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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6章 察探之於幻域(七十三)

"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汪~"哈斯特假意笑道。

"別騙我,"貝迪維爾板著臉,嚴厲地訓道:"自從我們見面起,你到底口誤叫錯我多少次[爸比]了?演戲都不會演。你真以為我是笨蛋,這都看不出來?"

"真的有嗎汪……"犬人少年斜眼向上,迴避著來自他爸比的灼熱目光。

"而且你每句話結尾加個[汪]的口癖還在,多年來都改不了。真想騙過我的話,你至少得把這個口癖改掉吧?"貝迪維爾繼續說。

"我還覺得這個聽起來挺可愛的喵……"一旁的哈里法低哼道。然後他被貝迪維爾白了一眼,馬上就吐了吐舌頭,閉嘴了。

"最後就是,你走路時的小動作。只有哈斯基才會邊走路邊捲起尾巴上下搖擺。這個小動作也太好認了吧?"貝迪維爾繼續說,"總之,你是我兒子。天下間哪有爸爸認不出自己兒子平時的小動作的。"

"噫…好吧,我投降汪……"哈斯基吐了吐舌頭,"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爸比汪。不過爸比之前為什麼不拆穿我,非得等到現在才來拆穿我呢汪?"

"之前我之前有公務在身,要你們幫忙進行調查,就先不拆穿你。拆穿了你們,說不定你們就不肯合作了。"貝迪維爾答道,"而且我也想看看你要裝到什麼時候。話說回來——"

他轉過來看著哈里法,"這邊喵喵叫的小傢伙,應該就是哈爾了,對吧?"

"欸嘿嘿,被拆穿了喵~"貓耳少年又吐了吐舌頭,老實承認道。

貝迪維爾好像一拳過去。但他忍住了。

"你什麼時候跟哈斯基在一起玩的?"狼人青年又追問道。按道理說哈斯基和哈爾應該沒有什麼交集的,特別是,哈爾之前一直有留在曙光號上,沒有離開過那艘船啊?

難道他們在這之前就認識?

"我很久以前就和哈斯基是朋友啦喵。就在蓮音阿姨帶哈斯基到媽媽的研究所的時候喵。"豹人少年哈爾答道。

所以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的?你小子倒是把話說清楚啊?貝迪維爾心裡納悶道。

"所以你就和哈斯基一起跑到這遊戲裡玩。有趣。"貝迪維爾繼續板著臉:"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知道這件事嗎?你們作業有好好做嗎?整天就知道玩?"

"嗷,出現了,家長式的訓話喵!"哈爾和哈斯基幾乎同時做了個鬼臉,"明明是亞瑟王陛下委託我們來幫忙的,這是正事又不是玩兒喵。"

然而狼人青年已經看穿了一切:"可是看你們的樣子,平時也沒有少玩這個遊戲。"

於是兩個小鬼都打了個冷戰。

"可、可是,這也不完全是遊戲,大不列顛騎士團的人也有用這個來做戰鬥訓練汪!"哈斯基長白地辯解道,"亞瑟叔叔也說他們和我們一樣,幾歲大的時候就要進行騎士們的戰鬥訓練。所以我們現在這個年紀,在這裡進行戰鬥訓練,也很合理很正常的吧汪。"

"是的,很合理。但是——"貝迪維爾冷眼看著哈斯基,"哈斯基,你以前不是說過想成為一名學者嗎?你說你要像你媽咪蓮音一樣博學。你以前說的全是空話,你現在要放棄學習,改當騎士了嗎?"

"才沒有汪。人家也有在好好學習的汪。"哈斯基不服氣地反駁道,"哈斯基現在暫住在凱叔叔家裡,每天都有家庭教師給哈斯基上課汪。只有在不上課的時候才會利用凱叔叔家裡的裝置,登入到遊戲裡來汪。"

狼人青年眯起眼:"真的?"

"真的,你去問問凱叔叔就知道了汪!芙蕾阿姨可是超級嚴格的,怎麼可能讓我偷懶汪!"哈斯基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爸爸。

"……好吧,我回頭會去確認這件事的。"貝迪維爾拿出回覆藥又喝了一瓶,"先傳送回去[永恆祭壇]吧,因為中毒,我的血量快見底了。"

明明戰鬥都結束了,這個掉血速度還越來越快,就離譜。果然,黑龍的毒是延遲發作的劇毒。不過,貝迪維爾即使中毒死在這個地方也沒關係。他也不會掉等級,依然會以等級一的狀態從[永恆祭壇]那邊復活。別的玩家在遊戲裡死亡可能會有各種損失,但貝迪維爾這個"測試號"不管怎麼死都不會有損失。

"嘿嘿嘿~"哈斯基拿出傳送卷軸,帶著眾人飛回去了。

他們來的時候需要好幾次中繼傳送,為了讓人不那麼容易見到東方之黑龍。回程倒是很簡單,一行人直接飛回[永恆祭壇]了。

"很好。"貝迪維爾開啟狀態列看了眼,不僅中毒狀態消除了,體力還回滿了。

在遊戲裡又是中劇毒又是掉血什麼的,但是一回到安全區域馬上就解毒回滿血,這種事情實在太不真實了。現實中遇到這種情況不應該去趕緊找醫生救治嗎。不過這是模擬訓練系統,本來就不需要追求真實。製作遊戲的人總得向方便性作出讓步,不然各種煩瑣的操作,誰受得了。

"那群作弊的傢伙沒出現在這裡呢。"貝迪維爾又看了看周圍,"我還以為他們會在這裡埋伏我們的。"

"這裡是安全區域,攻擊不掉血的,他們埋伏也沒有用汪。"哈斯基答道,"以前他們還有辦法利用遊戲漏洞,在安全區域做一些事情來噁心其他玩家,現在漏洞徹底修復了,他們就怎麼都沒有辦了汪。"

"所以你以前就和他們有過過節……"貝迪維爾斜眼看著自己兒子,"做人要低調,別隨便和人起衝突啊。"

"他們主動惹哈斯基的汪。這群人最初是在欺負丹尼爾哥哥,哈斯基就插了手,然後這群人就像瘋狗一樣不斷騷擾哈斯基汪。"犬人少年自辯道,"哈斯基只是把落在自己身上的火星給拍掉而已,不過分吧汪。"

"我會調查這件事的。"貝迪維爾輕描淡寫地答道,"然後果然,這一切都是亞瑟的計劃對吧?"

