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八月半，獻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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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從年初就開始的北方大旱漸漸加深，赤縣神州其他的地方餓殍遍地。

大炎帝都雲京城，反倒是越發繁華起來。

這一座坐擁百萬人口的巨型城市，本就上應星漢裡，下合天下中，是名副其實的帝國心臟，龍脈之首。

透過四通八達的官道，貫穿南北的大運河，每時每刻都在吞吐著海量的人流、物流，也吞吐著整個赤縣神州的磅礴龍氣。

而隨著大批迫於當地官府壓力，湧入此間的中下層豪強帶來了更加巨量的人力、物力、財力。

大手筆地買入屋宅，置辦產業，家人、僕從的衣食住行...

直接促成了京城各行各業的空前大繁榮。

“賣大小，哎！小金魚兒，來幼！”

“咧，包兒咧！咧，包兒得了熱地咧！一個勁咧，這包兒熱的咧，發麵的包兒要熱咧！”

“......”

這段時間連街邊那些小販的叫賣聲都顯得格外起勁兒。

就像是在火堆裡又勐地潑上一碗熱油一樣，怎麼看都是一副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

甚至比雲京城歷史上最鼎盛的時期還要出彩幾分。

雲京城上空，那一片越發澎湃的金紅色龍氣，幾乎凝成了實質，漸漸化作金雨、天花紛紛揚揚地散落下來。

然而，大炎龍氣中樞，那一條盤踞在皇城正上方的多頭龍卻越發痴肥。

不僅體型粗短虛胖，而且只是短短几個月的功夫，脖子上各種各樣的蛟蛇頭顱就飛速增長到了幾十個。

活生生就是一頭被強行糅合到一起的怪物。

有心人其實都清楚，此時的王朝龍氣看似空前龐大，實則大而不強，雜而不凝。

本質上只是一頭待宰的肥豬而已！

當然，現在的大炎統治者們要的正是這樣一個局面。

富麗堂皇，幾為人間絕巔的御花園中，一池千姿百態的各色荷花開得格外豔麗。

粉白色的舞妃蓮、花瓣超過三千瓣的極品千瓣蓮、綠色花朵的文君拂塵、長著桃形花蕾的冰嬌...

每一種都是旁處難尋的珍品。

“今年這池子裡的荷花倒是開的格外動人，讓人頗為賞心悅目。”

“哈哈，娘娘說的哪裡話？

這滿池的荷花雖然動人，但荷花就算再美，又如何能及得上娘娘身上萬分之一的麗色呢？”

“咯咯咯...相爺這張嘴啊，就跟抹了蜜一樣，實在是甜死個人呢！”

池畔一位衣著華貴，雍容豔麗的貴婦，和一個身著一品仙鶴補子官服，臉上不怒自威的老官人親暱地站在一起。

共同欣賞著滿池的名貴荷花。

其中一位是曾經的淑貴妃，現在的皇太后蘇玉茹，另一位則是曾經的內閣宰輔，現在的輔政大臣薛介溪。

但這一老一少笑語晏晏的樣子可不像什麼君臣，更像是情人之間的打情罵俏。

一群太監、宮女都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個個低眉順眼，誰也不敢抬頭。

宮中誰人不知，這滿池荷花之所以長得越發豔麗。

還不是因為這半年以來，莫名其妙就消失無蹤的那些宮人？

那麼多的花肥沉下去，這荷花可不就越長越旺嗎？

從二月份至今，蘇玉茹和薛介溪對雲京大局掌控越來越深，宮內宮外也清洗了一次又一次。

他們行事之時也越發地肆無忌憚。

大庭廣眾之下，薛介溪這宰輔便直接攔住了太后娘娘的腰，輕撫著她鸞服包裹下越發圓潤的小腹。

他們對那些外臣說，這肚子裡的，是那位還有一口氣沒有嚥下去的建明皇帝，在出事之前留下的“遺腹子”。

但宮中之人，誰又不知這腹中胎兒真正的父親是誰？

皇太后羞澀地推了宰相一把，正了正臉色道：

“這段時間，我按照你和周【兵聖】說的。

親自坐鎮宮中，監督宮人在整個皇城中安置了大大小小十二萬九千六百座無生老佛的佛像，合計一元之數。

號稱：一元初始，永珍更新。

我又沐浴齋戒七日，身著鳳袍鳳冠，手持景梁的傳國玉璽，親自祭拜了每一尊佛像，截至昨日已經全部完成。

你們在外面都準備的如何了？”

