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1章 察探之於幻域（八十八）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第4051章 察探之於幻域（八十八）

雖然不知道洛裡安所說的＂無瑕德魯伊＂是怎麼回事，但薩博被洛裡安那個過分嚴肅的語氣嚇到了。

＂沒、沒這麼誇張吧……雖然你是對的，我確實記得一點點轉生之前的事情……＂

＂記得多少？＂鹿人德魯伊湊過來，雙手壓在薩博的肩膀上追問。

＂大概是……嗯……全部？＂兔子邊額角流汗邊回答。

洛裡安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了，有一種難解的神色在他臉上凝聚，其中甚至包含少量的羨慕之情。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理所當然地，蓋亞大人叮囑過你不要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對吧？＂

兔子點了點頭。

＂好吧。你在這裡說的東西我一句都沒聽過，我們這些對話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鹿人德魯伊捏了把汗，＂就讓這一切隨水流逝吧，不要再記起來了。＂

＂那個……什麼完美轉生者，無瑕德魯伊，真的是這麼嚴重的事情嗎？＂薩博弱弱地低聲問道。

＂那是當然了。人體內移植了德魯伊之種後，幾乎能治癒所有無法治癒的頑疾，把瀕死的人救活。但是轉生成德魯伊的代價也很大，那就是要失去前一輩子所有記憶。

正是因為代價如此大，才讓那些想利用德魯伊之種延命的人望而卻步。畢竟失去記憶和實際死去了沒有太大差別。

但如果真的存在[無瑕德魯伊]，即使移植了德魯伊之種，也不會失去前一輩子的記憶呢？＂

＂——那就會徹底改變遊戲規則，讓妄圖追求永生的人萌生邪念。＂不等洛裡安說明，薩博自顧回答道，＂哦天。蓋亞大人叮囑我不要把這個秘密說出去的時候，我還以為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

＂嚴格地說，永生是不可能的。但移植德魯伊之種，確實可以讓人平白增添至少五百年的壽命。＂鹿人青年更正道，＂所以對的。如果使用德魯伊之種沒有副作用，想打它主意的人會很多。甚至會出現偷盜德魯伊之種的壞人。那樣一來，蓋亞大人肯定會不勝其煩吧。＂

薩博最初還以為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也只是會導致其他德魯伊嫉妒他而已，但實際情況可比他想象中嚴重多了。

你永遠不能低估人類的貪婪，人性的黑暗。給人們一個理由、一個機會去作惡，他們幾乎必然會去作惡。所有人都做著永生的美夢，所有人都想統治世界，絕大部分人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洛裡安哥哥真敏銳啊。我明明只是稍微說漏了嘴。＂薩博抱怨道，＂這樣看來，我以後說話要多注意了。＂

＂因為你說的事情，泰羅以前也做過。他也曾經在變成德魯伊之前，給自己寫了很多日記和自傳，希望變成德魯伊之後，還能回想起轉生前的一切。

但他做的全是無用功。根據他的說法，即使他回看自己的日記和自述，也完全沒能身同感受，記起轉生之前的生活。他甚至無法和轉生前的自己產生共情，就像是在看著別人的日記那樣。泰羅的計劃以完全失敗告終。＂

鹿人德魯伊眨了眨眼，＂事實上，你最好不要再提起自己轉生前的情況了。這種話題會讓你破綻百出。深究下去的話，總會在某個地方讓你露餡的。＂

灰兔人青年惶恐地點了點頭。

＂把這些讓人不安的事情暫且擱置。＂鹿人青年轉而衝兔子笑了笑，＂我想我應該說恭喜你？既透過轉生成德魯伊而活下來了，又保留了轉生前的記憶，真是值得恭喜？＂

＂也不完全是。＂薩博苦笑，＂我上一輩子過得爛透了。有些事情我寧願徹底忘掉。＂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值得被拋棄的回憶，不管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回憶。＂洛裡安卻說，＂你不曾失去過這些，也許並不知道這一切的可貴。但是相信我。即便是那些讓你無比痛苦的回憶，它們也是塑造瞭如今的你、讓你成為你的必要之物。它們是不可割捨的。

艾斯利爾哥哥和泰羅在變成德魯伊之前也曾有過很多痛苦經歷。但如果給他們選擇的自由，我相信他們也絕對不會選擇忘卻這些不堪的過去。＂

＂……你呢？＂

＂我？＂洛裡安也苦笑了一下：＂我比較特殊。我剛出生就是個虛弱瀕死的嬰兒，不得不被轉化為德魯伊。我的人生就是德魯伊的人生，除此之外我並不知道別的生存方式。＂

＂好吧。＂

＂來吧。＂洛裡安突然給了薩博一個擁抱，＂不管你的過去有多麼不堪，那一切已經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如果事情進展得不順利，你也依然可以找哥哥我們撒嬌哦。＂

＂我又不是小孩子……＂薩博抱怨道，可是沒有抗拒。因為洛裡安身上散發著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香氣，而且他好溫暖。

也許，對於活了三百多歲的德魯伊來說，只有二十出頭的薩博其實就和小嬰兒沒有什麼差別吧。

這個擁抱沒有持續多久，洛裡安很快就放開了薩博，他微紅著臉對灰兔人青年笑了笑，＂總之，我現在明白你對蓋亞大人而言是多麼特殊的存在了。怪不得她讓我特別照顧你。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學到自保的手段，免得你的秘密暴露之後會有壞人打你的主意。＂

＂嗯？＂

半小時後，洛裡安帶著伊萊恩、薩博等人來到一片特殊的區域，那裡有著數十棵燃燒著的大樹。周圍的空氣格外地乾燥溫熱，但並沒有到灼熱的地步。

＂這就是火樹嗎……＂薩博遠遠看著那些猛烈地燃燒著的大樹，它們焦黑的樹幹上長著無數火苗般的葉子，葉子是跳動著的。一整棵樹上都是這種火苗，場面格外地壯觀。

＂來吧，湊近看看。這些都是低溫火焰，其實並不危險。＂洛裡安親自走過去碰觸火樹，＂這些特殊的樹木平時是利用根部汲取深層地底的熱力來成長的，它們的根扎得很深，幾乎能到達熔岩層。這些低溫火葉則是它們排出過剩熱量、調控溫度的手段。火苗本身大概只有五六十攝氏度，和溫泉水溫相仿，並不會燙傷人。＂

不，五六十攝氏度其實已經挺燙了。伊萊恩心想。難道你們德魯伊特別地耐熱嗎？——有可能，考慮到德魯伊的自愈能力特別強。

＂呵——＂薩博果然湊過去觸控樹幹，感受那種神奇的植物的溫熱。

＂眾所周知，森靈魔術的使用者幾乎是不怕火焰和衝擊的，火焰的熱力和衝擊波基本都會被送入大樹海，大部分熱力都會被這種火樹吸收。＂洛裡安繼續解說道，＂但森靈魔術還是有弱點的，比較怕冷，很少有對抗冷凍術法的手段。＂

這事伊萊恩深有體會，之前那群偷獵者見用正常方法打不贏洛裡安和伊萊恩，就改用冷凍的攻勢。那個法師在走廊裡捲起冰風暴，差一點就凍住了伊萊恩。

＂但是森靈魔術是否存在對抗寒冷的手段呢？答案是有的。儘管使用起來不太方便。＂洛裡安用法杖在火樹的樹幹上輕輕劃了一下，就像拉開了看不見的拉鍊似的，裂開的樹幹上開始流出一種火紅色的樹脂，那樹脂如同紅寶石一般深邃，透明度也很高，極其美豔。