貝迪維爾很久之前就提出要見哈斯基。可是蓮音向法院申請了限制令,不讓貝迪維爾靠近蓮音母子一百英尺以內。貝迪維爾懇求亞瑟幫忙,讓他可以見到哈斯基,但即使大不列顛的國王也不可以違反法律。

亞瑟想到的辦法,就是讓貝迪維爾在遊戲的世界裡見到哈斯基。因為這只是個虛擬的世界,法律的限制令就不會生效了。

亞瑟王從一開始委託貝迪維爾做調查,就是個藉口。

調查遊戲漏洞這種事誰來幹都可以,並非一定要貝迪維爾來幹。故意讓貝迪維爾進來遊戲的世界做調查,調查為假,讓貝迪維爾和哈斯基有機會相處為真。

那個亞瑟王做事也學會這麼拐彎抹角了嗎。貝迪維爾不禁苦笑。

"所以,既然爸比都知道了哈斯基的真實身份,接下來是不是要做那件事呢汪?"哈斯基又用水汪汪的眼神看著貝迪維爾,伸展雙臂。

"哪件事?"貝迪維爾故意裝傻。

"嗷,爸比怎麼這麼遲鈍呢汪!"犬人少年納悶道,"人家要抱抱啦汪~"

"哈哈哈哈,你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

"人家不都一直是小孩子嗎汪~"哈斯基撒嬌道。如果貝迪維爾沒有記錯,哈斯基確實只是個六歲的小孩。

但是哪個小孩子會拿著大劍隨便把敵人腰斬、斬首的。

哪怕是在遊戲裡。哪怕是開著未成年人濾鏡,過濾了那些血.腥的場面。但暴力的操作還是暴力啊。應該說是現在的小孩變得暴力了,還是現在的遊戲把小孩子變得暴力了呢?

"真拿你沒辦法。"貝迪維爾笑道,一把抱起他兒子。他可以把那些讓人不安的想法拋諸腦後,現在先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嗚嗯~"哈斯基也緊抱著貝迪維爾,"哈斯基真的好想爸比啊汪。真高興見到爸比還活著汪。雖然媽咪說爸比已經不是以前的爸比,是被怪物佔據了身體的另一個人,但哈斯基就是不相信汪。哈斯基這幾天也和爸比相處過了,爸比就是哈斯基認識的那個爸比,不是什麼怪物,更不是壞人汪。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汪。"

"確實。"狼人青年也用力緊抱著他兒子。

真是奇怪呢。也許是錯覺吧。雖然這只是個遊戲的虛擬世界,但貝迪維爾彷彿可以感覺到兒子的體溫傳達了過來。也許這個虛擬的世界也和現實沒有太大的不同。也許現實中該有的東西,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也能感覺到。

"一段時間沒見,你變得結實又可靠了啊。"貝迪維爾低聲說,"每天都有在好好學習,好好鍛鍊吧?"

"當然了汪。"哈斯基笑道,"玩這個遊戲的時候也能鍛鍊到身體哦,會有電流刺激肌肉,讓我們現實裡的肌肉也變得強大的汪。"

這事貝迪維爾也聽說過。雖然用電流來刺激一個小孩身體的肌肉,讓他們得到鍛鍊,感覺也會有很多問題。這真的不會對未完全發育的小孩子的身體造成不良影響嗎?

然後貝迪維爾放開哈斯基,轉而問豹人少年哈爾:"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哈爾。所以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到底知不知道你在玩這個遊戲?"

"嗯……爸爸知道,媽媽還不知道喵。"哈爾迴避著貝迪維爾目光,"爸爸允許我來玩的喵。他說我們這個年紀的獸人接受戰鬥訓練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在我這個年紀就已經和人打架了喵。"

帕拉米迪斯在哈爾這個年紀的時候,不就是個到處偷竊的小偷嗎。貝迪維爾心裡納悶。不是"和人打架"那麼簡單,更像是"被人追殺"吧。

不過貝迪維爾就不戳穿帕拉米迪斯了,在豹人魔王的兒子面前給那頭蠢豹子留點美好的父親形象吧。

這也解釋了一件事,貝迪維爾的[即死咒術]之所以會被兩個小鬼得知,肯定是曙光號那邊的人走漏了口風。也許是帕拉米迪斯把這事告訴了兩個小鬼,又或者是亞瑟王說的。

"我猜,你媽咪也不知道你在玩這個遊戲?"貝迪維爾又問哈斯基。

"哈哈哈……媽咪當然不知道汪。"犬人少年尷尬地笑著:"她知道的話,絕對不可能准許哈斯基玩了汪。"

女人啊女人。

"要是蓮音和薇薇安日後知道了這件事,她們會大發雷霆的哦?"貝迪維爾不禁苦笑,"最初應該是亞瑟把你們兩個帶到這遊戲裡來的吧?你們的媽媽要是衝亞瑟發火的話……"

蓮音可能不敢對亞瑟王發火,但是薇薇安發起火來連亞瑟王都怕。薇薇安怒氣衝衝地訓斥騎士王的那個光景,貝迪維爾已經可以想象到了。

然後,知情者包括帕拉米迪斯和貝迪維爾,他們估計也得捱罵。貝迪維爾以前就挺怕薇薇安的。現在可好,他能想象到日後薇薇安和蓮音一起圍攻他、帕拉米迪斯躲在一邊面壁思過的光景了。

可怕啊,太可怕了。

"你們兩個臭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狼人青年捂著臉:"總之……今天先到這裡吧。我也要退出遊戲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好好學習,別被你們的媽媽抓到把柄。"

"我們會的啦汪!"哈斯基笑道,"絕對不會被媽咪抓到把柄的汪,嘿嘿!"

