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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葛:“革囊比甕的納聲靈敏,抵在地面之上納聲,若能及上甕深埋豎井的納聲,兵士就可隨身攜帶,平時將革囊當箭箙用。”
她向優勉示意,新甕模圖就擱在廂角,形制一目瞭然。“書左看,新甕的頂部跟底端一樣封死,能跟聽甕一樣完全裹於泥土,只留甕口在外。新甕平時也可蒙革,需要細聽時除革,兵士進到甕裡。當然,豎井形制得跟著改。”
“這不是問題。”孔書左朝後方指:“新甕也帶著了?”
王葛搖頭:“唉,街市幾家大陶肆都忙,短時間燒不出來。”
“兩天!讓官署陶肆燒。”
巡兵當即拿著甕圖往縣署返。
其實私人陶肆的意思是,燒這麼大的甕很容易出裂縫,凡燒壞的全得買家出錢。王葛又不是冤大頭,憑啥一再拿遼東郡署的錢貼補玄菟郡署。
巡兵最知城西哪裡空曠、少人。定下優勉的位置,出發點剛好能定成五里外的“望原亭”。
試聽枕的效用,難度在於如何精準測距。好在平州基礎練兵規定了慢行軍的步伐、速度,十個小匠徒全被鄒娘子督促跟著訓練過。所以王葛這邊出三十一人(十鏈枷兵、十一鄉兵、十匠徒),加上孔書左的九個巡兵,去望原亭借十名亭吏,再拉動五輛輜車,按每輜車抵十人是可以的。
隨隊伍在視野中漸遠,孔書左先側躺於地,耳貼牛革,起初怕壓壞了聽枕,腦袋沒壓實,即便這樣,也能聽到“咕嚕嚕”跟地底往上湧雷的聲響。
“妙哉!呵……”他樂著起身。
優勉遞出拐後,不需老亭吏扶,先單腿屈,再從容側躺,枕於革囊的正中位置,緊接著撐肘離革。
聲響太大了。
去望原亭的行動不算在試聽裡,因為由近及遠會讓優勉抓取細微動靜的難度增大,從而判斷不準。
眾人耐心等。
白雪茫茫的平原視線極好,隊伍挺遠了仍能看到身影。
優勉再次耳附革,離革,向王葛、孔書左道:“能聽見。”二人欣喜,這已經證明革囊在地面上能納聲了。
天真冷啊,吸鼻涕聲此起彼伏。王葛也吸下,上凍的鼻涕跟薄膜一樣在鼻眼裡呼扇,別說,還挺有意思。
孔書左眼力一般,望著隊伍越來越眯眼,建議:“試新甕時可去都亭,那裡有望樓和巢車。”站高才能望遠。
望遠……望樓……兵車……
夜半,王葛頭疼而醒。
她夢到了“望樓車”的圖。前世林下畫過此大型兵械,記得那時她刻木疲憊,休息之隙到他身旁見到的。
鄒娘子睡眠淺,一睜眼見王葛坐著,趕緊也坐起來問:“哪裡不適?”白天試聽枕的時間太久了,一次次等待亭兵報距離,回來路上她就發現王葛眼下漲紅。
“渴。”一出聲,壞了!覺出喉嚨腫疼。
“怎啞成這樣?!”鄒娘子叫醒阿薪、阿芒,“阿芒去喊醫者,阿薪找姜削片,煮半釜水。”
南娘子半睜眼皮欲起,被鄒娘子一指頭摁倒:“睡你的吧。”
“哈。咳咳。”
鄒娘子瞪王葛,把寒衣往她身上套,邊小聲訓:“還知道笑。”
“我一直以為武者警覺,有風吹草動立即躍地而起。”其實王葛自覺精神出奇得好,甚至有種靈魂冒出腦殼,懸於屋頂俯瞰的玄妙感。
“你專阿姐就是個弩兵,算不上武者。你南阿姐,唉,她本是我們眾姐妹中最有本事的,選進了東夷府任府兵伍長,結果在武比中,被另個伍長用浸了烏頭毒的刀砍傷。”
又是烏頭毒!王葛驚吸一口氣。
“那廝當時就自盡了,到現在也沒查出受何人指使。幸好在場的醫者擅治烏頭毒,把阿南的手臂保住。可從那時起,她再也使不了重兵器,還添了嗜睡之症。她以前不打鼾的。”
原來如此。難怪王葛覺得南娘子有時爽朗、有時平靜到麻木,性格說不出的怪,換成誰被戰友蓄意謀害還不知原由,都難接受。
“戰爭,不止在戰場啊。”
“別說話了。”
“再說一句。阿姐,我真睡不著,想把改良望樓的模圖畫出來。”
“都依著你,穿厚。”鄒娘子點燭後,擔憂的瞧王葛,“眼難受嗎?怎麼有淚?我出去看看,應是醫者來了。”
王葛搖頭,眼不難受,是想到對方從來不自作主張,認為她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對方只會在她決定做一件事後,盡心盡力支援和陪伴。
醫者進屋。
艱苦生活下,底層百姓沒那麼多講究,況且醫者不同別人。診脈,開藥的過程中,專娘子、其餘小匠娘都醒了,鄒娘子再一次摁倒南娘子,也讓專娘子她們繼續睡。
這時王葛輕飄的奇異感消失,開始頭重虛乏,身上更冷。
阿芒送醫者出去,阿薪把薑湯端來,然後鄒娘子去雜物屋囑咐阿芒怎麼煎藥,由阿薪守在書桉旁。
白天王葛請教過孔書左,“巢車”、“樓車”是同種大型兵械,均在《左傳》中出現過,證明望樓的作用早與兵車結合,運用於戰場。
當時巢車的原理簡單,車板上豎二柱,頂端有橫樑,人先站進巢臺(可容納一到二人),用轆轤將巢臺吊高到橫樑下的位置,然後底下的人把繩端繫緊在車體或木樁上就行了。
現在大晉用的巢車更堅固、更高。孔書左說,高顯城最大的巢臺有八個巨輪,巢臺如木屋,可供四名兵士在屋內走動而不晃,巢屋四周開高低不等的瞭望孔,防備敵襲的同時,既可用弓弩反擊,還可向己方揮旗報告軍情。
當然也有缺點,一是打造這等巨型兵械要耗許多木材;二是驅動絞盤、升降轆轤佔用的人力多;三是轆轤、繩索都損耗太快,得時常維修和更換。
王葛先把孔書左描述的在用巢車畫出。
鄒娘子回來了,讓阿薪去雜物屋跟阿芒作伴。“藥還得等會。又開始下雪了。你自忙,不用管我。”夜深人靜,她正好給王葛多縫一些月事帶。
此時襄平城外的一段官道,雪下得極大。
段勇夫、司馬韜一前一後冒雪疾馳,前方馬蹄將軟綿的新雪濺飛,灑在後方的司馬韜臉上,越冰涼,他越暢快。
興奮之情湧破胸膛!
“啊……”他肆意狂嘯,終於出地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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