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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村夫,敢蒙魏王召喚,不知有何見教?”
陶弘景依舊是紅光滿面,
他這個南朝散人,見了北朝帝王依然可以不卑不亢。
“前日虎牢刺駕案中,有道門中人參與,華陽先生是否知曉。”
“嗯,確實有我道門中極為重要的人物參與此事。
若不為此,貧道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不使道門捲入政爭,是道門一向的原則。”
“但是如果天宗天尊就出於道門呢?”
“哦?魏王已經將天尊的身份挖出來了?”
“怕是八九不離十。
只是其人出自道門正宗,朕委實難決。”
“哈哈,出世求道,入世求法。
政爭乃是入世之事,自有王法。
我道門雖大,若有作奸犯科者,其咎由自取,
魏王無需問貧道的意見。”
“如此甚好,朕先謝過真人。”
其時道門大宗有六,
茅山龍虎,天師終南,玄都西山。
茅山宗,也就是南天師道,因為陶弘景的存在,無可爭議的是當代道宗正流。
寇冠雲的北天師道曾經也是大魏國教,當日聲勢之大並還在南派天師之上,
但是自北朝改宗崇佛,北派天師便已屈居擁有張天師血脈傳承的龍虎宗之下。
終南山中的張氏分支也號稱承自三代張天師張魯衣缽,是五斗米道遺存,與隴西李氏的玄都觀併為百年大宗。
西山宗又稱淨明道,是衣冠南渡以後幾大道門世家抱團取暖的產物,
魏晉年間因西山十二真君聲名鵲起,儼然大派。
道門裡這顆企圖入世搞風搞雨的老鼠屎是誰,陶弘景心中其實一清二楚,卻也並不相信那人有資格成為天尊。
但是陶弘景身為道宗宗主,也有他的驕傲。
魏王要對道門分支動手,向他打招呼,是給他面子。
他可以賣魏王這個面子,也不得不賣這個面子,
但他卻並不願意從魏王口中聽到任何細節。
他現在畢竟是道宗宗主,有義務翼庇天下道宗,如果他知道了魏王的具體計劃而不據理力爭,難免落人口實。
所以這段對話淺嘗輒止,魏王知會過陶弘景,而後者亦不置可否,
後面的事情,魏王便可以大膽做下去了。
陶弘景出門以後,魏王舉起那封信箋,又讀了一遍,空自唏噓不已:
刺駕事敗,時宜蟄伏。速收攏暴露勢力退入高麗代北,伺機再有所圖。龍虎玄都,同氣連枝,事已至此,李氏必難袖手。以保惠之力,當可護天宗餘脈無虞。續貂之後,速與保惠聯絡。元尊,德言諭。
德言,張符,張德言,
張天師第九代嫡傳,龍虎宗天師。
難道他就是幕後天尊?
玄都觀,李玄都,李天賜,他們也要來淌這渾水?
元宏本不是多疑之人,但是這資訊的來源非常可靠。
保義軍在朝聖者中偶然發現了爾朱新興的行蹤,查出他作為刺駕行動的後勤負責人之一,悄悄自代北潛回。
保義軍認為爾朱新興武功平平便於跟蹤,宜用作瓜藤,暗中監視,無需直接抓捕。
隨後便有密探發現他和一些來歷不明的道裝人士有過接觸,
只是爾朱身邊有反追蹤的高手在幫他隱匿形跡,對他的跟蹤受到極大的干擾,無法得到其全部活動路線。
現在想來,的確有點像出自保惠軍的手筆。
李天賜這顆毒瘤,恐怕是不能不除了。
今日保義接到密報,爾朱新興又與神秘人接頭,於是便呼叫了保義軍內授權等級最高的絕密級便衣暗探寄再興出馬盜書探秘,沒想到連根刨出了這麼大一隻瓜。
天宗對北朝已經有了實質性的威脅,他們不但在江北策動民變,而且滲透入各級官員甚至金鏞城。
作為大魏天子,對於這種威脅到國家安全的勢力,必需毫不猶豫的連根拔除。
哪怕他要面對的是傳承了數百年的道家宗門,哪怕這有可能引起天下道門的反彈,包括在北朝根深蒂固的玄都觀,北天師,甚至終南派……
只要事實清楚,他就必須出手!