為什麼貝迪維爾有一種揹著老婆帶兒子出去做壞事的感覺呢。

他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那麼,你們多保重。蓮音那邊,我總有一天會跟她好好談談,像個大人那樣用溝通把事情解決妥當。在我們冰釋前嫌之前,你要照顧好自己哦,哈斯基。"

"哈斯基會的汪!"犬人少年笑著答道,尾巴搖得正歡:"總有一天爸比和媽咪會和好如初,然後我們又能像以前那樣在一起生活了汪。"

也許。狼人青年心想。他以前也如此展望過未來,只希望找到兒子然後好好生活。但當蓮音見面就用大火球轟他,指證他是[混沌之惡魔]時,貝迪維爾便已不再存有這種天真的念想了。

他就知道自己不會這麼簡單和他兒子重聚的。事情從來就不會這麼簡單。

他告別了哈斯基和哈爾,自己登出遊戲了。

他的意識回到那個機房的時候,博爾斯正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著雜誌,而圓桌騎士卡梅倫剛好趕到:"你剛才是不是打敗了東方之黑龍?"

"是的。怎麼了?"

"噢天。這麼離譜嗎。那個明明被設定為需要一整隊裝備精良的人馬去挑戰,才能勉強打贏的。拜你所賜,又要有奇怪的傳言在騎士團裡傳開了。"

狼人青年一臉困惑:"我和兩個小鬼偷偷去的,又不會留下記錄。哪來的傳言。"

"不,你只是挑戰的話不會留下記錄,但是你打敗了它又是另一回事。因為系統裡會留著四巨物的挑戰速通記錄表,供其他玩家參考。如果是一整個隊伍花費很多時間,好不容易打敗了黑龍,還不算是太誇張。但你一個等級1的玩家,單槍匹馬用那麼短的時間秒殺黑龍,說什麼都太誇張了吧。"

"那種事情隨便吧。"貝迪維爾不禁悶哼,"我又沒做任何虧心事,是靠我自己擁有的技能打贏的。而且我以後恐怕也不會再登入進系統裡了,即使被封號又如何呢。"

"你是說,用你的臉錄下來的戰鬥錄影,被人看到也沒問題是吧?"

貝迪維爾愣了半秒,但是他轉念一想,自己確實沒做什麼虧心事,所以他聳肩:"沒問題。喜歡觀摩的可以盡情觀摩,讓他們見識下我打黑龍的操作也挺好。"

"你這個好事之徒。"卡梅倫捂臉,"看到那種戰鬥記錄之後,絕對會有一群啥都不懂的年輕人舉報你。結果只是給我們增加工作量而已。"

高階玩家的操作,在一群新人眼裡,確實就像是作弊一樣。光是那個踩著防護壁進行踢牆跳的操作就像是使用了作弊器似的操作。空中衝刺和即死攻擊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效仿的。

"我管他們呢。"可是貝迪維爾不以為然,"最壞的情況下不就是被封號而已嘛。我甚至都不是你們大不列顛騎士團的人,你們難道想解僱我?"

"沒有沒有,我們管不著你的事情。隨便你吧。"卡梅倫苦笑,"遊戲馬上就要面對全歐洲正式發售了。我希望不會有一堆看不懂你的操作的玩家瘋狂舉報你,導致你在現實中的風評被害。"

"我說了,我不在乎。"貝迪維爾板著臉,覺得卡梅倫有點煩人了。

懂的人總會懂的。不懂的人嘛,你再給他們解釋再多也沒有用,隨他們去吧。

而且大不列顛騎士團會在日後給遊戲新增[狼步]、[輕靈術]這些技能的,對吧?也許[即死咒術]也會加進去。那麼所有人都能做出和貝迪維爾一樣的高等操作了。如果這樣認為的話,那麼剛才的戰鬥就不算是"作弊"。

"且不談這個。"卡梅倫於是改變話題,"去會議室吧。陛下找你。"

"對。我也想找亞瑟王陛下好好談一談。"貝迪維爾已經忍不住想找亞瑟吐槽了。

亞瑟居然瞞著蓮音和貝迪維爾,讓哈斯基在虛擬的訓練系統裡玩耍。讓哈斯基玩那種血.腥.暴.力的遊戲,不知道已經玩多長時間了。這樣做真的好嗎?

即使是偉大的大不列顛的國王,貝迪維爾還是要找這個亞瑟王抱怨一下——作為一個孩子的父親而投訴。

大不列顛應該也有家長和學校委員會(pta)吧?要不要跟pta聯手,來給亞瑟王一點壓力,讓那個血.腥暴力的破遊戲沒法發售呢?

貝迪維爾就想看看亞瑟怎麼解釋。

幾分鐘之後,會議室。

"啊,很好,你來了嗎。"貝迪維爾到達時,騎士王亞瑟已經在房間裡等著。

而且會議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騎士王支走了其他人,就連門口的兩個守衛也離門口頗遠地站在走廊對側,根本不靠近會議室這邊。很明顯,亞瑟不想讓其他人聽見他們兩個之間的對話。

但他如果真的不想被偷聽,肯定會叫默林之類的法師展開黑幕結界,遮蔽掉外界的干擾。他沒有這樣做,他們談論的肯定不是絕對的機密內容,只是比較私密、不想讓外人知道的內容而已。

"亞瑟。"狼人青年也走進會議室裡坐下,"我想跟你談談哈斯基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是應該感謝你這樣安排,還是應該向你抱怨。我是說,讓哈斯基和哈爾跑到那種血.腥暴力的遊戲裡玩耍,真的沒問題嗎?"

"我最初也沒打算讓兩個孩子到那種地方去修煉。但哈斯基被某個不明勢力盯上了,好像有誰想綁架他,從他那裡得到些什麼。雖然我已經派煞星充當哈斯基的護衛,二十四小時保護那孩子,但這樣還不夠。我必須讓他變得強大起來,在必要的時候他必須有可以自保的力量。至於哈爾,也是差不多的立場吧。"

貝迪維爾一皺眉:"我從不知道情況會如此嚴重。你以前從來沒有對我提起過這件事?"

