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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囡在回去的大車上,努力克服車廂裡的晃晃蕩蕩,粗一筆細一筆的寫了封信,拐到王府別業,找晚晴借了個銀錁子用來蓋封漆,裡裡外外封好,將信交給了晚晴。
顧硯和太子早上剛剛啟程,巡查不是行軍,速度並不快,當天的行轅離平江城不遠,晚飯前後,顧硯就收到了從別業急遞過來這封信。
顧硯轉著信封,看著歪歪扭扭佈滿信封兩面的一個個漆封印記,十分無語。
“挺謹慎。”太子從顧硯手裡拿過那封信,翻轉看著漆封,忍不住笑,“這印記像是天涯共此時,你們約定好的?”
“不是,我請她講術數,給過她幾個銀錁子。”顧硯有幾分尷尬,有一種衣冠不整時突然暴露在外的感覺。
“噢。”太子慢慢噢了一聲,將信遞給顧硯,看著顧硯撕開信封,突然問道:“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肯定是公事。”顧硯抽出信紙,掃了幾眼,“是公事。”
太子立刻伸頭過來,顧硯將信往太子那邊移過去些。
“黃顯周最近心事很重,我有些擔心,讓她過去找黃顯周探探話。她人緣極好,就連史大姑娘那樣的,都願意跟她說心裡話。”顧硯解釋了幾句。
李小囡的信直白簡單,一句世子爺安好之後,就是說她下午去看望了黃先生,黃先生和她聊了楊小將軍巡查時路邊全是看楊小將軍的小娘子,以及問她她三阿姐過得好不好,還問了她們姐妹看好了人家沒有,以及,黃先生那句審案容易善後難的感慨,和給她的那幾句教導,好與壞總是混沌成一團。
“這小丫頭一點兒也不怕你吧?黃顯周怎麼會提到楊啟帆的閒話,她沒寫,問她們姐妹看好了人家沒有,她怎麼答的,也沒寫。”太子斜瞥著顧硯。
“黃顯周還有心情八卦小娘子看楊五,那就是沒什麼事兒。”顧硯答非所問。
“黃顯周能知道此案最難在善後,你眼光不錯,這個混沌一團。”太子手指在信紙上點了點,嘆了口氣,“你安排個人近身看一陣子,看看他在這混沌一團中如何自處,也許是個能大用的人。”
“嗯。”顧硯點頭。
“黃顯周不是問她們姐妹,是問她吧,她大姐不是自梳了嗎?”太子回到剛才的話題。
“她還有個二阿姐待字閨中。”
“她沒寫她怎麼答的,你要不要讓人去問一問?”太子笑眯眯看著顧硯。
顧硯看了眼太子,沒答話。
“你要是到江南之後再退的親,我肯定以為你是因為她才退的親,可惜,你來江南之前就把親事退了。”太子接著笑道。
“我現在還沒想這件事。”沉默片刻,顧硯看著太子道。
太子呆滯了下,隨即問道:“你這話這意思,你真有娶她的打算?”
“還沒想過,這兩年,我一心一意在海稅司這件事上,再說,她今年才不過十六歲。”頓了頓,顧硯看著太子道:“她擔得起睿親王妃的職責。”
太子看著顧硯,好一會兒,“你這心思,就你我知道?”
“嗯,你問了,我不能不說。”顧硯攤手道。
“那我就當不知道吧,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太子往旁邊一步。
“最多就是我阿孃而已。這是以後的事,眼下先全力理好海稅司這個爛攤子。”顧硯笑道。
“還有那個小丫頭吧。”太子頓住話,呆了片刻,突然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拍著顧硯,“你可要想好了,就看這封信,這小丫頭可半點不怕你,到時候,一邊是你阿孃,一邊是這小丫頭,這夾板氣可難受得很。”
“等理好海稅司之後再說吧。”顧硯折起那封信,放回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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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平江府衙不遠的一座酒樓裡,平衙頭和餘大郎一前一後出來。
平衙頭站住,看著臉色灰白的餘大郎,抬手拍了拍他,“別多想,你那布莊才開了幾個月,肯定牽連不到,放寬心。”
“是,我也是這麼想。”餘大郎想笑一笑,卻沒能笑出來。
“你怎麼回去?你臉色不好,別走回去了,叫輛車吧。”平衙頭招手叫過一輛拉客的大車,示意餘大郎上了車,將手裡提著的桑皮紙包順手放到車上,往後一步,示意車伕趕緊走。
餘大郎回到家,拎著那個桑皮紙包,徑直去找他阿孃。
“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又拎回來了?沒見到平衙頭?”餘阿孃看著餘大郎手裡的桑皮紙包,擰眉問道。
“見到了,一起吃了飯,平衙頭沒收。”
餘大郎放下桑皮紙包,看著他阿孃道:“平衙頭說來往他們衙門傳令傳話的,都是臨海鎮的兵卒,都是外地人,只能聽得懂官話,聽不懂咱們平江話。
“平衙頭說,如今他們府衙最要緊的事,就是臨海鎮過來的差使。
“說頭一回來人,是讓他們帶著拿人,他們趕緊去請劉府尹示下,沒想到劉府尹大發脾氣,說不趕緊去辦差,還請什麼示下,從那天起,但凡臨海鎮過來的差使,他們都是先趕緊辦了,再去跟劉府尹稟報。
“平衙頭講,平江城絲綢行裡的織坊掌櫃,幾乎都被拿過去了,能回來的沒幾家。
“平衙頭還講,他們衙門錢糧上一多半的人都被拿過去了,說他師父洪老衙頭也被拿走了。
“阿孃!”
餘大郎一口氣說完從平衙頭那裡得來的資訊,看著他阿孃,渾身發抖。
“你先別慌,咱們這細布生意剛開始做,再說咱們也不往臨海鎮走貨,肯定沒事兒,你別慌。”
餘阿孃雖然臉色青白,卻還能穩得住。
“再說,都到這份上了,已經沒什麼辦法了,咱們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不會有事兒的,你先回去歇著吧。”
“好。”餘大郎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垂著頭塌著肩,一步一步挪回自己屋裡。
“你回來了,沒什麼事兒吧?剛剛苗阿媽過來,讓咱們放寬心,說越陽布莊還開著呢,只要越陽布莊還開著,那就沒事兒。”吳大奶奶迎上來,陪著笑臉道。
“她一個媒婆,她懂個屁!”餘大郎突然暴怒起來,“都是你!你這個敗家貨!這細布生意都是你的主意!你這個敗家貨!滾!”餘大郎猛一把推開吳大奶奶。
吳大奶奶被推得撞在矮榻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卻一聲沒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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