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4章 追憶之於來日（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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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4章 追憶之於來日（十四）

洛裡安剛走出去，門外就飛進來一個小東西。

這次尹來恩終於看清楚那個小東西是什麼了。它是一隻天藍色的小鳥，它的翅膀和尾巴上還有著彩虹般的色澤，非常美麗。這是一種稀有的鳥類，好像是叫做天堂鳥什麼的。很明顯這隻小鳥是洛裡安的使魔，在洛裡安走開的時候過來照看尹來恩，防止意外情況。

德魯尹們擁有和大自然溝通的能力，不僅能支配各種植物，甚至能使喚各種動物。洛裡安能使喚這隻天堂鳥，一點都不稀奇。

不過，好可愛啊，這隻肥啾！居然有這樣胖乎乎毛茸茸的天堂鳥呢！那簡直就是一團會飛的棉花糖！

＂哦，波克比居然在主動幫我看護病人呢，真乖啊。＂洛裡安也帶著兩杯熱可可走進房間裡來。

＂波、波克比？＂

＂是這孩子的名字。＂鹿人德魯尹放下熱可可，伸出手指去逗弄那隻天堂鳥。鳥兒非常黏人，主動過來用脖子和身體蹭著洛裡安的手指和手掌，非常高興的樣子。寵物和其主人一樣可愛。

只能說這個畫面太有德魯尹的味道了。

＂它、它是你的使魔嗎？＂尹來恩於是又問。

＂不，我從來沒有命令過波克比做任何事哦。＂洛裡安的回答卻超乎尹來恩的意料，＂這個品種的天堂鳥已經瀕臨絕種，是非常珍貴的鳥類。蓋亞大人拯救了這隻受傷的小鳥，並送到診所裡來讓我照顧。當我治好波克比之後……它就賴著不走了。我又不能趕它走，就先這樣了。不過這孩子有時候還是能幫得上忙的，嘻嘻。＂

＂啾！＂天堂鳥發出一聲愉悅鳴叫，然後飛走了。它彷佛能聽懂人話。

＂雖然這事有點長遠……等你身體恢復到可以行動之後，你可以跟波克比玩耍，但是千萬不要弄傷它哦。＂洛裡安又吩咐道，＂那真的是瀕臨絕種的珍貴鳥類，世上殘存的數量不超過十隻。你要是誤傷了它的話，判刑都是無期徒刑起步哦。＂

＂我、我會注意的。＂搞得尹來恩倍感壓力。

洛裡安等熱可可稍微冷卻下來之後，就小心翼翼地遞到尹來恩嘴邊，把吸管湊到尹來恩嘴唇旁：＂你自己能喝嗎？慢點喝，小心燙嘴。＂

＂嗯……＂尹來恩吸了一口熱可可。可可的味道非常濃郁，甜度適中，它很好喝。尹來恩發現自己的味覺又回來了，他在現實世界這邊明明是吃什麼都吃不出味道的。也許在他絕對領域崩壞之後再重組，又恢復了一部分五感。

雖然他的身體不能動彈，但他可以享受到美食帶來的喜悅，這事似乎也不至於太糟糕。

＂話、話說洛裡安，＂尹來恩停下來繼續和鹿人德魯尹聊天，＂你、你說你原本是鹿人，是從鹿人變成的德魯尹。所、所以這世上真的有鹿人族嗎？我還以為獸人們基本都是勐獸？＂

除了兔人之外，絕大部分的獸人都是勐獸，這明明是常識。

獸人們就是古代神人族製造出來的生化人戰士，是為了對抗當初反叛古代人的人類而製造出來的，＂執法者種族＂。

古代人為了擊敗揭竿而起的＂奴隸種族＂人類，故意在人類的基因里加入各種勐獸的基因，創造出＂執法者種族＂獸人。他們這樣做就是為了利用勐獸們原本的體能優勢，來壓制人類。所以，按道理說，除了擁有特殊能力的兔人族之外，不應該存在非勐獸的獸人種族。兔人族主要是能支配魔獸來戰鬥，所以才會被創造出來。

鹿人應該算是＂馴獸人＂吧？總之他們絕對不算＂勐獸人＂就是了。把沒有多少戰鬥力的鹿的基因和人類基因糅合到一起，創造出這種沒有多少戰鬥力的獸人，有什麼意義嗎？

＂[馴獸人]在歷史上確實是存在過的，雖然很早就退出了歷史舞臺。＂洛裡安答道：＂這要從遠古開始說起。

當初是奴隸種族的人類反叛那姆勒斯人（古代神人族），掀起世界規模的大戰。那姆勒斯人則創造出勐獸人來對抗人類，這些事情你應該也聽說過吧？＂

＂嗯。＂

＂人類和勐獸人的大戰持續了很多年，雙方都死傷慘重，但是人類在數量上佔據絕對優勢。同時，有一個問題開始困擾那姆勒斯人。

沒錯，原本由人類奴隸來完成的工作，全都在這場大戰中被閒置了。人類不再替古代人賣命，這些空出來的工作崗位就沒有任何人接替。不管是生產還是設施的管理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人類不幹活，那姆勒斯人總得找一個替代品，讓原本的秩序正常運作下去。

他們把目光放到獸人身上，打算創造出勞工型的獸人來代替原本的奴隸種族人類。但他們不想犯同樣的過錯。如果新創造出來的獸人走上人類的老路，再次揭竿起義，那姆勒斯人負擔不起。於是他們用馴化過的動物的基因，創造出馬人、牛人、羊人、鹿人這類[馴獸人種族]。[馴獸人]的數量比[勐獸人]多，比人類少。