"你以前也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哈斯基就是你的兒子。"騎士王有點不滿地反駁道,"總之,在這件事上我們就算是扯平吧。不要深究下去了。"

"所以……到底是什麼勢力盯上了哈斯基?"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騎士王搖頭道,"不管怎麼追查都查不到那群人的底細,他們太神秘了。我原以為那群人和[學院]有關聯,也是一群暗地裡活動的鼠輩而已。

結果我們把學院都毀了,還是沒找到和那群人相關的線索。他們可比區區鼠輩要更厲害一點。

對了。之前聽到你談起哈斯基的族人的事情,我倒是有個想法。我派了一支調查隊去西西伯利亞,試著找到你說的那個遺蹟。我們就耐心等調查隊的彙報吧。"

"也好。"貝迪維爾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去美洲"龍之大陸"。

這趟旅程快則一個星期,慢則一個多月甚至數個月,他肯定不可能參加去西西伯利亞的調查隊了。還是等其他人調查過後,捎來的好訊息吧。

"哈斯基目前有煞星保護,我不認為他會有危險,我們可以先不管他那邊的事情。"亞瑟王繼續說,"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回去休息好,為明天出發前往龍之大陸做準備。去了龍之大陸之後想回來就比較困難了,你有裝備需要帶上的就好好帶上,有事情要辦的就先辦妥。"

"我會的。"貝迪維爾心不在焉地答道:"所以……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吩咐這種事情。"

"事實上,不。"騎士王稍微提高了音量:"你出來吧。"

在亞瑟的傳喚下,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人從會議室的陰暗處中走出。

"欸?!"狼人青年看到那個銀面具人,被嚇了一跳。

這人除了頭髮的顏色之外,體態和亞瑟王非常相似。那金色的頭髮下面戴著半覆式銀面具,面具遮蓋住那人從額頭到鼻樑的半張臉。然而從鼻子下方露出的,那沒被遮蓋的半張臉,看起來和亞瑟王也十分相似。

"哦不。"貝迪維爾看到那人的瞬間,就明白了一切,"你該不會真的做了吧,亞瑟?你……用分身術把另一個平時世界的你帶到這邊來了?"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呢,貝迪。"騎士王聳肩道,"行了,讓他知道也無妨。"

"那麼我就——"那個銀面具人摘掉了面具。

果然,這人長得和亞瑟高度相似,但他有著金色的頭髮,金色的瞳孔,和騎士王的黑髮黑瞳不一樣。而且這名青年的眼角和額頭上都有幾道很明顯的疤痕,就像是身經百戰之後留下的痕跡那樣。

"你可以叫我劍聖亞瑟。在我那個平行世界裡,我得到了另一把聖劍,但我並沒能成為潘托拉肯的王。"那名金髮青年繼續說,"不管怎樣,我所屬的那個平行世界已經毀滅。我屬於[回不去的人]。"

居然真的有,這種狀態的分身。

雪獅子少女雪瑞查德以前也曾利用分身術召喚過另一個世界的人,她把卡娜召喚過來這個世界了。雖然卡娜是人類,但她確實是雪瑞查德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的同構異形體。而且卡娜原本所在的那個世界也毀滅了,她也是[回不去的人],就留在這個世界幫助雪瑞查德了。

沒想到亞瑟王懂得使用分身術之後,也遇到了這種事情。這不是很糟糕嗎?同一個世界居然有兩個亞瑟。就不怕這個劍聖亞瑟跟真正的亞瑟爭奪身份,甚至篡奪王位?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劍聖亞瑟道,"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亞瑟王所在的這個世界,是所有時空的主軸。而且他擁有控制其他平行世界的諸多個他的力量。

在全部的平行世界裡,只有這個時空中的他可以做到這一點,其他亞瑟都不懂得使用分身術。我自然也不會。因此我無法違逆他。如果這個時空中的他死了,我也會跟著一起消失的。"

貝迪維爾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亞瑟王,大不列顛的國王衝狼人青年點了點頭,確認了這件事。

"而且我並不稀罕留在這個時空。我對所謂的王位沒有任何興趣。"劍聖亞瑟繼續說,"我手裡的劍只渴求強敵,我原本是不應該留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的。"

浪費時間是什麼意思。這個世界明明也有很多厲害的劍士啊。貝迪維爾心裡使勁吐槽。

"所以我才和亞瑟王進行契約。契約的內容就是我在[龍之大陸]這一趟旅程中保護你們,完事之後,他會把我送到另一個不再存在[亞瑟]的平行世界裡。不是我曾經存在過的世界,不是有另一個[我]的世界,而是一個[我]已經不存在的世界。"劍聖亞瑟道,"在那個世界裡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找敵手也隨我的便。這很公平對吧?"

"亞瑟…這種事情真的可能嗎?"貝迪維爾問騎士王。

"當然做得到。我只需要找一個[亞瑟]已經亡故的世界,把他送過去,就能完成契約。"騎士王答道,"而這個多重平行宇宙有無數個平行世界,[亞瑟]已經亡故的平行世界其實還挺多的。甚至有[亞瑟]剛出生就夭折的世界。我可以把劍聖亞瑟送到任意一個符合條件的世界裡去。可惜的是,我無法判斷符合條件的世界裡,人們的強弱。所以即使把他送過去,也是完全隨機送過去的。"

"這樣也可。"劍聖亞瑟道,"這本來就是一個無理的請求,我願意賭上我全部的運氣。"

然後他轉過來對貝迪維爾說:"把我稱呼為亞瑟太容易混淆了。你可以叫我亞斯蘭。"

那不是亞瑟以前使用過的化名嗎?

"好吧,劍聖亞斯蘭。"狼人青年答道,"我猜……你要代替因公務纏身的亞瑟王,跟我們去一趟[龍之大陸]?真正的亞瑟不來了?"

"是的,很遺憾。"劍聖亞斯蘭答道。

"真的非常遺憾。"騎士王亞瑟也說,"擊潰學院之後,大不列顛這邊也有很多奇怪的動靜,我必須盯緊了。現在可不是能無責任逃離這裡一個星期的狀態。"

他用了[逃離]這個詞。所以亞瑟王原本是真的想逃開嗎……

貝迪維爾額角冒出一滴汗。

"這就是我不願意當王的原因。"劍聖亞斯蘭帶上銀面具,不屑地哼道,"與其把大好光陰浪費在政務這種瑣事上,還不如多多修煉劍術。"

他居然直接吐槽亞瑟王忙於政事,荒廢鍛鍊了。世界上大概只有他敢如此吐槽吧。

這個[劍聖亞瑟]比[騎士王亞瑟]耿直得多。他果然和真正的亞瑟王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亞瑟王沒有成為大不列顛國王的話,他可能會保持著這種耿直的性格到今時今日吧。然後他就會和這個劍聖亞瑟完全一樣了。果然人的遭遇會改變人。王者頭上的冠帶,既是榮譽也是詛咒,是會讓人心性都變化的東西。

總覺得亞斯蘭好像有點看不起亞瑟王?明明是多虧了亞瑟王,他才從已經毀滅的平行宇宙裡逃離?明明這邊的亞瑟王才是真正的[時空之王]?