夜色下,保義軍的大網,已經漫天鋪開。
日出後,天竺的佛舍利,即將迎來。
睡眠對於勤政的君王總是奢侈的,
元宏站在城頭,看上去也是精神飽滿,只是他的鬢角卻似乎已夾雜了許多白髮,微笑的時候眼角也已生出了魚尾紋。
這一年,他還不到三十歲。
奏響太平樂,避邪舞獅開道,天竺的使團在具足鐵甲的拱衛下步入虎牢關。
使團陣容龐大,約莫有有百人上下。
幾十名御獸師護著四輛大車,車上各有一隻銅牢,
牢中分別是青獅,白象,孔雀,金鵬,
或低聲嘶吼,或怡然自得,穿街過市,獸性各不相同。
其後步行方陣大多是樂師,舞娘,僧侶,簇擁著正中一輛金帳輿輦,如眾星捧月。
這輿輦的底座有一人來高,明黃色的圓帳前簾向兩邊分開,
一人手捧琉璃瓶,高坐其中,想來就是主使聖臣大人了。
人群裡忽然有人說道,
“哎?蒙哥兒,這主使官的長相倒和你有七八分相似啊。”
說話的正是伽耶蘇魯,他是越人後裔,生得教北人矮小,膚色也易深。
司煊蒙哥的先祖也是越人,最早的海洋征服者,越婆羅而抵煊洲。
所以他們兩個人的身材面相有很多相似特徵,與如今的中原人頗有不同。
人類的心理總有些趨同審美的因素,因此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
今天蘇魯拉著智大路,司煊蒙哥結伴來瞧個熱鬧,卻發現這天竺來的聖使竟然也是越人儀態,而且與司煊蒙哥特徵酷似,不由很是好奇。
《太平樂》是番邦來朝時奏響的禮樂,也是最早的填詞樂曲之一。
根據來訪的番邦風土,填入合宜的新詞頌唱,這就是古代一曲賦百詞的文化起源。
作為最早的填詞樂曲之一,這首曲子只能用來適配最傳統的七言詩,七音一節,雙節一調,如此重複。
今日迎接天竺使團,所頌太平樂樂詞乃是由鮮卑第一才子,給事黃門侍郎陸凱所填:
莘渡重山過罽賓,東達漢越望千尋。
一衣帶水吳帆過,五尺古道貢使勤。
這說的本是上古有莘氏渡山外山,在比鄰罽賓之地建劍浮沙國,成為天竺十六雄國之一,是為天竺疆域極西。
而其東至漢越國,東望千尋大海,三國吳時康泰船隊曾經自此經過。
自戰國時代開始,天竺與中原就有五尺古道想通,互有通商遣使,自班超之時尤勝。
詞中介紹了天竺國基本狀況,盛讚兩國邦交歷史,是標準的外交辭令。
不過天竺使節不通中原語言,估計是聽不懂這詞曲的弦外之音。
但是那聖使聽著這七音短曲,似有所感,
忽然雙目潸潸,自己吟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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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的債實在太多,這幾章又遇到了硬知識密集區。這一節我們儘量先吧袁本柕相關的梗解完。
繼體天皇,本名袁本柕命,命是加詞,之前我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此人號稱是三尾地區的豪族,但也有生於韓國一說。其父系是應神天皇5世孫(應神為後世漢風追諡,應神天皇傳為神功皇后征伐三韓時所生,故又稱胎中天皇。本作胎神王。應神的身世其實也很值得探討,但不屬於本作範疇,請關注系列下一部作品。),母系是垂仁天皇7世孫。先不討論世系真假的問題,這個血緣已經非常遠,超出五服九族,早就跳出王位傳承的範疇,甚至連王族都不能稱了。