＂這是火樹的樹脂。如你所見，它是可以燃燒的，而且它燃燒產生的火焰也是一種低溫化學火焰，大概能一直維持在五六十攝氏度吧。＂洛裡安把一小捧寶石紅色的樹脂握在手心，＂因為火焰的熱力並不高，樹脂十分耐燒。這一點點的樹脂就能燃燒兩到三個小時，為我們提供持久的供熱。＂

他輕敲了敲那些逐漸固化的樹脂，它們開始著火燃燒了，不過那火焰的熱力並不高，沒有點燃周圍物事的能力。

＂如果遇到對手使用冷凍攻勢的話，我建議把這種樹脂塗在身上，用燃燒的樹脂來抵抗寒冷。這就能多少減免一部分冷凍的傷害。＂洛裡安示範地把樹脂塗在雙臂上，他的手臂簡直就像是在燃燒起來了，看起來有點可怕。

＂但、但是這樣做有缺點吧。＂伊萊恩不禁指出。

＂是的。把樹脂召喚出來，再塗在身上點燃，整個過程太花時間了。敵人可不會站著那裡等你準備好了才出手。在實戰中敵人往往是冷不防就使出冰系魔術的攻勢，你根本沒有時間做這些一系列的準備。＂

所以這樹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啊，至少在實戰中沒有意義。除非開戰之前就做好準備。

＂所以我建議是，把這種樹脂塗在布料上儲存起來，有需要的時候再取出來用。＂洛裡安取出一塊乾淨的白布，往上面塗了點樹脂，白布很快變成了淡紅色，然後燃燒起來。布料本身並沒有被這個低溫火焰燒著，燃燒時消耗的其實是樹脂。

＂可惜這種樹脂揮發得很快，放久了就會失去應有的活性。你也許需要在開始戰鬥前的一天就準備塗有樹脂的布料。這個用來應付突發情況還是不太足夠的。＂

＂所以，是否存在隨時隨地都能產生熱力、以抵禦寒冷的方法？＂薩博又問。

如果你不在乎把周圍的一切都炸飛的話，直接召喚[綠雲]，進行引.爆就好了。伊萊恩心裡想。但他想到的肯定不是標準答案了。

＂答案是有的，直接把火樹的一部分召喚到戰場上就好了，讓火樹產生的熱力庇護你。＂洛裡安答道，＂不過也僅限在開闊地形裡這樣做，而且你的召喚必須比敵人的攻勢快，否則就沒有意義。而在狹窄地形裡召喚火樹，可能會把通道堵死，也可能會毀壞建築物，總之會非常危險，不建議這樣做。而且相信我，召喚火樹是非常困難的操作，想只把它一小部分的枝葉召喚到戰場上，需要相當熟練的技巧。很多情況下你會把大半棵樹、甚至一整棵樹召喚到戰場上，它們會相當的…礙事。＂

這個畫面伊萊恩甚至想象不出來。在戰場上突然冒出來幾棵燃燒著的大樹嗎……

不過如果是在很冷的地方，比如極地的冰天雪野裡，召喚幾棵火樹出來取暖，倒是極好的。

＂哥哥你玩夠了沒有？＂洛裡安看著正在忙著爬樹，像只皮猴子一樣的艾斯利爾，＂玩夠了我們就該回去咯。泰羅還在等著我們帶的慰問品呢。＂

＂他可以多等等，反正他不可能中午就開始喝酒的，嘿嘿。＂小羊咧嘴笑道，爬樹爬得正歡，＂你們也爬上來嘛！這裡風景真好，除了有點燙屁.股之外。＂

所以你也知道那樹是燙屁.股的啊。伊萊恩心裡瘋狂吐槽。

＂薩博，不要和艾斯利爾哥哥一起鬧騰。＂洛裡安看到灰兔人青年正準備去爬樹，忙制止道。

＂可是，爬樹好像很有意思——＂

洛裡安瞪了兔子一眼。

＂好吧……＂薩博妥協了，＂艾斯利爾哥哥也快下來吧，我們該回去了。＂

＂你們一點都不有趣。＂小羊抱怨道，＂嘿！快看，那邊的是房子嗎？＂

他成功地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伊萊恩也朝小羊所指的方向望去。穿過稀稀落落的火樹叢，他看到一些破舊的房子殘骸。準確地說那已經不算是房子了，只有一些石頭砌成的牆、爐灶什麼的。用來建造房子的木頭和其他材質早就在悠久的年月裡瓦解腐化，就只有那些無法瓦解的鐵石的部分被殘留下來。但是確實，這些破舊的房子殘骸證明這裡曾經有人居住。也許這裡有過一個小規模的村落。

＂大、大樹海里有人居住？＂

＂不，現階段沒有。人類是無法在魔獸遍地、危險重重的大樹海里生息的。＂洛裡安保證道，＂但是在這片大樹海成為大樹海之前，這裡曾是諾斯人的生息地。＂

＂諾斯人……指的是維京人嗎？＂

＂諾斯人。＂鹿人德魯伊更正道，＂維京人只是別人對他們的蔑稱，維京（viking）在北歐語里語義就是搶掠、掠劫的意思。諾斯人一般是不會自稱為維京人的，有誰會自稱為強盜嗎。＂

＂但我記得冰島那群維京人就自稱為維京人…而且維京人不都居住在冰島嗎……＂薩博又問。

＂不。諾威和丹麥等北歐國家才是諾斯人的老家，最初他們甚至不會自稱為諾斯人，而是以自己所在的氏族稱呼自己。而在北歐，這些諾斯人的氏族大大小小有上千個，在數千年的歲月裡他們持續做著掠劫的行當，在歐洲到處搶掠。氏族和氏族之間也不斷爭戰吞併。諾斯人就是這樣好勇鬥狠的民族。＂

＂所、所以為什麼維京人後來都跑到冰島去了？＂

＂那是因為諾威的氏族爭戰到了最終階段，獵龍者一族的 [美髯王] 哈拉爾德擁有了諾威最龐大最精銳的軍隊，並命令其他諾斯人氏族歸順於他。從那天開始諾威才正式統一，成立了以獵龍者一族為王權中心的君主集權制度。

但當時也有許多不服獵龍者一族統治的諾斯人氏族，他們大多放棄戰鬥和平撤離，而美髯王哈拉爾德也寬大地容許這些氏族離開諾威了。以交出他們的土地為代價，許多諾斯氏族帶著自己的財產撤離了諾威，有些到了歐洲其他國家，繼續過他們的[維京（搶掠）]生活。也有諾斯氏族到了冰島和格陵蘭。如今你們認識的冰島的維京人，就是當初遷移到冰島的諾斯人歸順了冰島魚人們後，落地生根而演化出來的後代。＂

＂就挺搞笑的，他們明明不服美髯王哈拉爾德的統治，卻遷移到冰島去，受魚人們的統治。＂小羊從樹上跳下來，滑稽地笑道，＂寧願放棄土地都不肯被滿臉鬍子的老國王統治，卻被漂亮的人魚小姐姐迷得心服口服，這群維京人真是隻用下半身思考的笨蛋。＂

＂說得太過了，哥哥。＂洛裡安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們只是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生存方式而已。他們甚至都以維京人（掠奪者）自居了，他們喜歡就好。也有不願意接受人魚統治，最終遷移到格陵蘭島，甚至龍之大陸（文蘭）去的諾斯人，不是嗎。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伊萊恩甚至見過在格陵蘭的維京人。他們在亞特蘭提斯海域附近的海岸上有村落。這群維京人後來組織船隊，想襲擊伊萊恩他們的營地……然後就被伊萊恩他們先發制人，用微型核彈頭滅了。