"那麼,事情就這樣說定了。"騎士王不動聲色,"劍聖亞斯蘭會配合你的作戰來行動的,你就好好使喚他吧。把他呼來喚去,做各種苦活髒活就好。不需要因為他是我的分身而當他是上賓。"

"這……會不會有點過分?"貝迪維爾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道。

"不過分。考慮到他索要的[報酬]有多昂貴,他接下來的一週多幹點事情也很公平。"騎士王看了劍聖亞斯蘭一眼,"對吧?"

"或許。"亞斯蘭不動聲色地回應。他那種冷淡又對一切滿不在乎的感覺,就和真正的亞瑟一樣。

好吧,他就是真正的亞瑟,不過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另一個亞瑟而已。真是有夠混亂的。

"應該不用我說明了。但這事只有我們知道就好,不要告訴任何人。"騎士王又吩咐貝迪維爾,"讓其他人知道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分身混在他們的隊伍裡,只會造成混亂。"

"我會全力幫亞斯蘭保住秘密的。"狼人青年只得苦笑,"話說回來,亞斯蘭先生,在你那個世界裡,也有另一個我嗎?"

"不。"劍聖亞斯蘭的回答卻出乎貝迪維爾的意料之外,"你這樣的人從未在我的生活裡出現過。我從不認識叫做貝迪維爾的人。你就像是……在這個世界才存在的,憑空多出來的一個人。"

"嘿!你明明答應過不提這件事的!"騎士王向自己的分身抱怨道,場面看起來有點滑稽。

"但是他剛好問了。"劍聖亞斯蘭卻耿直地答道:"既然他問了,我覺得我必須回答——只是為了不損害我們日後合作時的相互信任。"

啊這……

"亞瑟……你知道這件事?在你把我介紹給亞斯蘭之前,就已經預料到會這樣?"貝迪維爾用略帶恐懼的目光看著亞瑟王,"你……和其他平行世界的你都溝透過了嗎?該不會,他們在他們的世界裡,都不認識一個叫做[貝迪維爾]的人?"

"嗯。"騎士王沉默了好幾秒才回應,"除了我們這個世界有你之外,似乎任何一個平行世界都不存在[貝迪維爾]這個角色。

你的存在就像是,被誰從其他世界裡徹底割除了。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也許你是非常特殊的人。只在這個世界線裡存在的人。也許其他世界的亞瑟只是剛好沒有在他們的生命中遇到你。也許還有更多也許。但我們不要擅作猜測,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嗯嗯……"亞瑟說道這個份上,貝迪維爾也只好放棄了。

但他沒有徹底死心,又追問劍聖亞斯蘭:"我在別的世界也許不叫做貝迪維爾哦?我的真名是[貝貝迪洛夫.貝奧武夫]。你在你的世界裡,真的不認識一個叫做貝貝迪洛夫的人嗎?貝奧武夫呢?"

"不。抱歉。不認識你們任何一個。"劍聖依然搖頭,"和你長得像的也沒見過。和你性格相似的也沒遇到過。你對我而言就是個完全的陌生人,雖然這樣說很奇怪。"

"好、好吧……"狼人青年這才徹底放棄了。這恐怕和七年前世界之壁變透明的事件有關,貝迪維爾不清楚。他支付的[代價]也許比他想象中更大,導致在別的平行世界裡的貝迪維爾全部消失了。

但他明明在九百年後的異世界見過另一個垂垂老矣的自己。那個世界難道不也是個平行世界嗎?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休息了?"貝迪維爾有點失落,在走之前先確認道。

"實際上,還有件小事想跟你說。"騎士王卻不打算放貝迪維爾走,取出一份檔案:"那位薩博先生的事情,調查又有進展了。"

"哦?"貝迪維爾的狼耳朵動了動,"所以,真的存在職場霸凌嗎?"

"事實上,是另一回事。"騎士王取出資料夾裡一份醫療報告,遞給貝迪維爾,"這是薩博先生最初來到大不列顛時的,第一次體檢報告。其時他帶著他母親過來,他希望能賺到足夠的錢給他病危的母親動手術。但他實際上根本顧不上這麼多。因為我們在他的腦子裡發現了一個腫瘤。"

貝迪維爾被觸動了一下:"……腫瘤???"

"萬幸的是,那是良性的腦腫瘤,暫時沒有惡化的跡象。"騎士王又說,"當時的主治醫師怕嚇著人生地不熟的薩博先生,就暫時沒有告訴他事實。但這件事應該告知過他的家屬,也就是他母親。

他母親同意在薩博先生的後頸植入一個封魔晶片,抑制他身為兔人的能力。因為醫生認為正是那個能力給他的腦部造成負荷,導致這個良性腦腫瘤產生。"

"如果他一直不使用能力,就不會讓腫瘤惡化……"貝迪維爾唸叨道。

"就是這個意思。而且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這種狀態。騎士團不會把一些很高難度的任務交給薩博先生去做,他們知道他無法勝任那些任務。不能使用兔人族能力的薩博先生,就只是一個體格比同齡人類男子稍好點的人罷了。"

貝迪維爾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他還以為這背後會有更骯髒的黑幕呢。結果騎士團居然是為了薩博好,才不給他機會晉升的?

"噢,該死。"貝迪維爾突然悶哼,"他以前的能力被晶片壓制住。但現在他的晶片被移除了,他不僅能使用兔人的能力,他的能力甚至比普通兔人還強——"

"那很有可能就是他腦子裡那個腫瘤的影響。它說不定會暫時性地增強薩博先生的腦力。"騎士王接話道。

"但是一直使用那種能力的話……會讓腫瘤惡化?!"貝迪維爾不禁驚呼:"糟糕。真的糟糕。要不要把這件事如實告訴他,讓他趕緊進行手術?——你知道的,切除腦腫瘤的手術?"

