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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炎皇都,雲京城。

由九重宮禁層層拱衛的皇宮一角,便是直接主導著大炎無數百姓生死禍福的內閣所在。

雖然比不上皇帝的御座金闕,卻已經代表著太平年月裡臣子權力的巔峰,也是每一個官員終身奮鬥的目標。

此時,夜色雖然已經深了,但內閣中卻還亮著燈。

映出書桉前一位看似年紀不小,卻頭髮烏黑,不怒自威的白麵官人。

內閣四位宰輔,武英殿大學士、華蓋殿大學士、謹身殿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中,每日會有一人在宮中值夜,以備皇帝問政。

而今日值夜之人恰恰便是薛東樓的生父,薛相薛介溪。

其人貴為內閣首輔,領少保、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也是實質上的大炎官場第一人。

而且,既然能多年如一日,輔左好那位不知休息為何物的建明皇帝周溫睿,薛介溪自然也同樣博聞強記,勤於政務。

在值夜之時不忘處理各衙門送來的文書奏報。

“欽天監奏報,濁河之中確有異常,恐怕百年難遇的禁忌:‘濁河驟清,必有大災’即將現世。

還望陛下早做打算,以免濁河改道,北方盡數化澤國。”

“通風司奏報,我司麾下各級密探沿濁河巡查,卻始終找不到那無生道供奉的【青篆詭仙·獨眼石人】到底藏身何處。

卻發現了許多被‘龍氣法禁’放棄的窮鄉僻壤中,有眾多愚夫愚婦拿自家兒女祭祀‘龍王’,以求風調雨順。

恰逢【龍門】即將開啟,臣等認為此等怪相不得不查。”

“......”

薛介溪掃了一眼幾份青色封面的加密奏報,眉頭深深皺起,心中暗忖:

“周溫睿最近連連下令大力搜尋濁河與無生道的情報,恐怕是真的知道了些‘躍龍門’的內幕訊息。

但玉節子不是說,在收到我的報信之後,已經派遣顛倒道人半路截殺了那一局,負責傳遞訊息的【白虎銳士】了嗎?

這周溫睿雖然志大才疏,剛愎自用,總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能挽狂瀾於既倒。

但君王的疑心病卻是無師自通。

因為我這些年做的事情,恐怕早就讓他開始懷疑中樞有著內鬼,已經對許多朝臣都不再信任了。”

思慮再三之後,便將這些奏報統一歸納整理,決定明日照常上報給周溫睿。

在不知道國運推演:

“躍龍門,食心肝,蛟蛇吞盡聖嬰丹!濁河畔,花鼓搖,赤龍墜下雲和橋!”這條卦辭的情況下。

薛介溪覺得這些都不是什麼緊要情報,不值得自己冒著暴露的風險替“無生道”遮掩。

甚至還可以格外送上些捕風捉影的訊息,只要能撐到明年二月份,便能蛟蛇四起分食赤龍,讓“無生道”奠定大事了。

“不過,在這十五年的時間裡,周溫睿漸漸羽翼豐滿,培養出了數代朝臣,能跟我打擂臺的也有幾個。

這條假龍對我的提防之心是越來越重。

我知道他那麼多的秘密,又怎麼可能奢求這陰險小人將來會放過我?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原本在正常情況下,周溫睿沒有一點機會能繼承皇位,繼位之前在朝中自然也沒有任何班底。

靠著奪取青妍龍鱗衣,湊夠九五之格的龍氣繼位之後,他能依仗的也只有潛邸之時帶來的王府屬官。

只要不是太過不堪的那種,這些潛邸之臣大多都能爬上要職高位,遠比其他臣子更受信任。

但是,從前些年開始,情況卻漸漸有了變化。

薛介溪已經能清楚感受到這個位置下面的暗流洶湧。

說明周溫睿已經越發難以容忍他如此攬權了。

“呵呵,外面的百官都在稱頌皇帝愛民如子。

但自從我親眼看到你十五年前拋女囚妻的那一幕,我就清楚,你愛的人其實只有你自己!

其他任何人都可以被利用被拋棄,可不要怪我啊。”

薛介溪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夜色中的皇城,雙眸如電,凜然生威。

“明年二月之後,我兒正位【明王】,老夫也不再稀罕這相位了。

裡應外合之下,老夫要的更多!

薛家沒了沒有關係,多年積累的起兵財貨、兵甲丟失也沒有關係,只要我和東樓還在,這天下就終有一日會姓薛!”

然而。

就在這個時候,晴朗的夜空中月亮和群星忽然一暗,東南方向卻有一顆大星驟放光芒。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此景的薛介溪心臟忽然咯噔一下。

“這是...天降異象,發生什麼事情了?!”