奇怪了，當時是誰先發制人動的手，發射的微型核彈頭？伊萊恩試著去回想，卻一直想不起來。

＂總之，那個村落的遺蹟已經沒有人居住了，原本居住在這裡的應該是某個諾斯人氏族，但他們應該在幾百上千年前就搬走，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村子。＂洛裡安繼續說，打斷了伊萊恩的思緒，＂蓋亞大人是得到了當時諾威國王的許可，才在這裡建立大樹海的。在大樹海成型之前，這裡就已經是無人區域了。我不認為這裡還有可能住著人。哪怕有人偷偷住在這裡，也不可能躲開我的監視。＂

整個大樹海都是洛裡安的耳目，從一草一木至一鳥一獸，都能成為德魯伊的探子。應該是沒有人能躲得過德魯伊的監視，偷偷地在這種地方居住的。

＂但我剛才好像確實看到村子遺蹟裡有些隱隱約約的人影。＂小羊反駁道。

＂怎麼可能。＂鹿人青年聳肩，＂即使有人影，也肯定不是人類，可能是居住在大樹海里一些亞人種，或者有著近似人形的魔獸吧。侏儒或者哥布林之類的。＂

＂讓那種東西居住在大樹海里就沒有問題嗎？我以為哥布林都是邪惡的？＂

＂不完全是，他們也只是……生物而已。而大樹海的環境是很寬容的。要是人類能在這個魔獸遍地的環境下生息，他們也是可以在這生息的。蓋亞大人並沒有說過大樹海一定要禁止人類居——＂

＂啊，他們來了！＂小羊嚷道，打斷了洛裡安。

有一個類似人影的東西從遠處慢慢走來，走得慢可能是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但那個人影十分矮小，它看起來確實不像是人類。

＂……狗頭人（kobold）嗎。＂洛裡安的視力不錯，在伊萊恩等人看清楚那個人影之前，他就先發話了，＂怪不得。狗頭人喜歡溫暖乾燥的環境，這附近有火樹，還有村落的遺址，它們會在這裡聚居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狗、狗頭人？不是犬型的獸人嗎？＂

＂不是。犬獸人就是犬獸人，獸人的一種。而獸人是人類的亞種，是體內混入了動物遺傳因子的強化人類。獸人有著高度的智慧，智力和人類沒有太大的差距。＂小羊解釋道，＂而狗頭人是亞人種，智商比較低，只有人類小孩的水平。學術界也有把狗頭人劃分為小型魔獸的，定位和哥布林差不多。總之它們不是獸人。嗯，你實際見到它們的時候就明白了。＂

對於小羊的解釋，伊萊恩還是半懂不懂。不過那個狗頭人的人影逐漸靠近了，伊萊恩也能看清楚它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果不其然，狗頭人的模樣和伊萊恩想象中的犬獸人有很大的差別。雖然也是靠雙腿站立，但狗頭人只有人類小孩般的身高，可能連三英尺都沒有。而且雖然被稱作狗頭人，這種亞人的臉型輪廓實際有點像蜥蜴人，只不過在蜥蜴人的臉型基礎上額外覆蓋了厚厚的毛髮。與其說這是＂狗頭＂人，還不如說它們是長毛的小型蜥蜴人。它甚至有著短小的角，那角有點像退化了的龍角。與其叫它們做狗頭人，還不如叫它們做＂小龍人＂或者＂有毛的亞龍人＂更加貼切？

而這狗頭人幾乎衣不蔽體，可見文明程度相當低，就和原始人沒有太大差別。它身上唯一的＂衣物＂就是胯間用來遮住重要部位的，用大量乾燥處理過的葉子和樹藤組成的、類似褲裙一樣的東西。那些樹葉乾燥處理過之後就成了半透明的只有葉子脈絡的東西，實際上應該用它們來遮住的東西是若隱若現的差點沒能遮住，只比＂不堪入目＂要稍微好一點點。看來這些狗頭人要進化到使用布料來遮羞，還需要一些年月。

＂大的，德魯伊！＂那名狗頭人彷彿是斥候，過來探視一番之後，馬上用含糊的話語嚷道，＂大大的德魯伊？很多的，德魯伊？＂

狗頭人能說話，倒是伊萊恩沒想到的。

＂嗯，你好？＂洛裡安苦笑，＂請不要在意我們。我們只是剛好路過，沒有打擾你們的意思。＂

＂鹿鹿，可愛！在這，等等！＂完全沒有洛裡安的話，那名狗頭人斥候轉身就跑，可能回去通報他的族群了。

＂他、他是不是沒法和你溝通？＂伊萊恩納悶道。

＂如果是大樹海別的鳥獸，我可以無障礙地和它們交流。＂鹿人德魯伊繼續苦笑，＂但是對於狗頭人這種已經發展出自己的語言的、中等程度智慧的種族，與它們心靈交流反而比較困難。＂

與其說是沒法交流，還不如說是驢唇不對馬嘴。啊不對。是鹿唇不對狗嘴嗎。伊萊恩心裡如是想著，差點笑出來。

＂你剛才是不是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了？＂鹿人青年眯起眼看著伊萊恩。

＂啊哈、哈哈哈……沒有，沒有啦。＂

洛裡安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在他搖頭的期間，又跑過來了一群狗頭人，這些小傢伙開始圍著洛裡安一行人觀看。

＂鹿鹿！＂＂鹿鹿可愛！＂＂羊羊也可愛！＂＂兔兔！＂小傢伙們三言兩語地念叨道。

為什麼沒有說獅子可愛的，難道獅子就不可愛了嗎。伊萊恩心裡不服。

＂大德魯伊！＂狗頭人裡有一個頭戴羽毛冠，看起來像是族長或者酉長的角色，湊過來跟洛裡安客套起來，＂歡迎！大德魯伊！＂

＂不客氣，我們真的只是路過……＂洛裡安只能繼續客套地微笑，＂我們馬上就走了，真的不用特地來歡迎我們。＂

＂過門是客。＂那位狗頭人族長的發言倒是比伊萊恩想象中的更有智慧一些，雖然還是斷斷續續不太流利，＂客人，應該款待！送禮物！＂

＂禮物，禮物！＂其他狗頭人一起嚷道，取出幾隻袋子，舉起來送到洛裡安面前。

它們使用的袋子是用樹藤編織而成的網袋，網眼挺大的，但也足夠裝住裡面那些水果了。幾隻袋子裡裝著的全是大樹海里新鮮採集到的水果，感覺似乎是這群狗頭人今天一整個早上的全部勞動成果。而它們就這樣把辛苦收集了半天的水果送給洛裡安，這樣真的好嗎？

＂這個我們不能收……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們還是留著食物，填飽肚子吧。＂洛裡安尷尬地形笑道。

＂食物，很多！＂狗頭人的族長繼續說，＂感謝，大樹海，富足！沒問題的！＂

＂即使是這樣……＂

＂給你們會點禮好了~＂小羊從納物口袋裡取出一隻袋子，開啟袋子取出裡面的東西展示給人們看。

那是寶石——石榴紅色的，透明度和色澤都很漂亮的寶石。每一塊寶石都有巴掌般大。它們在日光之下反射著讓人心醉的晨曦般的紅色光暈。

＂這是人造寶石哦，用氧化鋁粉末和微量鉻金屬合成的。是鍊金術學院的法師們期末試題哦~＂艾斯利爾得意地笑道，＂能合成出無限接近於真正的紅寶石的法師就能得到高分呢，嘿嘿。然後這是我看好的其中幾位學徒的作品，它們已經很接近天然紅寶石，可以亂真了。＂