"這手術的風險可不小。而且薩博先生是從獸人聯軍那邊借來的人,大不列顛不想承擔手術失敗把他害死的責任。"騎士王不帶感情地說,"我們的聯盟關係本來就已經足夠脆弱了。大概,誰都不願意成為聯盟崩壞的導火線吧。"

"就因為這種小事而延誤薩博的治療?那明明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貝迪維爾感到不可思議,"光靠一個晶片壓制他的能力,就能保證腦瘤不惡化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就不怕那個腫瘤自行惡化,然後把他害死?"

亞瑟王沒有回應。

不用等騎士王的回答,敏銳的貝迪維爾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如果薩博自己生病死去的話,責任就不在大不列顛這邊。他們本來就沒打算救薩博。他們只是眼睜睜看著薩博慢慢死去……只是在等薩博死後,名正言順地搞到他的遺體做研究用。

<

p>他們想連皮帶骨地把那名灰兔人青年啃食殆盡,連遺體都不放過。

……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這是騎士團內部一部分人的獨斷,我保證我不知情。"騎士王又說,"但大不列顛騎士團是個龐大的組織,我不可能觀察到每一個角落。"

"我知道的,亞瑟。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不用急著撇清。"貝迪維爾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沒有急著撇清,下面的人做的事,我這個國王也有責任。"亞瑟王悶哼道,"所以你打算怎麼辦,貝迪維爾?要找相關人士追責嗎?但他們做的也只是對薩博先生延誤治療,充其量算是見死不救而已。這事並沒有違背騎士團的規章制度。給薩博先生移植晶片這個操作,甚至得到了他家屬的同意。"

是的,騎士團裡的老狐狸們肯定很擅長鑽法規的空子。否則他們也不會想到這麼惡毒但又合法的計劃了。

"當然。他們沒有違反規章制度,我甚至相信這裡面沒有任何人違規。他們都是一群精明又冷酷的人,不會讓人簡單抓住他們的小尾巴。"貝迪維爾哼道,"我猜,這事即使深究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對不?"

"嗯。很遺憾。"亞瑟給予肯定的回答:"騎士團只能懲罰那些違背了規章制度的人。沒違規的人自然不會被懲罰——哪怕他們所做的事情冷酷險惡且不近人情。"

法律總是這樣。法律也是人定製出來的,總有漏洞可鑽。在需要它的時候,它總是讓人失望,讓那些精明的惡人逃脫罪責。在精通於鑽空子的人面前,法律往往只是個笑話。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我得去找薩博一趟。"貝迪維爾說,"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得為他做些什麼。"

"又要多管閒事嗎,貝迪維爾?"騎士王問道,"為什麼?因為他很可憐?因為他長得像你的朋友?因為你覺得命運待他不公,你看不過去?"

"這些理由都佔一點。"狼人青年搖頭,"但是到頭來,人幫助人真的需要理由嗎?

我討厭這個人幫助人還需講理由的世界。我討厭這個人坑害人不需要講情理的世界。

所以,我還不能稍微反抗一下這個世界嗎?"

與此同時,洛裡安的診所裡。

"嗯……"鹿人德魯伊緩緩睜開雙眼,總算從睡夢中醒來了。

"你、你醒啦?"伊萊恩關切地問:"你睡、睡得好嗎?"

"很遺憾,睡得一點都不好。"洛裡安苦笑道,彷彿事不關己:"我每次使用完[綠巨人]這種極限森靈魔術都會被強制入睡。而且我睡醒之後頭還會疼。沒必要的話我真不想用它,副作用太大了。……話說我睡了多久來著?"

"沒、沒多久,就一個小時左右啦。"白獅人少年笑著答道。

"一個小時而已嗎……話說你好像很高興?"

"因、因為平時都是洛裡安看著我醒來,這次總算立場對調了啊。"伊萊恩笑道。

其實是因為他很喜歡看洛裡安熟睡的樣子。鹿人德魯伊睡著的時候表情格外地恬靜,比平時更甚。伊萊恩很好奇洛裡安到底在做一個怎樣的好夢。

"哈哈,立場對調嗎……很有趣。"鹿人德魯伊苦笑,"泰羅呢?"

"他、他在外面用[森靈魔術:整地]修理亂糟糟的戰場,搞了一整個小時了。"伊萊恩答道,"外、外面一團亂,他叫你先不要出去,以免被[整地]波及。"

實際上,[整地]早就結束,是伊萊恩在幾秒鐘之內完成的整地。但他這樣說就會讓洛裡安察覺到伊萊恩曾經使用過森靈魔術來殺人,一切就露餡了。所以伊萊恩騙洛裡安,說泰羅在外面[整地]花費了一個小時——只是為了讓謊言聽起來更合理。

"他居然丟下你不管,在外面打掃戰場一整個小時?"洛裡安搖了搖頭,"泰羅這個笨蛋,一點都不體貼。"

"我、我覺得他有點討厭我。是、是不是因為他不喜歡我霸佔著他的哥哥?"伊萊恩開玩笑道。一半是開玩笑,一半是為了掩蓋真相,給泰羅打掩護。

洛裡安臉一紅:"你也是笨蛋。你被丟在這裡一整個小時,現在餓了嗎?想吃點或者喝點什麼?"

"沒、沒事,不渴也不餓。"伊萊恩答道,"偏、偏要說的話,我想洗個澡。"

伊萊恩要做的就是幫泰羅拖時間,拖到一切看來合理的地步,讓洛裡安以為泰羅真的花費了很多時間在外面整理戰場。

"當然。"洛裡安迅速地瞄了伊萊恩下身一眼,"一整個小時沒人照顧,那個也滿得快溢位來了。是該換換了,順便洗一洗。"

"你、你是故意消遣我的嗎?"伊萊恩漲紅著臉,"這、這不好笑,洛裡安!"

