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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大老爺領著陳洪深和明雅,先去給祖先的畫像磕頭上香,稟告喜事。
西城明家至今僅三代,掛到牆上的祖先畫像,也只有三位:先老太爺、明老太爺明峰和二老太爺明巒。
接著,明大老爺又帶著兩人回到花廳,陳洪深和明雅正式認親。
所謂認親,就是給長輩們挨個磕頭。
陳洪深是讀書人,給讀書人的禮物就繞不開筆墨紙硯、書冊字畫。
明大老爺給的認親禮是一對成色極佳的玉石鎮紙,明二老爺的認親禮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明三老爺的則是一套《四書註釋》。
明卉的見面禮是明大老爺幫她準備的一方澄泥硯,這還是明卉上次從洛陽回來時送給明大老爺的,明大老爺非常喜歡,自己捨不得用,這次又經明卉之手,送給了女婿。
明達帶頭,帶著一群弟弟妹妹,一口一個“二姐夫”,向陳洪深討賞,陳洪深把早就準備好的封紅拿出來給大家分了,就連被乳孃抱著的久哥兒也有。
明卉羨慕啊,她其實比明雅還小,也是應該拿封紅的,可現在呢,她只能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做個老姑姑。
明家這邊一團歡喜,吳家卻已經吵翻了天。
大太太沒有猜錯,吳家二房得到訊息,老老少少二十多口全都過來了。
二房老太太還沒進門,就嚎啕大哭,整條吳家巷子哭聲一片。
吳舅母躲在屋裡,讓大太太出去應付,大太太剛勸了一句,二老太太便一個巴掌抽了過來:“吳家的人還沒死絕呢,哪裡輪得著你一個嫁出去的姑太太指手劃腳?什麼時候明家的人也來管吳家的事了?你算什麼東西,仗著嫁得好就回孃家管天管地?我呸!”
大太太被打懵了,吳家素以書香門第自居,她在明家又是宗婦,哪裡受過這個?
大太太連話都知道怎麼說了,二老太太卻還不解氣,一口唾沫啐到大太太臉上:“你嫂子呢?讓她出來,憑什麼好處都讓她們家得去,賠上性命的卻是我孫子?憑什麼?今天不把這事說清楚,大家誰也別想好!”
二老太太指著自家的兒孫們:“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佇在那裡做甚?給我砸,把這屋裡的東西全都砸了,我就不信桐哥他娘那個喪門星不出來!”
桐哥他娘就是吳舅母,平日裡,她最憷的就是二老太太,現在二老太太打上門來,偏偏家裡的男人全都不在,只一個小姑子,又是個沒用的廢物,吳舅母哪敢出來硬碰,只縮在內室不敢動。
外頭二房的人一頓亂砸,二房的三媳婦舉起一隻粉彩瓶子就要往地上砸,大太太連忙過去:“嫂子嫂子,這瓶兒不便宜,砸不得。”
她不說還好,聽她這麼一說,三媳婦把那隻瓶子朝著她就扔了過來:“一隻瓶子不便宜,我侄子的命就便宜了?”
大太太只覺有什麼東西從額頭流了下來,她摸了一把,熱乎乎的,是血。
大太太眼珠一翻,暈死過去。
大太太是被二房的人送回來的,二老太太下令,大太太已經出嫁,是明家的人,而不是吳家人,所以明家人就要送回明家,讓明家人管教,不要有事沒事就回孃家指手劃腳。
這些日子明家的三爺和兩個姑爺都中了舉人,明家出盡風頭,何況陳洪深是北直隸鄉試第六,只要不出意外,明年春闈一個進士是跑不了的。
因此,今天明雅三朝回門,除了明家自己的人以外,東城明家、連同和明家沾親帶故的人家,都找了藉口過來湊熱鬧,趁著這個機會與陳洪深結識,陳家是有官身的,陳父是京官,即使陳洪深中不了進士,他也是官家公子,與他結交穩賺不賠。
大太太就是在眾目睽睽下被吳家二房的人送回來的,送她回來的那兩個老婆子,站在明家門口,聲若洪鐘:“明家大太太插手吳家的事,於禮不合,還請明大老爺自己處置,明家都是讀書人,這道理自是比我們這些粗人懂得多,明家的事,我們吳家不插手,吳家的事,明家也少管,否則告到官府,明家也不佔理。”
門口一堆看熱鬧的,有一部分還是從吳家巷子一路跟過來的,大家指指點點,有罵街的,也有嘲笑的。
明大老爺臉色陰沉,衝著那兩個婆子拱拱手:“請替明某謝過二老太太,今日家中有事,就不留兩位了。”
大太太被抬進後院,叫了郎中過來給她包紮了傷口,傷口很深,以後要留疤了。
送走東城明家和那些湊熱鬧的人,不想讓明大老爺尷尬,二老爺和三老爺帶著妻兒也告辭了,三老爺讓三太太和兩個孩子跟著二老爺一家先走,他則把明卉和芸老太太送回越秀衚衕。
到了越秀衚衕,三老爺一臉八卦,拉著明卉問道:“小妹,我聽大哥說,當初小霍專程從京城趕過來,就是提醒吳家退親的,是吧?”
明卉笑道:“也不是專程,他只是順便說了一下而已。”
“都一樣都一樣,唉,你給小霍寫信告訴他,讓他在京城和吳家撇清關係,千萬別提是親戚的事。”明三老爺說道。
“怎麼了?三哥你聽說什麼了?”明卉凝眉,明三老爺這個人,雖然不太靠譜,但他有副熱心腸,也因此交了不少朋友。
明三老爺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壓低聲音說道:“我有個朋友的表親是混幫閒的,他在府河碼頭上做了一陣子小管事,他們這些小管事,連同幹活的苦力,都歸吳舅爺管著。
據他說,以往但凡是和河道碼頭相關的差事,都是透過漕幫來找人手,那些民夫啊苦力的,其實都是由漕幫管著的,他們之所以跟著漕幫混飯吃,就是因為漕幫對兄弟們極是維護,沒人敢苛扣這些兄弟的工錢。
這次吳舅爺接了招民夫苦力的差事,卻繞開了漕幫,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還不就是為了從中賺銀子?
漕幫的人惹不起,那就不僱他們唄。
吳舅爺怕是還覺得自己挺聰明呢,可他忘了,那漕幫是誰都能惹得起的嗎?漕幫是通著朝廷的!
我那朋友的表親,連同好幾個小管事,把上個月的工錢結清就不幹了,據他們講,是有人找過他們,打聽碼頭上僱人的事,一個苦力給多少錢,打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害怕了,生怕被連累,所以拿了工錢就不幹了。
那表親就講,這一準兒是漕幫的人來蒐集證據,準備去告狀了。
這事我連大哥都沒說,免得他說我結交不三不四的朋友,你和小霍知道就行了,一定替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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