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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亭吏抬糧價、草料價就罷了,還不知錯,此事越想……

“絕不能放過他們!”司馬衝越想越氣,要不是怕大鬧留鄉亭會吃虧,他剛才真想揪住豎吏去找亭長對質。大兄之職就是監察官員,可恨汙吏就如鼠患一樣,屢禁不止,才累得大兄鬱氣漸漸沉於心,患了疾。

王葛對貪官汙吏的恨,一點兒不輸司馬衝。縱觀歷史長河,貪官汙吏就是亂世之兆,從無例外!似桓縣令一樣剛直清正的官長或許很多,可如剛才那豎吏者,必定也不少。

想到桓縣令,王葛摸了下腰側的布囊,裡面盛著一抔泥土,是離開縣署時桓縣令贈的。

當時桓縣令肅容叮囑:“別處再好,不如故土好。王匠師,此去珍重。寧戀本鄉一捻土,莫愛他鄉萬兩金。”

王葛驚奇,原來西遊裡的情節來源於生活啊。

所以她在投宿留鄉亭時特別感懷:留鄉,留戀家鄉。可恨遇見這豎吏,此人或許還上下勾結,簡直玷汙了“留鄉”的好寓意!

巧了,此時此刻,桓縣令剛視察完新犁回縣署,抖掉衣上泥土時,也想起贈王葛鄉土一事了。王葛之名,早晚會傳到各邊郡,班輸童子、特等匠工,在玄菟郡那種地方不會引起重視,但她會改良兵械、掌握曲轅犁之技,就太珍貴了。

新犁要先報至朝廷,然後由司州往外推廣,等到了各邊郡都不知哪年了。可以說,哪處有王葛,哪處先佔利。

更衣後,門下史求見,問道:“縣令可知山陰縣的彭賈人?”

“知道。”

“彭賈人遣管事來找媒吏,彭賈人之子彭三郎喪妻已近一年,聞王葛匠師賢名,要向王家提親。”

桓縣令臉繃著,展開桉牘後,譏諷道:“喪妻已近一年?我看,是剛過半年吧。”

“提親嘛,當然都往好了說。”

“彭三郎嫡出、庶出?可有子女?”

“彭賈人無妾,他家兒郎均是嫡出。彭三郎有一女,十歲;一子,五歲。”

桓縣令“呵”一聲:“王葛才十一!”

門下史:“是啊,真應了這門親,王匠師以後怎麼跟假子假女相處?更別提教養了。但彭家已經找了媒吏,媒吏就得去葦亭,我擔心王匠師不在,她家人被那管事說動了心,以為是樁好親怎麼辦?那管事還吐露,彭氏已經開始建船肆了。”

桓縣令明白門下史的意思,王葛除了是木匠師,也是船匠師,王家人聽媒吏提及這點時,會更中意彭氏。他搖頭道:“不,就算不提船肆,也掩蓋不了彭族之富。一管事怎敢私議船肆這等事?定是彭賈人特意囑咐的,真正目的,是表明彭族跟郡署利益相關,他彭賈人非尋常大賈。”

門下史臉色難看:向誰表明?當然是向縣令表明,說難聽些,是威脅縣令勿要干擾這門親事。

“這也太囂張了。”他氣憤道。自己這些吏,全都倚仗著桓縣令,辱官長就是辱他們。

桓縣令:“彭家人來的不是時候,曲轅犁是大事。明日起,抽調閒吏,每人都要學懂曲轅犁,然後劃分鄉里區域,先教貧鄉農戶使用。鄉所之吏同樣。”

“是。”門下史立覺解氣,先把媒吏支出去幾天,晾著那彭管事。

“此事躲不過,你親去葦亭,讓亭長問一下王家長輩的意思。”

這門親到底是王家的私事,桓縣令再看重王葛,也不能越過她長輩回絕彭賈人。但只要王家敢拒,彭氏就休想在踱衣縣撒野。

未正時候,王葛四人到富春江了。

放眼望,青色的江水平緩流淌,兩岸翠綠之山高矮不同,層層疊疊。與翠綠之色截然不同的是地上的淺草,已經盡黃,這種極致明亮的黃,一直延伸到每座山腳。

景美無用,沒有船。

離開留鄉亭後,沿途的野亭他們都沒進,不知附近江岸的情況,王恬爬高觀望,沒發現屋舍,無百姓聚集生活之地。

聽從桓真意見,他們朝上游走。

小半個時辰後,岸與矮山相連,樹增多,四人下馬。王恬納悶:“怎麼連艘漁船都沒有?”

司馬衝:“知道打仗了,你敢出來捕魚?”

“為何不敢,不捕魚吃什麼?”

這倆人但凡閒下來就得吵,王葛全當聽不見,桓真把坐騎交給她,隻身快行,沒入前方林間。

約莫著一刻過去,桓真未歸。

兩刻過去,司馬衝、王恬不吵了。

三刻過去,司馬衝道:“你倆站這看好馬,我去找他。王恬不許亂跑。”待他身影不見,王恬才摳泥塊朝江裡扔,不停扔,彷彿扔的是司馬衝。

“王郎君,你會打水漂麼?”王葛問。

“當然。”小少年立即拋開不愉快,挑揀扁平石子,用力平拋而出。

兜、兜、兜……石子奔著江心去,激起環環水鱗。

王葛驚訝壞了,她原是想個法讓王恬別再生氣的,沒料到這小少年是個打水漂的絕世高手。

“咋樣?”他樂得搖頭晃腦。

王葛也揀個石片,平拋,石子蹦了三下就沉了。

“你該這樣使力。”王恬認真教她。

王葛學著再丟擲一石子。

“不對不對。”

二人玩得高興時,桓真回來了。怎麼司馬衝沒跟他一起?

三人四騎繼續朝上游走,桓真把發現戰船的事告訴他們,他來去匆匆,只看到戰場散落著好些箭失,正在清理裝車。“司馬從事史、謝賊曹史都在那,我讓司馬衝先過去見他兄長。看樣子,戰爭是結束了。”

“逆軍之首是祖約麼?”

“我哪敢問。”

“那我們能渡江麼?”

“這事得由司馬衝問。”

山重水複疑無路,轉個彎後,江面景象大變。果然,大大小小的戰船林立,一直延伸進澹薄的江霧裡,乍看前方跟幅畫似的。

大晉的水軍還跟漢時一樣,叫“樓船軍”,戰鬥的水兵叫“樓船士”,負責行船的水兵叫“棹卒”。

走近了,王葛看到確實如桓真所說,江裡、地面有好些箭失,但他沒說有些還紮在屍體上。岸邊不少地方被染紅,兵卒們不僅要運走屍體、回收武器,還要掘土揚沙,恢復江岸顏色。

王葛雙目微縮,她看到最近的兩艘大戰船甲板上,立有拍竿。此兵械是她在急訓營期間,改良船模時展露的,這麼快就用上了。她立即觀察舵,果然,能看清的船隻,有一半都是開孔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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