"我就不捉弄你了。"洛裡安從輪椅中抱起伊萊恩,"泰羅還沒有回來,以他的森靈魔術的造詣,[整地]大概還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完成。我也想洗個澡,我們去泡澡吧。等泰羅回來以後,他說不定可以加入我們。"

這樣說是因為伊萊恩泡澡得泡一個小時嗎?這在他的朋友圈子裡都快成為一個消遣他用的素材了。

可惡。

"話說,我睡著的時候有發生過什麼嗎?"浴室裡,洛裡安一邊幫全身癱瘓的伊萊恩清洗身體,一邊問。

"沒、沒什麼特別的,他們見重灌部隊被徹底打敗,就乖乖撤退了。"伊萊恩撒了個彌天大謊。敵人既沒有乖乖撤退,也沒有活著逃掉。不管是潛入大樹海的滲透部隊,還是跟伊萊恩他們玩狙擊戰的狙擊部隊,全都死透了。

但是洛裡安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掩蓋得好的話,洛裡安甚至沒有機會知道這些事情。

"嗯,他們倒是放棄得很快——"鹿人青年拖長了語氣說道,彷彿不太相信。

"看、看到[綠巨人]那種可怕的對手,任誰都會早早放棄的。"伊萊恩辯解道。

"更何況你還出了一分力,下起那個雷電的暴雨。嗯對。"洛裡安居然相信了:"我只希望這一戰起到阻嚇作用,讓這群傭兵不敢再來了。"

"……估、估計很難。"伊萊恩卻悶哼道,"洛裡安,他們是、是來打那個[永生的源泉]的主意,對吧?你、你以前救過的那個乞丐,現在成了這個國家的議員。年邁的巴迪恩議員想利用[永生的泉源]來延命。他、他日後只會更加瘋狂地聘請傭兵過來襲擊你,直到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為止。他、他一天不死,你就不會有安寧日子可過。"

洛裡安的表情變得深刻起來:"你從哪裡聽說到巴迪恩議員這個名字的?"

"麒、麒麟凱迪歐擁有讀取別人記憶的能力哦。我、我上次襲擊警局,從局長的記憶裡看到過這個議員和局長的骯髒交易。再、再加上你之前的抱怨,我基本可以肯定巴迪恩議員就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你也許是對的。世界上知道[永生泉源]的人應該不多。"鹿人青年嘆道,"我很後悔讓他知道了這個秘密。要是我當初對那名乞丐見死不救就好了。"

"現、現在才來後悔也沒用。要是你當初對、對他見死不救,也許現在你就得換成另一種形式的後悔呢?——啊,我當初明明可、可以拯救這個人的,我居然對他見死不救,之類的。"伊萊恩勸道,"不、不要為你做過的事情後悔了,洛裡安。你、你當初的行為出於純粹的善良,你問心無愧。

你、你又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你怎麼可能知道當初救的那個乞丐會變成今天舉足輕重的議員,而且他不知感恩想殺你,為了佔有大樹海的[永生泉源]?"

洛裡安愣了幾秒。

"你有時候還挺有說服力的,嘿。"然後他笑道,抱起清洗乾淨的伊萊恩往浴池裡走。

"所、所以,我可以動手對付他嗎?就像是我之前對付警.察局長那樣。"剛泡進池子裡的伊萊恩,突然說出一句可怕的話。

洛裡安的表情又變得複雜了:"不,你不能。應該說是做不到。那傢伙鐵石心腸,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不愛。而且他無親無故,也從未和任何女人結婚生子。只有他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他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不在乎。他沒有子女,但即使他有,為了追求不老不死,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可以犧牲。他就是這樣自私自利到極致的人。我不認為你可以透過要挾他的家屬來讓他就範。"

"所、所以……"伊萊恩的臉逐漸陰沉下來:"果、果然,只能殺了他本人嗎。"

"哇哦。你都在說什麼可怕的事情。"洛裡安果然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可、可是,這也是他先僱人來殺你的哦?想、想殺人的傢伙被人反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即使你這樣說……"洛裡安苦笑,清洗完身體之後就坐進了浴池,坐在伊萊恩身旁,"巴迪恩議員的所在位置肯定是個秘密吧。加上你襲擊了警局局長,打草驚蛇,議員肯定被嚇得躲在自己所有的某個不知名的地堡裡,暗中指揮一切了。現在想找到他可說是非常難的。"

"即、即使借用麒麟的力量也做不到?"

"麒麟的力量也不是萬能的。如果那個地堡只有巴迪恩議員一個人知道,麒麟讀取記憶的能力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那種事情真的可能嗎?一個垂死的老人躲在地堡裡指揮一切,沒有人照顧,卻能和外界通訊,甚至還能聘請傭兵來替他賣命?

不。考慮到現代的通訊手段如此先進,這種事情還是很有可能的。議員甚至可以使用高度自動化的醫療和維生裝置來苟活,不一定需要僕人照顧。又或者把奴僕也一併關進那個地堡裡,封鎖起地堡的大門,不讓任何人出入就好了。總之想躲在地堡裡指揮一切,辦法多得很。

"這、這樣嗎…該怎麼辦好呢……"伊萊恩於是陷入了沉思。

"這不是你需要去考慮的事情吧?你明明只需要安心養病,早日康復就好。"洛裡安打斷道,"這些事情留給我來處理吧。"

"你、你沒能力處理好。"雖然明知道很傷人,伊萊恩還是直言不諱,"今、今天你就差點被爆頭,如果沒有泰羅掩護你,你真的被爆頭了。即、即使爆頭攻擊殺不死你,他們也會搗毀你的研究所,毀掉你心愛的一切,他們也有可能動手殺了我,殺死泰羅,殺死波克比和路卡。

僅、僅靠你一個人的力量沒有辦法和整個組織對抗,更何況那個組織背後是議員,議員背後是整個政.府。

到、到現在你還不醒悟嗎,洛裡安?偏要等到真有人犧牲了,你才會醒悟?"