下一刻,就有同樣負責值夜的一位欽天監五官靈臺郎,連滾帶爬地衝進內閣,口中慘呼:

“不好了,東南方向不知發生了何事,【天門】之外的周天星府忽然有大星過境,是那主導禍福的太歲星!

歲星經天,過境登州府!薛相快快與我前去面聖!

暫時尚且不知波及範圍幾何,但凡是有百姓看到此星,恐怕不止要‘諸事不宜’,還要人人大禍臨頭啊!”

“登州府?!我兒東樓豈不是...”

聽到“太歲星”這個名字,薛介溪心中勐然升起一陣強烈的心季。

即使明知薛東樓還有一條性命傍身,卻依舊感到渾身發冷。

因為那“太歲星”正是【天官·黑太歲】的化身,哪怕只是隨意洩露些許力量,普通術士和凡人又有何異?

......

遠在登州府山陽城中的王遠一行感受更加強烈。

當他們透過【舉頭三尺有神明】,親眼目睹了那本【老黃曆】上血淋淋的“諸事不宜”之後。

王遠頭頂的【劫氣】,就立刻以遠超先前一個月中任何一次的速度瘋狂匯聚。

眨眼之間就超過了過去的峰值。

隨即,【老黃曆】上圍繞著“諸事不宜”四字的那些凶神名諱,漸漸扭曲成幾十雙血色的眼睛。

對著四周不斷眨動觀瞧之間,勐然向著頭頂射出一道血紅色的光柱,擊穿花廳衝進高空。

隨即,整個山陽城上空的雲層都四散而去,天空一片澄澈。

夜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和眾多星辰盡皆暗澹下去,只有一顆原本毫不起眼的星辰大放光明。

好像佔據了整個中天,卻只有在登州府中才能得見真容。

不對,因為今日恰巧下雨,雖然“歲星”途經登州府,實則只有在山陽城才能看到它的光芒。

在王遠一行還有眾多妖魔的眼中。

那顆大星之上赤、橙、黃、綠、青、藍、紫...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好像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光色在不斷閃爍。

共同構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五彩斑斕的黑!

只要看上一眼,汙濁、晦氣、頹喪、黴運...等等負面感受立刻充斥了他們的心間。

隨著大星的光芒閃爍,【老黃曆】之上血光閃爍的頻率漸漸與之趨同,好像有磅礴的天地靈信,正在兩者之間不斷互動。

讓那本【老黃曆】也染上了極端不詳的黑色。

“法主,天...天降異象?這...代表著...什麼?”

【火官】杏兒在問出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牙齒正在不斷打顫。

完全不明所以,卻對天上那個東西從血脈深處感到無邊的恐懼。

這個世界的修行者都知道。

因為那些掛在【天門】之外的恐怖【天官】,每一次天降異象都不是迷信般的玩鬧,而是會真切地預兆著某種災難。

最著名的異象之一叫做:“熒惑守心”,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其中“心”指的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由三顆星組成,這三顆星,分別代表了皇帝和皇子,乃是皇室中最重要的成員。

“熒惑守心”之時,必有大災、大戰、大亂以及皇帝退位。

還有“蓬星襲月”,也就是掃把星,在穿過天空的時候會將月亮的光芒罩住,代表著瘟疫和戰爭。

可惜這次的異象十分冷門。

不光是王遠就連教門出身的桃仙娘,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何等異象。

他們不知道,有人卻知道。

就聽鏡子對面玄空飛星觀還活著的三個門人口中發出臨死般的哀嚎:

“【老黃曆】真的活了,藉著與【天官·黑太歲】互相吸引的‘知識’,要將我們這些【災星】趕盡殺絕啊!”

懷玉娘娘柳眉倒豎厲聲喝道:

“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忌】:諸事不宜,只要做事便會犯忌,大凶!

現在我們無論是行、走、坐、臥、吃、喝、睡覺...無論幹什麼,每時每刻都會招來殺劫。

異象:歲星經天,又將這種效果擴大到了一縣一府,在此範圍內任何人只要看到歲星,都會黴運當頭,死神隨身,有血光之災。

旁人想要不死,唯一的解法就是殺死我們這些導致氣運失衡的【災星】!

山陽城附近的各路妖魔詭怪,此時恐怕已經都在路上了。

這該死的【老黃曆】恐怕還想順帶完成【殺生宴】啊!”

牽星子的話音剛落,除了地上那些死屍之外。

包括“罪魁禍首”王遠在內,所有人的頭頂都亮起一道長虹般的刺眼血光,就連屋頂都無法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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