你到底是在回禮還是在炫耀？

＂然後這個呢，如果你們往寶石裡灌注魔力，它就會持續發出一些光芒和溫熱哦！＂小羊又解說道，往其中一塊寶石裡灌注魔力。原本就很的紅寶石開始發光發熱了，變成一種更加通透漂亮的酒紅色。

＂你們喜歡溫熱乾燥的環境，這個應該很適合你們。小小心意，請笑納。＂小羊把那袋人造紅寶石塞到狗頭人族長的手裡，＂這是寶石哦，寶石，懂嗎？這個不能吃的，只是而已，千萬別吃進肚子裡去哦。＂

他的語氣就像是在給小孩子說明玩具不能吞食那樣。狗頭人們的智商真的那麼低嗎？伊萊恩額角冒出一滴汗。

＂感謝，德魯伊！＂狗頭人族長高興地接過寶石，並把那些寶石分給他的族人們：＂寶石！漂亮！＂

＂漂漂亮亮！＂那群狗頭人拿著寶石，就像孩子得到新的玩具那樣高興。伊萊恩以為這群狗頭人根本聽不懂小羊的說明，也根本不會用魔術，但它們卻出乎意料地開始在人造紅寶石裡灌注魔力，讓寶石發光發熱起來。這群狗頭人也許比伊萊恩想象中更聰明？

＂你們喜歡就太好了。＂艾斯利爾的笑容從原本的狡黠得意轉變成一種慈祥的笑。

＂回禮，回禮！＂然後那群狗頭人紛紛興奮地說，＂閃閃發光的，回禮，就用閃閃反光回禮！＂

它們其中幾個往廢墟的方向跑去，沒過多久又跑回來，並且帶著一根金色的樹枝。它們把那根漂亮的金色樹枝送到洛裡安手裡：＂回禮哦！＂

＂這……這是[世界樹的金枝]？！怎麼到了你們手裡的？＂洛裡安驚訝得瞪大眼。

＂嘿嘿！不用謝！＂

＂回禮，夠了！＂狗頭人的族長也說，＂不用再，回禮！不然，沒完沒了！再見！＂

也不等洛裡安多說什麼，那群狗頭人就迅速散去了，幾秒之內已經沒了影。

＂世、世界樹的金枝是什麼？＂伊萊恩見洛裡安的反應有點奇怪，就追問道。

＂就是大樹海正中心那棵世界樹上長出的金色樹枝。世界樹因為吸收了大樹海大量的魔力，有些魔力無處散發，就會積聚在固定的樹枝上。久而久之，那根樹枝的性質就會變化，從樹葉到樹枝都變成了這種金黃色。＂

那根樹枝的金黃色相當奇特，並不是發黃而已，它具有一種金屬色澤，簡直就像是完全由金子打造樹枝。樹枝上附著的金色樹葉也是如此，而且從樹枝到樹葉都有一種奇特的韌性，彷彿是無法被破壞的道具。這根金枝也不知道被存放在狗頭人那裡有多少年了，但樹枝上的葉子是一片都不曾掉落過。

人體在短期內被大量的魔力侵蝕就會石化，也就是所謂的＂石化病＂。石化的人體部位會變得僵硬、變成灰白色。這個[金枝]估計也是類似東西，從世界樹中滿溢的魔力長期積累在一根樹枝上，導致它＂黃金化＂了。

＂本來，這種凝聚了大量魔力的金枝每隔千年就會從世界樹上掉落一次，負責管理這片大樹海的德魯伊會負責去回收金枝。但上一次掉落金枝是六百年前。上一任管理樹海的德魯伊沒能回收金枝，它被一頭地獄犬先一步搶走了，而且還被地獄犬帶到了樹海之底的[地下大空洞]裡。＂

＂地、地下大空洞？＂

＂嗯，這個樹海底部有個深不見底地巨大地洞。據說裡面連通著異界，居住著很多可怕的生物。＂鹿人德魯伊答道，＂蓋亞大人會把大樹海建造在這裡，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壓制地下大空洞的力量，讓那些可怕的生物無法逃逸出地表。從樹海地表開始，到地底三千英尺深度都是大樹海的控制範圍。德魯伊的身份在那裡還是有影響力的。再往更深處走，又是另一回事了。大空洞的深處不歸德魯伊管，也不歸大樹海管，我們一般不會深入探索那種危險的地方。＂

伊萊恩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大樹海中居然還藏著這麼多秘密。

＂所、所以地獄犬叼著世界樹的金枝跑進了大空洞，你們就沒有去追嗎？那、那麼貴重的金枝也不回收？＂

＂不。金枝本身並不貴重，每隔一千年都會掉落一枝。只是因為它蘊含的魔力太龐大，蓋亞大人擔心有壞人利用金枝做壞事，才會讓德魯伊們回收。＂小羊解釋道，＂六百年前這根金枝被地獄犬叼走，帶到了人類無法涉足的大空洞深處，那樣也好。只要確保它不落入壞人之手就好了。＂

＂但是那群狗頭人居然取回了金枝。有意思……＂洛裡安若有所思地念叨道，＂狗頭人很敏捷，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優秀探險家。它們很喜歡探索正常人無法深入的秘境，搜刮那些閃閃發光的東西。真沒想到它們居然深入到大空洞那麼深的地方，把世界樹的金枝撿了回來。那邊明明應該是地獄犬的地盤，很危險的。＂

＂也許那邊的生態環境已經變了，地獄犬都不在了呢。＂小羊假設道，＂大空洞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不要深究比較好。＂

＂也是。只要大空洞裡的怪物們不影響到大樹海就行。＂洛裡安拿起金枝掂量著，＂嗯，這個形狀，這個魔力，確實是六百年前遺失的金枝。我應該把它交給蓋亞大人，讓蓋亞大人來判斷怎麼處理。＂

＂一、一般是怎麼處理的？＂伊萊恩好奇地問。

＂金枝蘊含的魔力極其龐大，因此它很危險。一般要送進特製的寶庫之中封存起來，就這樣封印到時間的盡頭。＂

＂好、好浪費……＂伊萊恩看著那根樹枝，它的弧度恰到好處，彷彿是可以做成一把弓，＂明、明明可以好好利用這份魔力，把它做成武器什麼的……＂

＂你這孩子為何會如此暴力呢，看到一根樹枝就想把它做成武器？＂洛裡安半帶開玩笑地抱怨道，＂正是因為世上想利用金枝的力量做壞事、把它當作武器使用的人實在太多，蓋亞大人才會命令我們封印金枝吧。＂

＂對、對不起……＂

＂不要跟洛裡安道歉，你說的其實沒錯。＂小羊卻介入了，＂力量就是力量，其實並沒有好壞之分，只看使用者而定。即使你們封印金枝，世上依然會有壞人利用別的力量來做壞事，沒有太大差別。如果金枝真的是那麼危險的道具，那麼確保它被利用於正途，不就好了嗎。＂

＂怎樣才算是正途？世上的好與壞都是相對的哦。＂薩博也忍不住插嘴道，＂對於一些人而言的好事，對另一群人而言說不定就是壞事了。每個人都會主張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批判別人哦。＂

＂你們啊，現在真不是討論哲學的時候。＂洛裡安不禁煩躁地捂臉，打斷了討論：＂總之……我們回去吧。我得跟蓋亞大人報告這件事，也許需要等德魯伊教的人過來取走金枝。這終究是蓋亞大人的所有物，是從世界樹上掉落下來的枝條。還是讓蓋亞大人決定怎麼處置它吧。＂

