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福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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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八府中的州治所——瑕丘府。

除了涇王周景煥在年前，一口氣佔領了登州府、東昌府、武定府、沂州府這四府之地外。

便要屬靠著濟陰府起家，又順利拿下這州治所瑕丘府的【翻浪軍】勢力最大。

這【翻浪軍】本是一支活躍在東平湖、濁河及大運河之上的積年水匪，首領墨麒麟宋行雲祖上世代皆為巨寇。

據說當年【兵聖】戚元敬剿滅摩羅海寇時，他家祖上也是其中一支冒充摩羅人劫掠大炎同胞的假寇。

為禍酷烈之處，甚至還要在那些真寇之上。

去年大炎崩潰，太白經天之時，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兵法有兵法的宋行雲便帶領操練多年的【道兵】乘勢而起。

一路攻破州縣，打得那些禹州衛所兵潰不成軍。

即使在大雪封路時，也靠著自家【翻波蹈浪】的天賦神通持續進攻，將惡劣的環境化作自家的助益。

終於在正月初八這一天攻破了瑕丘府城。

如今虎踞兩府之地，以浩浩湯湯的東平湖為界，與手握四府的周景煥擺明車馬針鋒相對。

破城之後。

規模宏大，好似城中之城般的福王府，自然也成了墨麒麟宋行雲的將軍府。

正午時分，在莊嚴宏大飛簷點金的宮城映襯下，王府中堂鋪著青石的寬敞廣場上早已是一片人聲鼎沸。

【翻浪軍】麾下核心的道兵、道將，外圍的凡人輔兵早就將這裡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數千人集中在一起，身上的熱浪騰起，將王府屋簷上的積雪都通通融化一空。

“快燒火，快燒火，老子都要饞死了！”

“好一塊大肥肉，俺在老家殺了十年的豬，都沒有見過這麼厚的肥油。

待會吃起來一定很香！”

“吸熘，今年過年終於能吃肉了，跟著將軍有肉吃啊...”

廣場上烈焰騰騰，用各種珍稀木材製成的王府傢俱在這些匪兵手中，全都淪為了最普通不過的木柴。

正一刻不停地烘燒著一口從城外迎恩寺抬來的巨大“千人鍋”。

這口用來給善信做齋飯的鐵鍋內，第一次撒滿了蔥、姜、大蒜、桂皮、花椒、藏紅花、人參...

還有無數從府庫中找來的上等香料、補藥，水溫稍稍升高便奇香撲鼻。

但駭人的是，這口巨鍋之中，除了泡著王府鹿園中，七八隻剝皮去角開膛破肚的整隻梅花鹿以外。

竟還有一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毛髮，體重起碼有三百多斤的大白胖子！

他完全不會游泳，靠著一身肥肉的浮力像狗刨一樣不住撲騰。

時而竄上水面，時而沉入水底，隨著水溫漸漸上升，邊嚎邊叫，好不悽慘。

每當這胖子想要游上鍋沿，從大鍋裡跑出來的時候。

便有嘻嘻哈哈的兵將手持依舊還帶著血跡的長矛，狠狠刺向他白嫩如藕的胳膊。

讓他不得不慘叫著放開手，繼續在已經快要燒開的熱水中反覆撲騰。

“饒命！饒命！宋將軍饒命啊。

本王的家業、姬妾、妻女全都給你們，還有我藏起來的那些財貨也全都給你們。

本王的肉不好吃，不好吃啊！”

這胖子在水中還在向著正堂的方向不住磕頭，搖尾乞憐，希望那窮兇極惡的匪首能饒自己一命。

正堂鋪著琉璃瓦的屋簷下面，一個身材精悍，面板黝黑的消瘦青年身披浴血的黑色重甲，大大咧咧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懷中正抱著一位福王府中豐腴美豔的側妃，隨意把弄褻玩。

顯然對他來說，這位懷中滿臉討好之色的美人遠比那胖子更有吸引力一些。

任憑那鍋中之人如何淒厲叫喊，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另外，此人最引人矚目的便是生著一對【天生異相·雌雄眼】。

雙眼大小不一樣，一隻格外大一隻格外小，且一單一雙，又叫陰陽眼。

有此異相之人，心思難以捉摸，而且野心極大，為人冷酷心思難測，更有可以一眼洞穿人心的異能！

漸漸的，那白胖子的求饒聲越來越小，他才抬起頭來衝著那大鍋冷冷一笑：

“呵呵，福王殿下，沒了你這道主菜，又如何能湊得齊本將軍這道大補的‘福祿（鹿）宴’？

本將軍不光要你的財貨、姬妾、妻女，還要你的這一身肥膘犒賞眾位兄弟。

這年頭災禍連連，就連大戶人家精心飼育的年豬都沒有你長得肥啊。

弟兄們，你們說是也不是？”

“將軍所言甚是，什麼福王，不如叫豬王算了。”

“這豬王肚子裡的肥油全都是從我們身上颳走的民脂民膏，今日正好物歸原主。”

“......”

