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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這次徹底沒理。王竹年紀輕輕不學好,被王翁罰烹晚食、挑水一個月,且在這段時間內,必須頓頓省出半份晚食賠給王葛。如此才能讓這孩子知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姚氏撒潑雖然是因為擔憂兒郎安危,但不敬姑舅是事實!
賈嫗給姚氏兩個選擇,要麼回孃家思過,讓村鄰都知道這個新婦愛搬弄是非,攪家宅不寧!要麼,她鄭重給大房、次房道歉,並且替侄女阿葛烹一個月的早食。
不敬姑舅的罪名,姚氏哪敢擔?她對著王大郎就開始哭,每哭一句抽自己一耳光:“求夫兄寬恕,都怪我沒管好兒郎,餓了忍著就是了,非得偷他從姐的餅吃。都怪我,把半張餅的小事鬧成一件大事!都怪我、都怪我……”
王大郎氣的微微哆嗦,這叫什麼道歉?分明在怪阿葛把事鬧大了!
王葛右手攬著阿弟,左手安撫在阿父緊攥的拳頭上,對姚氏說道:“我是晚輩,不敢跟叔母計較,不過我阿父不能平白無故受傷,得有個說法。”
“啥、你要啥說法?”姚氏預感不好。
“賠二十個錢,我得給我大父買藥。”
“賠……”賠錢?!姚氏五官都疼扭曲了,早知道不故意抓傷王瞎子了。
王竹一聽要賠錢,趕緊懇求:“伯父,所有事都怪我……”
姚氏怒喝:“閉嘴!大人說話有你小崽子什麼事!”罵到“小崽子”時,她是瞪著王葛的,她知道這個侄女的脾氣,要錢的話都說出來了,就絕不會鬆口!
“成,那就二十個錢。”她咬著後槽牙,不再跟長房廢話,看向王二郎,這一打眼,心虛不已:自己真不是有意的,啥時候把次夫兄臉上撓那麼狠?跟被耙子耙過一樣?
小賈氏母子在旁,一個個氣憤的直甩眼刀子。
“次夫兄,姒婦,要不……你們打回來吧。”姚氏知道自扇耳光肯定白扇,不如留給小賈氏扇,免得受兩遍罪。
王二郎受侄女啟發,剛才就在激動的搓膝蓋,立即道:“三十個錢!賠三十個錢,我買藥!”
王葛……二叔還是老實!
姚氏:“我賠、我這就賠!那外人要是看到次夫兄這些傷?”
她轉而害怕的求賈嫗:“君姑,君姑可得想個法子,要是叫村鄰看見次夫兄一臉傷,還不知道會瞎傳些啥,到時丟的可是咱王戶一家的臉啊。”
賈嫗氣的直拍桉:“二郎都被撓成耙子了!咋遮掩?你這蠢婦,才知道丟臉!才知道丟一家人的臉!!”
姚氏垂頭嗚咽。
王二郎不是種地就是進野山伐竹,再壓低草帽,臉上的傷還是傳的村鄰皆知。但是人家家翁都沒抱怨,村鄰打趣幾天也就不再說了。畢竟誰家都是磕磕絆絆的過日子。
六月,正是莊稼茁壯時,天氣有些反常,明顯不如去年炎熱。王翁腰疾徹底好了,重回坡田,姚氏、小賈氏偷懶的機會更少了。
貨郎定的收貨日期是每月十五到二十當中的一天,今天十三,王葛終於將第三件製品完成,是一張窗席子,採用的就是青篾、黃篾交叉編織。
晚食時,王菽跟王葛說:“從姐,咱村真要修路了。”
王葛一愣,緊接著反應過來:“已經開始了?”
