備糧的角色。

讓【名留青史】感到有些可惜的是，他們的生命中只有千篇一律的陰謀詭計、血腥殺戮、爾虞我詐...

吃這些玩意兒一直吃了幾千年，同質化實在是太過嚴重，只能當飽腹的乾糧來吃，對完善青史的道路毫無價值。

如今【名留青史】更喜歡吃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浪蕩子死於忠貞，陰謀家死於忠誠，偷竊者死於奉獻，自私者死於犧牲，向陽花死於黎明之前...

只有那些意難平的悲劇式結局，才能醞釀出最濃烈的香甜滋味。

本來以為這一生都不可能穿過天門。

這次卻幸運地偷渡來到這滿是美食的人間，在完成任務之餘，一定要大吃特吃。

所謂亂世出英雄，想必他們一定都非常好吃！嘎嘎嘎...”

隨著最後的呢喃聲落下。

房門被一下子推開，一個作算命先生打扮的青年道士滿臉疑惑地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我們鵝羊山道觀裡明明只有十二個人，用來推演天機的專屬靜室也只有十二間而已。

這裡怎麼會忽然多了一間？

是哪個師兄弟在這裡惡作劇嗎？”

疑惑之際卻忽然看到了桌上的那一卷竹簡，攤開的一部分上寫著：

“火燒阿房宮：

【天生異相·目生重童】讓楚霸王不需修行道法，就能看到許多旁人根本察覺不到的東西。

而這一次，站在三百里阿房宮面前，天下無敵的楚霸王卻是平生第一次後悔，自己生了一雙這樣的眼睛。

當他壓抑著心底的恐懼，下令隨軍術士佈陣放火之時，只盼一場無邊大火能夠燒燬一切。

掩埋掉第一個大一統王朝滅亡的真相。

此後，他甚至堅決不想做天子，做那中央集權呼風喚雨的皇帝，只想恢復周制分封諸侯，安安穩穩地做一位楚霸王。

實則，一切都只是為了讓阿房宮裡面的東西，永遠都不會來追殺自己罷了。

可惜，只是短短五年之後。

當他一腳踏在了烏江河岸上，將佩劍橫在自己脖頸上的時候，才意識到那個東西其實...一直就跟在自己身邊！”

看到這種隱秘，就好像色鬼見到了絕色美人。

青年道士瞬間便將剛開始的疑惑忘得一乾二淨，鬼使神差地便上前將之捧了起來。

他的道業明顯遠遠遜色於自家觀主，一段歷史還沒有看完，便同樣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變成了竹簡上的一個名字。

片刻功夫之後，等到這一座道場徹底歸為死寂。

重新變回人形的【名留青史】，不太滿意地砸吧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太慢了，太慢了，吃完了這一家道場，也只剛夠塞牙縫的。

要想用最快速度恢復實力，還是得去核心道場好好吃上兩三個神變才行。

雖然能修到神變，都是各大道脈的掌教元帥、大長老和護法，但只要最後任務乾的漂亮，百眼大老爺應該不會介意。”

“話說，真希望九尾狐這次刺殺失敗啊！

放到她嘴裡只是一個尋常的青篆。

但在我的嘴裡，那位即將引導人道洪流創造一段全新歷史的【太白星君】王千山，一定是人間絕味！

若是能吃了他，我說不定立刻就可以原地晉升【法相】境，成為一位無解的詭異。

可惜，雖然不喜歡那個將人類歷史搞得亂七八糟的騷狐狸，但她確實從來都沒有失手過。

實在是太可惜了。”

......

時間飛逝，眨眼就來到了六月上旬。

高高在上的天官們，和心裡全都有自己小算盤的四位青篆詭仙，卻不知道經驗主義害死人的道理。

他們以為當九尾狐成功寄生後，形式已經一片向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甚至連下一場【人道洪流】的本質到底是什麼都沒有人關心。

眾人想法都是一樣的。

他王千山不是引導下一場人道洪流的“氣運之子”嗎？

我們根本不需要知道【人道洪流】到底是什麼，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

只需要徹底解決掉產生問題的人就可以了。

就好像先前許多次的干涉一樣，全力維護三百年一次的王朝怪圈，讓人道本身永遠深陷在內耗的泥潭中不可自拔。

不用等到王千山身死道消，從九尾狐寄生成功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就都已經完全結束了。

所有人都以為，如今已經到了排排坐分果果的時候。

殊不知，九尾狐卻跟他們有截然不同的意見。

鐵官刑徒軍，與將軍府只有一牆之隔的幽靜院落裡。

“娘娘，臣妾可能做不到了啊！”

被一眾詭異百分百信任的九尾狐，卻是忍不住從心底發出一聲悲鳴。

杏兒在從王遠那裡領取任務後，就風風火火來到了濟州城。

帶領幾個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天人【畫皮鬼】，一起深入了鐵官刑徒軍的大本營。

從根源上取代了一群申屠勝、申屠芸夫婦身邊的近臣，外表、命格、記憶...全都分毫不差。

杏兒本人也同樣套上一層馬甲，變成了一個唇紅齒白，風度翩翩的俊美郎君。

實則卻是申屠勝剛剛搜刮而來的，最寵愛的一個...外室，名叫吳溫玉。

已然對著岱州開始磨刀霍霍。

九尾狐的模因汙染分成：思想同化、共同記憶、同述表達和共同傳輸四種程度。

目前九尾狐的“思想同化”階段，就是與對方共情，想對方所想，急對方所急，不可能再幹涉宿主，主動壞事。

此刻。

“將軍消消氣，您乃天下有數的英雄豪傑，夫人怎麼可以這樣對您？

她實在太不知足了，要是我，我肯定不會這樣無理取鬧的。”

面對又在申屠芸那裡受氣，躲到這裡尋清淨的【兵聖】申屠勝。

九尾狐更是在本能之間配合杏兒，說出這番茶裡茶氣，暗自拱火的挑撥之言。

不分男女雌雄，來自規則的超凡魅力，隨即發動，狠狠砸在對方的心頭上。

“你們這些怕老婆的妻管嚴都該死，老孃拿不下他王千山，難道還拿不下你申屠勝？

總不可能，你跟你老婆也情比金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