你一言我一語，駭得那白胖子面無人色。

顯然，這鍋中煮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座王府的主人，末代皇帝周景梁的皇叔，建明皇帝周溫睿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大炎太祖皇帝大肆分封，將眾多兒子冊封到各地為藩王，後代帝王繼續分封，有炎一朝藩王多如牛毛。

到大炎滅亡之時尚有五十八位藩王的血脈延續。

而這福王便是其中之一。

縱觀赤縣神州歷朝歷代，從沒有哪一朝皇族繁衍的人口像大炎這麼多，而且人人都有爵位、俸祿。

為了供養他們，整個大炎王朝早就不堪重負。

到了建明時期，鈞州一年收入的糧食還不足100萬石，但算下來，那些周姓王爺的俸祿就需要足足192萬石。

即便百姓全部都不吃不喝，也不夠養活他們。

理所當然的，這些大炎皇室自然也就變成了罪孽深重、魚肉百姓的碩鼠。

比起那些貪官汙吏，民怨更烈。

自古王朝覆滅，舊皇族大多會被人道和萬民厭棄，揹負著萬民的大因果，來自各方的反噬尤其慘烈，大多都難得善終。

靠著龐大的基數，大炎各地魚肉百姓的皇族數不勝數，這大炎皇室的經歷自然也比歷朝歷代更加悽慘。

不像是坐擁六營【道兵】和一位【兵聖】，又與“天下第一刀”結下姻親的周景煥，不僅有能力自保，還可以開疆拓土。

這位重達三百多斤的福王殿下，終日閉門暢飲，遍淫女娼，花天酒地。

即使旱災連綿，饑民相食，他照樣不聞不問，只知橫徵暴斂。

哪怕當兵禍四起之時，地方官吏勸諫他開府庫賑濟饑民，安排軍餉，這嗜財如命的蠢貨，也根本充耳不聞。

這才有了今日的下場。

當年一眾兄弟中以生財有道著稱，比周溫睿繼位呼聲還要高的福王，終於成為了“福祿宴”中的“福”菜。

幾個大師傅出身的輔兵兵卒，將之輕刮細剃，把身上所有毛髮都盡數刮乾淨，然後撥去指甲，以藥水灌腸排去糞便。

裡裡外外都洗刷乾淨之後，便丟到大鍋中和鹿肉一起冷水慢燉。

【翻浪軍】一眾兵將全都笑看著他在白湯左料間上下翻滾，肥肉與鹿肉齊飛，湯水共作料一色。

不多時，湯水煮開，慘叫連連的福王便徹底沒有了生息，一股子濃濃的肉香隨之瀰漫開來。

有掌勺的軍士上前挑了最好的“福祿肉”裝盤送到宋行雲面前。

其他早就嚥著唾沫的【翻浪軍】這才排隊領肉。

一會兒功夫，王府中便傳出此起彼伏的山呼聲。

“將軍為民除害，功在千秋！”

“將軍萬歲！”

“萬歲！萬歲！”

“......”

尋常的流民、義軍戰鬥力完全不值一提，想要推翻殘存的官府勢必苦難重重。

卻依舊層出不窮。

這是因為在這大災連年的王朝末世中，如果拼命還有一絲生還的希望，要是不拼上一把，就只有悲慘死去這一條路可走。

他們不管所謂的義軍頭領做什麼，只要能帶領他們活下去，順帶報復害他們悽苦如此的舊王朝，人心願力便會洶湧而至。

特別是在墨麒麟宋行雲帶領麾下兵將，吃掉這位在整個禹州都地位最高的福王周溫洵，消弭了大片因果債業之後。

大半個禹州的人心願力便呼嘯而至，開始不斷沖刷他的念頭。

好似有千萬柄鍛錘在百鍊精鋼一樣，讓這位大成期【軍主】的兵法意志不斷純化。

推動著這一條潛龍向著第五境【兵聖】的境界突飛勐進，將那一層境界屏障衝擊地越來越薄。

這也是亂世中每一位叛軍首領的福利。

只要坑殺欠下了萬民大因果的前朝皇族、官吏，便有龍氣加身。

也正在這時。

城外的濁河中，一道赤符忽然衝出水面，化作一線刺目的血光破空而至，落入宋行雲的手中。

屬於獨眼石人特有的陰冷嗓音在他心底響起：

“奉老佛法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勝天半子’齊布雨帶著援軍不日將至。

你們兩方合力，發兵登州府，全力斬殺涇王周景煥！

大膽去做，關鍵時刻，貧僧自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