眾人都點了點頭，沒有意見。然後洛裡安就吹口哨召喚來麒麟，讓麒麟開啟回去的傳送門。

碧玉麒麟先是開啟傳送門，然後又往樹林之中看了一眼。

＂怎麼了，凱迪歐？那裡有什麼嗎？＂洛裡安問。

麒麟沒有回應，只是搖搖頭，做了一個催促眾人進去傳送門的姿勢。鹿人德魯伊不解地輕皺一下眉頭，跟其他人一起走進了傳送門。

等眾人走後，那群狗頭人回到了自己的據點——那裡有在原本的建築物遺址上用木頭和茅草搭建的、簡陋的小屋。

喜歡乾燥溫熱環境的狗頭人對這種茅草屋並不是太滿意，因為下雨還是有可能讓茅草屋變得潮溼，影響它們的生活。它們於是把新得到的紅寶石放置在茅草屋中，然後有模有樣地往其中灌注魔力，讓紅寶石釋放出熱力。寶石的熱力多少驅散了那份潮氣，讓它們的生活環境變得稍微舒適了一點。於是它們就像一群孩子那樣，開始手舞足蹈地蹦迪著。

不過很快地，一頭白色的野獸也靠近了狗頭人們的據點。它的靠近讓狗頭人們緊張起來。當狗頭人們確認這頭白色的野獸是它們認識的那頭大鹿時，它們開始在大鹿面前頂戴膜拜起來：＂大神！鹿鹿大神！＂

形骸白鹿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這群狗頭人。

＂已經，按要求，送出金枝，很順利！＂狗頭人的族長又說，＂鹿鹿大神，保佑我們！＂

於是那頭形骸白鹿輕微點了點頭，它的眼神變得稍微溫和了一點，沒有之前那麼嚴厲了。它散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芒，把周圍的一切照耀得透亮。那群狗頭人便在這白光之中更加敬畏地膜拜起來，直到那頭白鹿的身姿徹底消失為止。

回到洛裡安的診所之後，眾人剛步入客廳，就看到泰羅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在那裡等著。

＂哥哥，我們有客人哦。＂泰羅一邊說一邊把目光投向沙發那邊，把眾人的目光也引導了過去。

在那裡，一名兔人少女正叼著煙、把雙腿架在茶几上，像個大爺般躺坐著。這個坐姿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哦對。伊萊恩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該死的鐵腕強尼的坐姿嗎。

＂我的診所裡不能抽菸，小姐。＂洛裡�

�儘量保持禮貌地勸道。

＂我沒抽。＂女人用手指夾起那根香菸，她確實沒在抽，因為香菸只是被她叼著而已，根本沒有點燃。

該死的，這個動作和習慣怎麼也和鐵腕強尼一模一樣呢。

而且當那個兔人少女轉過來的時候，伊萊恩也認出了對方，剛認出就驚呼起來：＂啊！是、是芳汀小姐？＂

＂是的，是我，有什麼好稀奇的嗎。＂兔人少女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看著伊萊恩，＂而你，就是和老混蛋波扎克定下契約的那人嗎？＂

＂才、才沒有什麼契約，只是答應了和他合作而已。＂伊萊恩趕緊否定道。在他的印象中結盟和定契約是有差別的。

＂對對，怎麼都好。＂芳汀回答得依然很敷衍，＂我是來接你的。波扎克老混蛋和他的手下們現在不方便露臉，就由我這個剛加入不久的新人代替他們來接人了。車子就在外面，你跟我來吧。＂

伊萊恩不禁警覺：＂去、去哪裡？＂

＂放心啦，只是帶你過去他們的基地裡，談談接下來的作戰行動而已。不會把你綁架走的。＂兔人少女擠出一個冷笑，＂在這種牆壁到處漏風的地方，也不方便談作戰計劃吧。＂

＂我的診所到處漏風，真是抱歉呢。＂洛裡安明知道芳汀在諷刺，還是反諷回去了。

＂哈。哈。＂芳汀喝了一口啤酒，那瓶啤酒明顯是泰羅招待她用的。

泰羅是什麼待客鬼才，居然用啤酒招待客人，而且還是大白天就上啤酒。

＂總之，我不會讓伊萊恩先生跟你走的。＂洛裡安故意擋在伊萊恩身前，＂且不提他是我的病人，在他治療期間我有義務照顧並保護他到最後。現在的他也還處於全身癱瘓、行動不便的狀態，我怎麼可能讓他單獨跟你們走，在無法保證他能安全回來的前提下？＂

＂你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跟著來的。我沒意見。＂芳汀依然不以為然：＂老混蛋給我的任務只是把他帶過去而已，他可沒提只能帶他一個過去。＂

鹿人德魯伊於是皺眉：＂我不能長時間離開我的管轄範圍。要是有人在這種時候擅闖大樹海的話……＂

＂我可以繼續幫哥哥看家哦~＂泰羅接話道。

＂你看家看得已經足夠多了。＂洛裡安白了泰羅一眼，取出那個果酒放在牛人德魯伊的面前。

＂那麼我跟著去，就沒有問題了吧？＂小羊突然壞笑道，＂感覺比待在這裡有趣！＂

＂讓小孩子跟著去嗎……別搗亂就好。＂芳汀偷偷瞟了艾斯利爾一眼。

＂那麼我也去。有個大人陪同總是比較好的吧。＂薩博突然自告奮勇地說。

＂你也來添亂嗎……＂洛裡安納悶地看著薩博。

＂我沒打算添亂，我是真的想要幫忙的。＂薩博臉一紅，＂而且我有個問題想單獨問問芳汀小姐……＂

＂我們不熟。有問題就在這裡當面問。＂兔人少女白了薩博一眼。

＂那個……可以以後再說。＂薩博迴避著芳汀的目光，＂總之，讓艾斯利爾哥哥跟著去不妥當，他肯定會搗蛋的。有我跟著會好一點。＂

＂不，我真的想要搗蛋，你阻止不了的。你們都阻止不了。＂小羊卻做著鬼臉。

＂但是有我在，哥哥一定會拿出大人該有的成熟的模樣，給我們做個榜樣。嗯嗯，一定會這樣子的。＂薩博油嘴滑舌地勸說著。

＂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就表現得成熟一點好了。我畢竟不能在弟弟面前丟人呢，啊哈哈哈。＂

洛裡安使勁搖頭。

＂你們到底要聊多久？＂芳汀有點不耐煩了，＂趕緊決定有誰要跟我走，然後就出發了好嗎？我可沒時間在這裡閒耗。＂

＂哥哥，還有薩博，請照顧好伊萊恩先生。＂洛裡安沒好氣地說，＂如果波扎克那個老混蛋打算對伊萊恩先生不利，你們不要猶豫，揍那個老混蛋一頓。＂

＂我會看著辦的。＂薩博苦笑，對自己的戰鬥力沒有太大的信心。

＂反正在座各位沒有一個能打贏我，波扎克那邊也一樣，啊哈哈哈哈哈。＂小羊自大地笑道。但是很有可能他是認真的。象牙塔的大.法師、鍊金術學院的院長的戰鬥力肯定不低。

＂我、我也會多加註意的，不會讓波扎克有機可乘。＂伊萊恩答道，他還帶著他的聖劍雷神之錘。有這個武器在手，一般沒幾個人能威脅到他。

＂呼。＂兔人少女不以為然地一笑，從沙發上站起，往屋外走去，＂居然要我當小鬼們的保姆，波扎克那個老混蛋沒付給我足夠的錢。回頭我得找他算賬。＂

雖然不知道芳汀是幫哪一邊的，但在場的人都可以達成共識，波扎克確實是個老混蛋。

在薩博的幫助下，伊萊恩從輪椅上下來，移動到由芳汀駕駛的加長版豪華轎車裡。這個應該是波扎克給她準備的車子，但伊萊恩沒有想到駕駛員居然就是芳汀。

＂稍等，我得跟他說兩句。＂洛裡安走過來對伊萊恩說，然後他又看著芳汀，加重語氣道：＂單獨地說兩句。＂

＂真的囉嗦，你們趕快吧。＂女人不耐煩地走開。

＂帶著這個。＂洛裡安把麒麟變化而成的碧玉塞到伊萊恩懷裡，＂以防艾斯利爾哥哥不靠譜，薩博又管不過來的情況。＂

＂你、你對你的哥哥弟弟就那麼沒信心嗎？＂伊萊恩於是苦笑。

＂哥哥一直都很強。但是哥哥太過小孩子氣了，注意力特別容易被一些有趣的事物分散。讓他來保護你，我可以預測出幾百種出意外的可能性。＂洛裡安也苦笑，＂薩博就更加了，他畢竟才剛變成德魯伊不久，他甚至都不知道怎麼使用德魯伊的力量。＂