而關於繼體天皇父系溯源,正史《日本書記》說,其父為彥主人王。彥這個字就是賢者的意思,彥主人王,大抵就是賢明的君主,明顯不是本名而是一個象徵性的加號。更何況彥主人王本身並沒有當過君主。在《釋日本記》裡曾經引殘篇《上宮記》,說袁本柕命本名汙斯王。汙就是汙的異體,王號里加汙實是怪事,所以又有日本學者說本字是“汗”非汙。但是筆者認為這個字應是“宇”字誤,因為再往上推一代,汙斯王的父親乎非王,在《古事記傳》中的寫法為“宇”非王,又作宇斐王。本作在二十二章比定其世襲宇文非,宇文斯,以此為據。宇文氏髡頭,與日本俗同。慕容氏有慕容倭奴,這都是史實。
繼體天皇上任後,割讓了朝鮮半島由日本真正直接控制的任那四郡給百濟,召回任那留守穗積押山,傳聞只是為了換回兩名五經博士,這絕對屬於“迷之操作”。之前我們講到過百濟和倭國的皇族血緣,當時百濟王東城王就生於日本,日本的皇族也有百濟血緣。但是無論兩國有多親,這種無謂割地的事情都是做不出來的。這一切只能說明百濟對於繼體天王上位起到過大助力,這是一筆早就談好的的正治交易。
繼體天皇在武烈天皇薨天后,由大伴金村迎立上位。這個武烈天皇,也就是本作中小長谷太子,9歲登基,18歲死,據說是殘忍直追桀,紂,連史書事蹟也是照搬,什麼剖腹取嬰,觀人獸合和……史官抄得是一點不走心,這孩子才多大?就做下這許多桀紂之事……本節當中編排的這些個故事,就是這麼來的。武烈暴死繼體承天,這明顯是一次蓄謀已久的政變,歷史記載的牽強粉飾,歸納下來八個字:堯舜之事,吾知之矣。
繼體天皇是天皇世系一個新時代的開始,這一點其實許多日本學者也持相同看法。但是其國家信仰不支援,就像我們在談論歷史的時候,堯舜禹禪讓仍是主流,一個道理。你說歸你說,我用教課書洗,這種民族刻板印象,僅憑几個良心學者是扳不回來的。
本文提到的斬蛇韓劍,就是草薙劍。薙,既剃,割草的意思。說到日本國寶天叢雲劍,這又是一大洗瑙工程。這把劍,在日本先代史中名字不計其數,天叢雲劍,草薙劍,草那藝大刀,十拳劍,十握劍,都牟刈大刀,大蛇之麁正,天羽羽斬,天蠅斫劍,蛇韓鋤劍……大概是日本古代也沒有幾把真正的劍,只要史書中出現劍,結果都會歸因於這一把劍——國之神器。那麼問題來了,若史書中提到的劍都是這一柄劍,此劍自上古出現,究竟是銅劍,還是鐵劍?按照現在的說法應該是鐵劍,但按照歷史常識,那一定是有一個時間點,這劍被升級成了鐵劍。《日本書記》中曾紀:蛇韓鋤劍供奉于吉備神部。這一點被日本歷史學者門肋禎二在著作《出雲古代史》中引用,來說明日本與朝鮮的古代淵源。本作以此比定換劍的契機,因為日本現存最早的鐵劍在本作中已經出現,在這一時期,應該開始出現鐵劍萌芽了。
千代,千代,八千代,社稷如山不動,磐石被綠永傳。這是日本國歌《君之代》的歌詞大意。日本國歌的誕生,模仿了英國國歌《天佑吾王》,以君權為突破口。其作者大山言上尉,其實是從一本名叫《蓬萊山》的琵琶徘句集裡選出的詞,後來由音樂家林廣守改了曲,這才有了現在的《君之代》。所以這首歌是古詞新唱。千代,八千代,這些日本人的常用名,也是從這首古詞裡脫胎出來的。
繼體天皇名袁本柕,日本皇族外戚賜姓藤“原”,又派生源氏,這袁原源之間有麼有什麼淵源,元宏源懷,你們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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