洛裡安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

伊萊恩知道洛裡安的能耐有多大。他曾經變身成洛裡安的模樣,能夠使用洛裡安的全部能力,那時候的他感覺到自己幾乎無所不能。

哪怕他使用大樹海的力量和現任的諾威公國對著幹,推翻一整個政.府,也是有可能的。那種力量大到就像是颱風、海嘯和地震,屬於純粹的自然災害。而人類的政權在這種"自然災害"面前,就像是螻蟻一樣卑微。

然而洛裡安太善良,從來沒有使用過這份力量來傷害任何人。相反,他只有在別人來犯的時候才使用力量保護身邊的一切,要保護的東西又太多了,這一切都成為了他的軟肋。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洛裡安。

惡人是不會跟你講道理、按章法出牌的。你不主動出擊的話,你珍視的一切都會消失。

伊萊恩一句話都沒說,僅用眼神如此訴說著一切。即使他什麼都不說,洛裡安都應該知道伊萊恩想說什麼。

"知、知道[永生源泉]的人,只有巴迪恩議員一個嗎?"於是伊萊恩又問。

"我認為是。"鹿人青年答道,"他這人自私又多疑,應該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他想獨佔[永生泉源],不可能和別人分享的。"

也是。就連潛入大樹海的[獵狼]滲透部隊,似乎也不知道他們自己在找什麼,他們探索得有點漫無目的,明顯不知道自己在找的東西是[永生的源泉]。

他們可能只得到了極其有限的情報,根據議員給的這點情報來找東西,而且找到類似東西的痕跡,在地圖上標記過了,就得撤退的——結果他們死光了,根本沒有機會撤退。

畢竟,[源泉]數量有限,議員自己肯定想把它獨佔,自己得到"永生"。

如果整個世界都知道了[永生泉源]的真正價值,等議員把大樹海搶到手後,就輪到他和整個世界為敵了。

"那、那麼,果然只需要殺掉他,就能讓一切結束吧。"伊萊恩的話語中帶著更為濃重的殺意,"只、只要找到他就可以了。找到他後,讓我來動手,洛裡安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你、你曾經救過他一命,現在只是把他欠你的這條命拿回來,這不是很公平嗎?"

"這事和你無關,你不用為了我而讓雙手沾上鮮血吧……"

"到、到現在你還這樣說嗎?我、我想幫助你,洛裡安。這段時間裡你很照顧我,你是我的朋友。我、我無法坐視自己的朋友身處於危險之中,卻什麼都不做。"伊萊恩追問,"而、而且你真的有辦法動手殺掉巴迪恩議員嗎?"

"我會做的……我會讓他變成無法再惹事的狀態,我保證。"

即使是這種情況下,洛裡安依然沒有說要殺死那個議員。真是服了。

"你、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嗎?"伊萊恩於是又問。如果議員真的躲在某個地堡裡指揮著一切,洛裡安再神通廣大也找不到人吧?

"我確實不知道。但我有點頭緒,知道可以從哪裡開始找起。"鹿人德魯伊答道,"我得去象牙塔找艾斯利爾哥哥幫忙,哥哥有辦法幫我們找到人的。"

"好、好吧。"伊萊恩悶哼道。只希望洛裡安的哥哥真的靠譜。

說起找人,伊萊恩最初想到的其實是[映世寶珠],伊索瑪文明的至寶。用那個來找人的話簡直不能更簡單,因為那個神器可以直接構建兩個人之間的因果聯絡,讓想找到的人必然出現在[映世寶珠]的使用者面前。

但是當然,現實世界沒有辦法使用[造物術]。只有黃金鄉這種靈體的宇宙,才有可能憑空造出東西。現實世界要造出同樣的東西來,必然需要花費龐大得難以想象的魔力來生成對應的質量。光是無中生有地生成兩個氫原子,就會消耗伊萊恩體內幾乎所有的魔力,更何況製造更復雜的東西?

尋人的另一個備選方案,就是借用貝迪維爾的[映奇寶珠]。那實際上就是[映世寶珠]的拙劣模造品,功效比正品差很多。但用那個來找人也是可以的。不過伊萊恩並不想去求貝迪維爾。他不想把曙光號的人也牽扯進這件事裡來。

所以,果然還是要找艾斯利爾老先生幫忙嗎。

見伊萊恩一副凝思的模樣,洛裡安以為伊萊恩想見艾斯利爾:"你也想見我哥哥,對吧?"

"嗯?嗯,是啊!"伊萊恩趕緊答應道,"我、我可以去見你哥哥嗎?"

伊萊恩早就想見見洛裡安的哥哥艾斯利爾老先生了。感覺那位老先生是和蘭斯老爺爺一樣讓人尊敬的長者。而且艾斯利爾老先生還喜歡玩音樂,愛吃甜食,簡直就和蘭斯老爺爺一樣有趣。

"當然可以,我去象牙塔的時候順道帶你過去。"洛裡安微笑道,"順便也讓哥哥給你做一下身體檢查。你夢到了我年幼時的記憶這件事,得讓艾斯利爾哥哥檢查清楚。如果移植的記憶真的對你的人格造成了影響,還是早點把它抹除比較好。"

"真、真的不用了……"伊萊恩倒是很想保留洛裡安兒時的記憶,他覺得這樣會讓他和洛裡安更加親近。

"總之讓艾斯利爾哥哥來判斷吧。如果哥哥認為有抹除記憶的必要,就抹除掉。如果哥哥認為現在抹除那些記憶還太早,就什麼都不用做。"

"嗯……好、好吧……"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鹿人青年又莞爾一笑,"洗完澡後我會給哥哥發個資訊,再讓泰羅幫忙看家。哥哥今天傍晚應該可以騰出時間接見我們。"

對喔,伊萊恩這才想到。象牙塔的大.法師平日一定很忙吧,為了做各種法術的研究。居然要艾斯利爾老先生在百忙之中騰出時間來接見他們,真不好意思。

"你、你哥哥……會贊成你去對付巴迪恩議員嗎?"白獅人少年有點擔心地問。

"事實上……艾斯利爾哥哥總是對我過於保護。如果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可能會親自去殺了巴迪恩議員。然後事情就鬧大了。"鹿人德魯伊苦笑,"所以,這事幫我保密好不?我不希望艾斯利爾哥哥為我的事情操勞。我們只需跟他說,想找到這個巴迪恩議員。別的什麼都不要說。"

"好、好吧,就這樣定了。"伊萊恩贊同道。

這事應該由他們這些年輕人自己解決。總不能讓一個五百多歲的老人,為他們代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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