鹿人德魯伊眨了眨眼，轉頭看了看正在不遠處百無聊賴地站著的薩博，又把聲音壓得更低，＂我不會在他面前這樣說，這樣說會傷害薩博的至尊。但現在的他其實和初生嬰孩沒什麼差別，而且他的狀態還非常地不穩定。請不要期待他能幫上你的忙。有他在可以讓艾斯利爾哥哥稍微表現得成熟穩重一點，但也僅限如此。只能期待他不會跟著艾斯利爾哥哥一起搗蛋了。＂

＂好、好吧……＂伊萊恩笑得更尷尬了，＂最近一直在給凱迪歐添麻煩呢……＂

[無妨。] 碧玉麒麟的聲音在伊萊恩腦海裡響起，[吾有義務，見證到最後。]

因為是凱迪歐和伊萊恩定下的契約，要伊萊恩去殺邁克亞薩將軍啊。他要見證伊萊恩殺掉邁克亞薩的那個瞬間嗎。

＂話、話說回來，邁克亞薩這個人很壞，想殺他的人自然也很多。＂伊萊恩不禁不安地問，＂如、如果我沒能及時動手，他被別人殺了呢？＂

[也無妨。你的任務是削弱他，最終導致他的死亡。他是怎麼死去的，死在誰的手上，沒有差別。]

也就是說只要能弄.死邁克亞薩就好了嘛，手段不限嗎。

＂好吧，你多保重。＂洛裡安見芳汀那邊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就不跟伊萊恩再多說什麼，揮了揮手送別了白獅人少年。

然後兔人少女才煩躁地走過來，坐在駕駛席上。

＂等等。你、你有駕照嗎？＂白獅人少年好奇地問。

＂拜託，我都當了多少年間諜了，我精通的載具多了去了，從輪船到直升飛機，甚至連鐵騎都有駕駛過。你覺得我駕馭不了這區區的小轎車？＂

＂所以你、你沒有駕照。＂聽見芳汀在迴避他的問題，伊萊恩更迦納悶了：＂天、天啊，你這是無證駕駛？＂

＂對的，你去告發我好了。＂兔人少女狠狠地白了伊萊恩一眼。

＂嘿嘿嘿，無證駕駛，真刺激！＂小羊在一邊起鬨道，＂有犯罪分子那味道了。＂

準確地說，芳汀可比犯罪分子惡劣多了。波扎克那群人可是想顛覆這個國.家.政.權的反抗軍。

伊萊恩心裡納悶的時候，芳汀已經拆下油門，發車了。

一如所料，車速很快，她剛開始駕駛就瘋狂飆車。幸好這裡是荒山野嶺，公路上沒有別的車輛。

＂所、所以，你為什麼會加入波扎克的傭兵團？＂伊萊恩繼續問，＂我、我們上一次見面，你還在法蘭西吧。＂

＂多虧你，讓我丟了工作，還不得不流亡海外。＂芳汀滿帶慍怒地哼道，＂我從那個滿是火藥味的法蘭西逃出來了，不代表我就不用擔心被法蘭西騎士團追殺。在我到處尋求庇護的時候，我透過以前的一些關係認識到波扎克那個老混蛋，自然地加入了他的組織。＂

伊萊恩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你、你只是加入了他的組織，還是順帶也加入了他的唱片公司？＂

＂我加入了他的唱片公司……什麼名字來著？[搖石] 唱片公司？＂芳汀不以為然，＂怎樣都好。反正加入唱片公司只是個幌子，方便我工作的。估計就算我一點音樂基礎都沒有，他們照樣會讓我加入吧。＂

這個伊萊恩並不苟同。他記得芳汀唱歌挺好聽的。

＂該、該不會，你加入的就是他們唱片公司當紅的樂隊，[赤紅賽博武士]樂隊吧？＂

＂好像是叫那個名字來著。你認識這支樂隊？＂

天啊。

＂等等，你到底是幹什麼的？＂這次輪到小羊發問了：＂你該不會剛好就是他們樂隊的鍵盤手吧？＂

＂說得沒錯。＂

＂天啊，他們的鍵盤手是個女人，還是個門外漢！＂小羊驚歎道。

＂是個門外漢，真是失禮了。＂芳汀開始反諷。

＂所、所以[赤紅賽博武士]原本的鍵盤手去哪裡了？＂

＂他們原本根本沒有鍵盤手，那群只知道拿吉他亂彈亂唱的莽夫們。＂艾斯利爾大笑：＂莽夫又怎麼可能懂得鍵盤手的好！＂

但是現在他們懂了。至少是裝模作樣地懂一懂。伊萊恩記得老馬波扎克是不養無用之人的。雖然芳汀說自己不懂音樂，但她肯定有個人之處才會被批准加入那支樂隊。波扎克可不會讓自己唱片公司名下最有名的樂隊有任何機會蒙受聲譽損失，那老混蛋其實很愛面子的。

＂所、所以，存在完全沒有鍵盤手的樂隊嗎？＂伊萊恩好奇地問。

＂當然存在了。音樂是自由的，再奇葩的樂隊編制都可以有。知名的樂隊裡曾經就有三個鍵盤手的奇葩樂隊。嘿，甚至還存在樂隊裡全是鍵盤手的樂隊呢！而且那支樂隊很厲害哦，不是你以為的業餘樂隊哦！＂

＂長、長見識了。＂

小羊的話匣子開啟了就停不下來：＂你知道嗎，搖滾樂隊的老前輩[鐵甲蟲]每一名成員也是十項全能哦！他們從玩吉他到彈琴再到唱歌，無所不能。他們自己沒有固定的鍵盤手，但是他們每一個成員都可以兼職當鍵盤手，在需要彈琴的時候就找一個人負責彈哦。當然，如果在大型音樂會上，所有成員都抽不開身，有自己需要演奏的樂器時，他們會從別處請一個鍵盤手過來幫忙。能加入[鐵甲蟲]樂隊當替補的鍵盤手，當年也是音樂界的一份殊榮呢！＂

＂哦、哦！好厲害……！那麼艾斯利爾哥哥有沒有當過他們的替補呢？＂

＂不不不，我這種程度還不夠看啦~哈哈哈哈哈~＂

＂我不想跟你們討論音樂的事情，請當我不存在。＂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時，芳汀也懶得去搭理伊萊恩和小羊，專心開車了。

薩博因為不怎麼接觸過音樂，更加是沒有插畫的餘地，只能面帶尷尬的微笑靜靜地聽著。

伊萊恩沒有怎麼關注過沿途的風景，他只知道轎車開到半途就發動了光學迷彩，並開始從正常的道路上偏離，往一片荒野中駛去。鑑於他們要去的是一個所謂的秘密基地，它藏在無人居住的曠野是很合理的。