口中說著，伸手向御花園中略略一指。

視線所及道路旁、簷角上、石欄邊...果然全都是一座座造型詭異的彩色佛像，多數以三個為一組。

一部分佛像，身材句僂好似老人，著青色袈裟，端坐三層蓮臺，腦後現出一輪青陽；

一部分身材魁梧好似壯年，著紅色袈裟，端坐六層蓮臺，腦後現出一輪紅陽；

最後一部分身材瘦小好似少年，著白色袈裟，端坐九成蓮臺，腦後現出一輪白陽。

更詭異的是，這些佛像的腦袋都不是正常的人頭，而是分別對應傍晚、正午、早晨這三個不同時刻的日晷。

正是“無生老佛”的過去、現在、未來三大化身，而每一種佛像都恰好是四萬三千兩百座。

每一尊佛像上還都蓋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

毫無疑問，當蘇玉茹以皇太后的身份祭拜、皈依“無生老佛”後，無異於開門揖盜。

在本就已經散亂不堪的“龍氣法禁”中，又為這一位【天官】狠狠開上了一道大口子。

為本就垂涎著這雲京城的“無生老佛”遞上了享用美味大餐的刀叉。

薛介溪點了點頭：

“計劃進展還算順利。

不計後果強行徵發豪強進京，半年不到，京城中就多了二十萬全國最富庶的人口。

還以新皇的名義下旨開恩科，全國各地的舉人都蜂擁入京參加會試，定要將這大炎未來數十年的人文薈萃全都一網打盡！”

既然要血祭雲京城，舉行一場規模空前的【殺生宴】，祭品自然是越多越好。

畢竟釀造【長生酒】需要的人之五穀：渾人、俗人、凡人、賢人、聖人，永遠都不嫌多，不嫌精。

特別是對【兵聖】周星樓來說。

也只有在這種規模的【殺生宴】上，才能釀出一杯最上乘的【長生酒】。

讓他在飲下此酒後，盜來一顆對應青篆境界的【不生果】，既能求得長生，又能維持自身的【兵聖】之力。

古往今來，能以區區【兵聖】之身完成這種最高等級【殺生宴】的壯舉，都寥寥無幾。

薛介溪看著蘇玉茹在微微頷首時，一雙美眸中不自禁閃爍出的寒光，對她的心思也一清二楚，繼續說道：

“放心好了。

裴玉樓的家卷，還有跟著他一起去了登州府的那五營【道兵】家卷，都已經集中關押在了一處隱秘的【內景小境】之中。

他們數次派人打探都無功而返，等到血祭之日一併殺光便是。

對那二皇子周景煥也不必擔心。

自古王朝覆滅，舊皇族都會被人道和萬民厭棄，揹負著萬民的大因果，來自各方的反噬尤其慘烈，幾乎難得善終。

這周景煥也不會例外，不過是個為王前驅的小角色罷了。

真正能再造新天的，只會是我們的孩兒，也是這世間唯一的【明王】！”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皇太后的肚子，滿臉慈愛之色。

無生道一直在喊：“佛老下生，明王出世。換天地，造乾坤！”

薛介溪在徹底皈依無生道之後，已經得了佛老許諾。

他和蘇玉茹的這個孩子便是佛子，也是將由“無生道”所有白蓮聖女共同下嫁，統治“白陽盛世”的【明王】。

“明王啊！”

想到大炎王朝的最後一個皇帝，以及新朝的皇帝都會是自己的孩子，蘇玉茹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憧憬。

正在這時。

他們面前的荷塘中陡然升起一片白霧。

又有嘩嘩的水聲旋即響起。

等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他們，駭然抬頭之時，就見池中汙泥翻滾。

一節節黃白的蓮藕，還有一具具膨脹腐爛的屍體，飛速以一種難以言說的怪誕方式拼接到一起。

化作一尊端坐汙泥蓮座的恐怖佛老。

她渾身上下無數張腐爛的嘴巴一起發出“啊啊啊啊...”的淒厲慘叫聲。

還有汙濁的經文聲，像惡臭的爛泥一樣在整個御花園中反覆迴盪。

最後都匯成一句話：

“八月半，獻人牲！”

彭！

說完之後，又轟然炸裂成滿池的蓮藕、腐屍。

顯然，在被太乙玄兵道的【道統法物·五雷車】重創化身之後，“無生老佛”已經越發急切。

竟在此時直接降下了一絲意念，向薛、蘇二人傳達法旨。

只是場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點好似蓮子一般的金色光點，從崩潰的佛老體內竄出，又閃電般沒入了蘇玉茹的腹中。

等薛介溪和蘇玉茹二人回過神來，才驚恐地發現，身後跟著的所有太監、宮女已經全部無聲死去。

血肉乾癟，渾身都開滿了五顏六色，人間從未有過的美麗蓮花。

夭夭灼灼，豔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