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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賀跟常贇一場衝突到底沒能避免,他砸傷了常贇的額角,常贇打傷了他的臉和胳膊。
這是自從常賀的大伯斷腿以來,常賀與常贇第一次直接撕破臉。以往常贇屢屢給他使絆子,他都隱忍不發。但今時今日好像不必要了,他和父親已經向鎮國公作出反擊了,他們出手了,鎮國公要倒大黴了,只要今夜的計謀成功,他們不但會把韓家擊垮,還會朝著前進的方向更加一步。常侍郎會變得更有權有勢,到那時,他會親自收拾掉常贇那個雜種的!
“二爺,熬半夜了,快喝口湯吧。”
正在房裡由著小廝給他擦藥,容嫂推門進來,把湯藥放在他面前。看到他身上的傷,容嫂嘆息起來:“都是兄弟,怎麼就忍心下這麼重的手?”
常賀咬牙:“他不是我兄弟,早在一年前他推我落水時我就沒認他這個哥哥了!”
容嫂再嘆氣,把湯遞給他:“老爺回來了。”
常賀隔著藥仰頭看她:“什麼時候回的?”
“剛才吧?”容嫂把湯放下,“不過,看樣子還要出去。方才奴婢路過書院,聽到裡頭翻箱倒櫃聲音挺大,似乎很急切,老爺是不是遇上什麼急事了?”
“是麼?”常賀當即站起來,快手快腳把衣服穿上,“我去看看!”
容嫂追到門口:“湯還沒喝呢!”
可是外頭人已經急不可耐地去了,連頭也沒回。
容嫂在門下站了片刻,從容走回來蓋上湯盅蓋子,再穩穩地端到了桌上。
……
常賀一路奔到常蔚書房,書房裡卻人去樓空。
書桉上散亂著卷宗文書,而地面上也是一片狼籍。
“二爺。”在此侍候的家丁在身後喚他。
常賀轉過身:“父親呢?”
“老爺,又出去了!”
“他去哪兒了?”
“小的不知。”
家丁髮鬚皆白,是常家的老傭人了。
常賀一時沒有出聲。
他從來沒見過常蔚如此慌亂,他的房間和檯面永遠整潔,就算再忙碌,鋪著再多的公務,他也絕不容許有絲毫凌亂。但他方才卻急匆匆走來,把書房整得這樣糟糕,然後又急匆匆地走了。他甚至都沒有顧得上跟他交代下今夜計劃已進展得如何?
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抬腿往外走,走至門檻下卻踢飛了一張撕碎的信封。
信封只有剩餘的半個地址,寫的是“xx衚衕甲字號第十院”。
……
“母親!母親!”
常夫人睡眠淺,耳邊一有聲音她就醒過來了。
屋裡留著的微弱燭光足夠她看清面前的臉,她愣了下,支起身子:“賀兒?”
“母親,您知道父親上哪兒了麼?”
“不知道啊,”常夫人茫然望著他,“先前不是說官倉失火,他去衙門了麼?”
常賀喉頭滾動了一下,再問:“那您知道,咱們家可有座宅子,是在京城哪條衚衕的甲字號第十院嗎?”
“甲字號第十院?”常夫人清醒了,“柳樹衚衕?”
“柳樹衚衕?”
“是啊,柳樹衚衕甲字號第十院,是他兩年前買下的。沒驚動任何人,他說拿來有用處。像這樣的宅子咱們家還有好幾處呢,不算什麼。不過他告訴了我,因為他從來不騙我,更不會偷偷買宅子還不告訴我,讓我將來萬一知道了還懷疑他在外養外室。”
“我知道了。”
常賀顧不上常夫人臉上的得意,飛快地退走了。
“去柳樹衚衕!”
到了前院,他吩咐隨從,隨手牽了一匹馬跨了上去。
……
柳樹衚衕在人煙不多的京城東北角上,這裡臨近護城河,多為商賈們的別院。
常蔚此時下裳滿是血跡,實在不像是個體面的商賈,但是有夜幕遮擋,無人看得出來。
馬車直接進了院子,他忍著腿傷下車,將隨身的大包袱挎在背上,這麼樣一副逃亡的狼狽模樣,把前來迎門的僕從陸續驚了個遍。
“快,去給老爺取些傷藥!”
領頭的管事慌忙吩咐下去,又忙不迭地來接他手上的包袱。
常蔚卻不肯交與他,只說道:“速去把書房裡燈點上!”
這是座三進宅子,不大不小,既不會簡陋到隨便什麼人都能翻牆闖入,也不會奢華到引人注目。
書房在二進的西側小院裡,種著一角芭蕉,碩大的葉片也像是碩大的巴掌,在常蔚經過時扇打在他臉上。
他臉上火辣辣的,彷如被現實扇了巴掌。
他自詡算無遺策,譬如薛容一桉,他都全部給啃了下來,至今沒有落下把柄,但今日卻功虧一簣,敗在了韓陌手上,那個乳臭未乾,一個羅智就夠力量擠出東林衛的小閻王,世間人對他的評價皆是張揚跋扈,仗勢欺人,耀武揚威,但這樣一個他,卻在他即將事成的最緊要的關頭出現了,把他的計劃給攻破了,使得他如喪家之犬般狼狽不堪。
“拿個火盆進來!”
進了房間,他把包袱放下,一面往外招呼,一面又開啟牆上機括,從中取出一件又一件被秘藏的物事來。
時間不多,他得儘快。他太清楚方枚此時的想法了,所有事情都是他常蔚策劃的,他方枚才是個聽命行事的幫兇而已,他只要有一口氣在,一定把他供出來!當然供出他來也不要緊,但他必須得在韓陌找上他之前把這些首尾全部處理掉!只要他們拿不到證據,他就是安全的!對於很多人來說,他還是有價值的,只要沒證據,他就會安然無恙!
也許是求生的念頭太過強烈,強到他腦子裡已裝不下其它,搬著搬著,他的手抖起來,剛剛擺成一堆的賬冊文書器物嘩啦啦掉了一地!
“老爺,火盆來了!”
“拿進來!”
常蔚再也剋制不住,陡然一聲暴喝,家丁顫著手把盆端進來,又快速地閉門退下。
火摺子擦亮了,只點了一盞燈的屋裡騰地變亮,火苗一顫一顫,像巨獸的長舌。
他抓起一本賬冊,點著後投入火盆,緊接著又取了份卷宗,就著火苗又投了進去。
屋裡被映得紅彤彤,與他腿上的血跡暈染成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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