最終，已經進行過匿蹤操作的車子在一座大山前放慢了速度，並直接駛入前方的巖壁裡。那個巖壁，只不用說，是用光學迷彩偽裝出來的東西，裡面其實有通道。

秘密基地有這種程度的匿藏效果是很正常的，甚至還不夠，如果你必須和整個國家的暴.力機器（軍隊）對抗的話。

伊萊恩剛想著＂不夠＂的同時，駛入通道內的轎車突然就穿過了什麼。伊萊恩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冷，並不是溫度降低了，更像是他的靈魂碰觸到了什麼所感覺到的、發自內在的冰冷。

這種如同穿透海面的特異感覺是……結界？傳送門？

[異空間嗎。] 麒麟給伊萊恩提了個醒，[小心點。吾的傳送術在異空間內不管用。無法在異空間裡斥開空間，創造出門。]

所以波扎克的秘密基地還藏在異空間裡了，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但那個老混蛋有錢任性，他有的是辦法和資源。

車子又沿著空無一人的通道行駛了一段距離，透過了幾個自動檢測的關卡之後，終於在一個類似停車場的地方停了下來。

＂車尾箱有小型輪椅。＂芳汀提醒道，自己先下了車。

＂我來處理吧。＂薩博也跟著下車，去取輪椅了。

＂其、其實我可以自己用念動力漂浮著走的……＂

＂你最好不要。＂小羊湊過來笑道，＂留著你的精力吧。天知道我們接下來會不會遇上戰鬥什麼的。不能完全相信波扎克那個老混蛋。＂

＂也、也是。＂伊萊恩在薩博的幫助下坐上輪椅。這個輪椅是那種醫院用的摺疊的輪椅，坐上去自然不如伊萊恩一直在用的那張全自動漂浮輪椅那般舒適。然而伊萊恩如今身體還處於一種痠麻疼痛的狀態，神經系統尚未徹底復甦，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

＂歡迎，歡迎！＂老馬波扎克也帶著他的手下過來了，大老遠就在喊話。

伊萊恩還以為波扎克會像之前那樣拄著柺杖出場的，結果超乎意料，老馬被兩個大.胸美女左擁右抱地＂夾持＂著出場，一副人生贏家的模樣。

這頭超氣人的老馬到底多少歲了，至少兩百多了吧？為什麼他的下.半.身還那麼精神，能和大姐姐愉快地玩耍？

就在伊萊恩腦子裡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時，老馬已經走過來問道：＂所以，你覺得我的秘密基地怎麼樣？夠隱秘吧？＂

＂我、我不好評價。＂伊萊恩皮笑肉不笑。秘密基地藏得好像還挺不錯，而且本體還是藏在某種特殊的異空間之中，入侵對策似乎相當完善。但是這裡的警衛好像比較少？要是發生什麼突發事件，沒幾個警衛在保護在場人員的安全，真的好嗎？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我的傭兵們可比普通警衛厲害多了，真要出狀況的時候他們足夠應對哦。＂波扎克又得意地笑道。

伊萊恩迅速地瞥了波扎克身後的金槍摩根、鐵腕強尼和銀錘斯汀一眼，他倒是沒有意見。

更遠處還有幾名傭兵在活動，但都是七零八落的幾個人，沒有聚在一起進行站崗守衛等行動。這群傭兵倒是似乎個個身懷絕技，即使平時以放鬆狀態站在那裡，伊萊恩都感覺不到傭兵們有露出一絲半點的破綻。而且這群傭兵全都是賽博士兵（cyb soldiers），一般都缺胳膊少腿，用特製的軍用義肢取代他們失去的肢體。移植了軍用義肢的戰士們到底有多強，不在實戰中體驗過是不知道的就是了。

＂你、你怎麼回事？＂伊萊恩察覺到強尼仍是血肉之軀的那條手臂上包著繃帶，而且還有新鮮的血液隱約從繃帶之中滲出，似乎近期內受過傷。

＂沒什麼。這只是皮外傷而已。＂鐵腕強尼答道，＂在你們和[蛄蛹者]戰鬥的時候我也沒有閒著，我去切斷了他們的源頭。如果你有看電視的話，今天晚上估計就會看到相關新聞了。＂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去暗殺了海爾頓公爵一家。海爾頓公爵居住的莊園裡大大小小一百七十條人命，從負責安保人員，到公爵的家人，男女老少全都死在他的槍下了。＂金槍摩根不帶感情地闡述著，＂我告訴他要等我們的支援到達才動手，但這磕了藥的死瘋子就是不聽，自己一個衝了進去。＂

＂嘿，我做得不錯嘛，你們至少得讚揚我一下啊。＂強尼反駁道，＂按照你們的作戰行動，我們這邊可是要至少犧牲一兩個同伴才能獲勝。現在我可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戰鬥，我們沒有任何一個同伴犧牲，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

＂等、等等！＂伊萊恩打斷了那兩人的鬥嘴，＂解、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暗殺海爾頓公爵一家，什麼切斷[蛄蛹者]的源頭？他們做、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需要被你滅門嗎？！＂

＂他當然有做天大的壞事，不然誰有空理他。＂強尼自辯道，依舊用他那慢悠悠的語氣，一邊說話一邊抽了一口煙，＂公爵表面上是個慈善家，是大善人，用自己的收入經營著諾威國內數十間孤兒院。但實際上呢？那些孤兒院半數以上都是拐騙戰爭孤兒的陷阱。

他們把孤兒們騙進去，連夜帶走，然後砍掉他們的手腳做成所謂的[蛄蛹者]。

沒有人會擔心戰爭孤兒們的死活，公爵所幹的邪惡勾當就一直沒有露餡。而那混蛋卻把[蛄蛹者]當作武器的零件那樣賣給軍隊，從中獲取了巨大的利益。＂

＂我們的組織很久以前就有警告過海爾頓公爵，不準再對孩子出手。那個畜牲一直把我們的警告當作耳邊風。＂銀錘斯汀低聲說，＂他會被滅門也是咎由自取了。＂

＂但、但強尼殺了公爵一家人！連孩子都不放過！＂伊萊恩驚道。

＂準確地說，我連他家的貓狗都沒放過，熱能反應搜尋出來的活物全殺乾淨了。就差沒把他家裡的蟑螂也一窩端了。＂強尼嗤笑著，方法自己乾的事情很光榮。

＂你、你這個殺人狂！＂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鐵腕強尼哼笑道，＂公爵一家人並不無辜。哪怕他家裡那個只有六歲大的小鬼，也是吃著人血麵包長大的。他依然揹負著他父輩同樣的罪孽，揹負著他父親害死的每一條人命。

這個國家上流社會的人，從初生的嬰兒到遲暮的老人，全都散發著同樣的惡臭。

他們這些資本家、貴族、地主、奴隸主，每一個都是依靠壓榨底層人民的血與汗來養肥自己。他們每一個都不無辜，都該死，只是死的順序有所不同而已。＂

＂我、我不同意！小孩子能做什麼選擇？沒有人能選擇自己怎麼出生、在哪裡出生！他們只是隨波逐流！＂

＂天真！你以為他們這些貴族和資本家的後代，長大之後就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嗎？他們的父輩是這樣教他們的，他們在父輩的教育之下就會把一切當作理所當然，認為自己高人一等，認為身在高位的他們壓榨他人便是世界的真理。

他們這些人就是這樣一代代地傳承下去，永遠都騎在人民的頭上撒野，永遠都不知滿足、不知悔改。想要打斷他們的世代更替，除了把這群混蛋滅門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伊萊恩幽幽地看著鐵腕強尼。原本並不擅長看人的伊萊恩，卻逐漸能夠看清楚強尼的為人，因為伊萊恩認識的人之中有和強尼十分相似的傢伙。