“嗯。”王菽高興的點頭,自家院門前就是東西道,百步遠就是南北道,等路修好,下雨天都不怕出門了。
談到修路,王禾最興奮,都不跟王葛吵嘴了,接著話題說道:“你們幾個天天不出門,不知道,一下來了好些人!他們先量出路寬,在兩邊挖渠,把挖出來的土堆成一堆堆老高的墳……”
王二郎“嘖”一聲,打斷道:“別瞎說,那就是土堆。”
王禾繼續:“堆了好多土堆!我聽人說,幹挖渠、拌石灰重活的那些人,叫隸臣妾,都是犯人,只有趕車、指使人幹活的才是鄉兵哩。我要是也能當鄉兵就好了,嘖嘖,真威風。”
王禾的願望誰也不會當真。
在大晉,鄉兵必須是兵戶子,跟自耕農不是一種戶籍。兵戶是世襲制,子子孫孫都只服兵役,不另服力役,朝廷撥給兵戶少量的耕田,不繳納田租。
這種兵制是成帝時期改善的,既不是原本晉朝歷史中苛刻的“世兵制”,也不是興於隋唐的“府兵制”,而是將兩種制度中的優點合於一起,摒棄缺陷。王葛再次感嘆,成帝要是再長壽些就好了。
孩子們談的興起時,姚氏正向賈嫗請求:“張家四郎新婦明天回沙屯,婦有東西託她帶回孃家,她出發晚,婦明天能不能晚些去田坡?”
“行。”賈嫗沒當回事,姚氏這懶婦,早些、晚些去田裡,沒啥兩樣。
姚氏想了想,又請求:“要不婦明天和阿葛換換?就換一天,萬一孫氏晌午才走,顯得婦成心偷懶一樣。”
賈嫗:“你跟阿葛商量吧。”
地裡確實忙,青麥在晾曬,胡麻已經收割,莢都裂口,每三天都要打一遍脫粒。避雨的草苦棚還得加草、翻修,一旦天陰,就得趕緊把青麥和胡麻都搬進苦棚下。這些王葛都是知道的,因此姚氏一提,她就應了。
次日,姚氏頭疼,走路左搖三晃的。王三郎只能先留下照顧新婦,等姚氏好些後再去田坡。
眾人出門,賈嫗嫌棄的直搖頭:“懶婦事多!”
王葛倒是知道姚氏有這老毛病,一到月事期就先頭疼,其實這是痛經的一種症狀。
王荇追出來:“大父、大母,我也想跟你們去,我想去看修路。”
王翁當然同意。
王荇仰著小臉跟王葛解釋:“三叔跟我說,他得晌午那塊才出門,他照看阿父和從弟妹就行。”
“好,知道了。”王葛笑著牽住阿弟的小手。
沒走多會兒,一股說不出的難聞氣味逐漸撲鼻,越往西味道越大,而後便看到一堆堆土堆、一口口支起的鑊、一頂頂簡陋草棚,密密麻麻幹活的身影穿插在土堆、鑊器、草棚中間。
挖渠的隸臣各個汗流浹背,看樣子天沒亮時就開始幹活了。
道上排開驢車、騾車,擠得水洩不通。村民過路,走另外開闢出來的一條臨時窄道。但凡過路的百姓,無不張望打量,議論紛紛,鄉兵有時也得走這條窄道,於是不停的吆喝攆人。
小阿荇一直半張著嘴巴,眼睛都不夠用的。王禾擠在王葛旁,一副“怎麼樣、我昨天說的對吧”的樣子。
王葛確實覺得震撼,稍微停步觀察。
鑊這種器物,其實是無足的鼎,也可稱為古代的鍋。
此地一共九口鑊,每個都巨大,絕對能擱下整頭牛!鑊有雙耳,一根極粗的鐵桿在上空橫立,兩端擔在臨時搭起的梯牆上。鐵桿是以兩側垂下的鐵鉤,鉤住鑊的雙耳,然後吊起架空,底下火焰翻滾。梯牆外側為梯,內壁呈弧形,能防止火舌翻上來。梯牆頂部平坦,至少能站四個人,隸臣踩梯爬上,用大鍁攪動鑊內的烏黑之物,每一下都格外費力。
這活可比挖渠辛苦多了。
鄉兵又過來攆人,王葛趕緊拽著阿荇走,驚奇的問:“大父,他們在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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