＂你、你根本不關心這一切。＂他低聲說，＂你想要的其實只是破壞與混亂。嘴上說了一大堆道理，到頭來只是為了你那破壞一切的衝動而服務。＂

強尼沒有回應，卻報以一個輕蔑的笑容，彷彿在反駁伊萊恩：＂你個小鬼懂什麼。＂

＂我、我想問一個，＂伊萊恩轉而問金槍摩根和銀錘斯汀，＂如、如果強尼沒有提前衝進去殺人，而是和你們匯合，以一個團隊的名義進攻公爵的莊園，會變成什麼樣子？你、你們會饒莊園裡的小孩子一命嗎？＂

＂做不到的。那本來就是一次閃電突襲的滅門行動。我們不能留下活口，以暴露組織的身份。＂金槍摩根果斷地答道，＂雖然對他家的孩子有點不公平，但還是要讓他們死在革.命的烈火之中。最多讓他們選擇不那麼痛苦的死法，比如讓他們自己注射即死的劇毒，毫無痛苦地死去。＂

果然如此。金槍摩根的解決方法是理性的，但同樣也是冷酷無情的。

＂……也許可以想辦法保護起來。＂銀錘斯汀卻說，＂我不知道…這只是個假設……只要把那裡沒有戰鬥力的老人、女人和小鬼都關起來，等待事情結束，不就好了嗎。＂

＂天真。＂＂你比他還天真。＂摩根和強尼幾乎異口同聲地哼笑道。

伊萊恩繼續沉默。他果然跟這群冷酷無情的前軍人談不來。

＂哈哈哈，你們站著說話不累嗎？哪怕是爭吵，我們到休息室去爭吧。＂波扎克笑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伊萊恩先生談談。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到我的房間裡來。＂

＂當、當然。＂伊萊恩斜眼看著那兩名攙扶著波扎克走路的胸.脯很大的大姐姐。其實波扎克根本不需要別人攙扶也能自己走吧。

＂我們這裡並不需要大不列顛騎士。＂強尼又湊過來冷眼看著薩博，眼神鋒利如刀的他已經認出了薩博胸口上那個騎士勳章，＂諾威的內戰和你們大不列顛有什麼關係，大不列顛的騎士是過來當間諜的嗎？＂

＂我什麼都不打算當，我也不代表大不列顛。我只是陪著我的朋友過來。＂薩博也回以一個冷漠的眼神：＂為了確保某些戰爭瘋子不會加害伊萊恩先生。＂

＂我怎麼可能加害他。我們的結盟關係還是有效的，儘管他不認同我們的做法。＂

＂我會選擇眼見為實。＂薩博不以為然地說道，繼續推著伊萊恩的輪椅往前走。

＂隨你的便。＂鐵腕強尼吹著口哨走開了。

＂……那傢伙一直都是這種狀態嗎？＂薩博壓低聲音問走在旁邊的芳汀。

＂只有在他吃藥吃嗨了的時候是如此。＂兔人少女說了一半突然又搖頭，＂我都在說什麼。強尼什麼時候不是吃藥吃嗨呢。＂

＂請不要過於責備強尼。＂金槍摩根卻湊過來說，＂那是他當兵時留下的……後遺症。＂

＂後、後遺症？你說的好像當兵的都會吃藥似的……＂

＂事實上，確實如此。＂摩根答道，＂戰爭的時代裡，軍隊在配給品中就有各種各樣精神類藥物，而且有明確規定我們在上戰場之前必須吃下這些藥物。

——如此之多的藥物。

當你把這些藥物灌進血管裡之後，你就會變成一個完全不知道恐懼和痛楚的鋼鐵之人，如同狂戰士那樣在戰場上勇猛地戰鬥。＂

＂那很……混賬。＂薩博的臉旋即陰沉下來。

讓士兵帶著人性上戰場是必須的。如果連恐懼這種情感都消失了，士兵們就會變成完全沒有人性的殺人機器，那它們和無人機有什麼差別。最糟糕的是，失去恐懼情感計程車兵會誤以為自己真的很勇猛，會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無人能敵，他們往往會無視眼前的危險，衝到戰場最兇險的地方白白送死。

＂我還以為國際公約早就禁止了世界各國使用精神類藥物來壓制士兵們的人性？＂薩博悶哼道，＂即使當年的獸人聯軍也不曾使用過如此混賬的戰術來取勝啊？＂

＂禁止了一部分的藥物。是的。在禁止清單裡的藥物他們不會使用。但這不妨礙他們使用清單裡不被禁止的新型藥物。＂摩根答道，＂有一些新藥的效果和副作用都是未知之數，這導致了當初被送上戰場計程車兵們精神都很不穩定。

藥物不僅扼殺了他們的人性，讓他們變成不會恐懼 、不知痛楚的狂戰士；藥物還增幅了他們的獸性，讓這些被副作用影響計程車兵們一個個化成了貪婪的惡魔。

當年傳聞諾威計程車兵們在境外燒殺搶掠平民的村莊，是真有其事。他們在藥物的作用下獸性大發，幹出過許多喪心病狂的事情。＂

＂……你、你呢？＂伊萊恩發出了靈魂深處的拷問，＂你殺了多少無辜的平民？＂

＂很多。總之是很多。＂摩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等我清醒過來之後，身上已經沾滿鮮血。身邊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條屍體。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他們散發的屍臭讓我想吐。而我的身體卻像食腐的野獸那樣，嚮往著那鮮血和屍臭的味道。這才是真正讓我作嘔的地方。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立下血誓，要向發動戰爭的傢伙們復仇，要替無辜死去的平民復仇。等我完成了這場復仇之後，我就會親手斷送自己的性命，以慰籍被我親手殺死的無辜者。＂

伊萊恩只是靜靜地聽著，並等待麒麟給他答案。如果摩根說的只是面子話，如果他的話語中有哪怕一絲半點的虛情假意，伊萊恩大概會馬上動手殺了摩根吧。

但是麒麟始終沒有開口否定摩根的話語。

這意味著金槍摩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至少他自己是如此堅信的。

＂我、我不相信藥物的副作用如此之大，會影響你們每一個人的想法和行動。＂伊萊恩於是低哼道：＂肯定也存在吧。那、那些即使沒有被藥物影響，也依然放縱著心中獸性計程車兵們。＂

＂大概有吧。我不會說每一個人都是受到藥物影響才化身野獸。肯定有人原本就是野獸，戰爭和藥物只是把這些人最壞的一面展露出來。＂摩根低哼道，＂我也相信肯定有這樣的混蛋，用藥物的影響做藉口，不斷為自己的獸性行為開脫。然而誰能判斷孰是孰非？真相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而時間會證明一切。做出濫殺無辜行為的傢伙，終究會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吧。＂

不對。伊萊恩心想。

這世上確實存在那種壞事做盡，卻依然不會受到良心譴責的混蛋。還不如說這樣無血無淚的混蛋，世上實在太多。

有些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卻依然不會感覺到任何良心的不安。

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這樣的混蛋反對的永遠只是戰敗，而不是反對戰爭本身。他們的父輩是這樣教導他們的，他們也是這樣教導自己孩子的。而這樣的爛人確實死不足惜。

雖然伊萊恩並不贊同強尼所做的事情，但他在某些方面是認同強尼的。有些壞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哪怕這代價是滿門殲滅。

然而人終究不是神明，人沒有資格審判別人。強尼所做的只是放縱自己的怒火，玩起審判之神的遊戲，以自己的準則來擅自界定公平而已。他所做的和濫用私刑沒有任何差別，他只是個沒有下限的殺人兇手。

這就是伊萊恩無法認同強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