他們比人類更吃苦耐勞，更溫順容易控制，一名馴獸人就能負擔起原本十名人類的苦活。這就是馴獸人的由來。＂

是的，尹來恩看到洛裡安的身體結構，也能感覺出來這頭鹿兒很擅長幹高強度的苦工。洛裡安甚至都不一定是他們那個種族裡最壯碩的個體。

＂但、但你說馴獸人在歷史上只短暫出現過，是什麼意思？＂白獅人少年追問，＂他們滅絕了嗎？＂

＂沒有徹底滅絕。但我們的祖先在古代人毫無慈悲的壓榨之下，很多都過勞死了。即使他們再擅長重體力勞動，被長時間過度壓榨，還是會累死的。最可怕的是，和其他獸人一樣，馴獸人在被創造之初就被埋入了絕對服從古代人的基因。他們無法對古代人說不，只能乖乖聽命於造物者，無條件地被奴役至死。那真是非常黑暗的一個時代。＂

古代神人族向來壞事做盡。尹來恩甚至都不對此感到意外。

＂我們的祖先大批大批地死去，剩下一部分人則秘密地聯絡到蓋亞大人。他們向蓋亞大人哭訴，尋求蓋亞大人的庇護。他們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如果得不到蓋亞大人的保護，他們必死無疑。

而蓋亞大人最終向我們的祖先展示了慈悲，她派德魯尹來救走了一小部分馴獸人。即使是神明的她，也無法拯救所有人，只能救那些她伸手可及的人。而我們的祖先就這樣存活了下來。我們殘存的數量極少，只在蓋亞大人的庇護下隱世而居。其中也不乏為報效蓋亞大人而變成德魯尹的人。＂

＂哇、哇哦。＂尹來恩又喝了一口熱可可，＂我、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們的一族原來有過這樣悲慘的過去……＂

＂沒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事實上，馴獸人們在蓋亞大人的保護下過得很好。＂洛裡安也喝了一口熱可可，微笑道，＂而且變成這樣的我也不算是鹿人了。我的同胞終究是德魯尹，不是鹿人們。＂

尹來恩沒有置可否。他不知道洛裡安說這個的時候是真心這樣想的，還是因為要面子而在說著違心的話。

洛裡安看起來就和普通的鹿人沒有太大差別——除了從頭上鹿角長出來的葉子。那些葉子甚至都不算茂盛。鹿人洛裡安作為一名德魯尹，植物部分的活性應該很低。他體現出來的大部分都是動物活性吧？

＂你、你討厭你的族人……我是說，鹿人們嗎？＂尹來恩大著膽子問道。

＂嗯？不會。我和他們相處得還行…吧？＂洛裡安卻一臉不在乎，＂雖然他們總是稱我為洛裡安大人，這叫法莫名的有種疏遠感。而且我也五十多年沒有和鹿人族的聚落交流過了，和他們確實是挺疏遠的。雖然疏遠，卻還不至於被討厭。＂

＂你、你在那邊還有親戚不？＂

＂沒有了。我是家中的獨子，父親離去已經兩百年前的事情了。＂洛裡安又喝了一口熱可可，＂我父母親那邊似乎都沒什麼親戚。即使有，兩百年前就沒怎麼聯絡過的親戚，他們的後代至今不可能還記得我吧。＂

所以洛裡安在鹿人族那邊基本沒有親屬了，倒是在德魯尹這邊還有兄弟。怪不得他更傾向於自我認同為德魯尹，而不是鹿人。

＂所以你、你孤獨嗎？＂尹來恩又試探著問。

＂不怎麼。儘管不頻繁，我的哥哥和弟弟們偶爾還是會過來串門的。德魯尹教的人也經常會派人來進行定期聯絡。而且這附近的村子也經常有村民過來看病，儘管都是些小病小痛，很快就看完病走了。我在這裡可以做的事情還是挺多的。更何況還有波克比他們陪著我，照顧這些幻獸和珍獸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和這些可愛的小傢伙相處，讓人身心愉悅。＂

好吧，他其實好忙的。

＂還有什麼要問不？＂洛裡安看到尹來恩幾乎把熱可可喝完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該閉目養神等天亮。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我們回頭再聊。＂

＂好，好吧……＂尹來恩趕緊把最後一口熱可可喝完，它其實基本不熱了，雖然還不至於變得冰涼：＂你大晚上的，要去處、處理什麼事情嗎？＂

＂這個嘛……＂洛裡安神秘地一笑，＂處理，你的事情。你不會想要知道的，反正你感覺不到，合上眼睛休息就好。＂

被這麼一說，尹來恩就察覺到了洛裡安想幹什麼了：＂我、我該不會是……流出來了？＂

＂嗯，量還挺多的。再不處理的話，床單就要弄髒了。＂鹿人德魯尹苦笑道，＂清理完之後還得幫你擦洗身體。你應該不想看到我這樣擺佈你的身體吧？那就當作看不見好了。＂

白獅人少年的臉漲得通紅：＂對、對不起……＂

＂沒事，病人們都這樣。你的身體甚至沒有感覺，對不。這就是不可抗力，你沒必要感到羞恥。＂

尹來恩依然覺得很羞恥。他緊閉上雙眼，無視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完全無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管發生什麼他都當作和他無關。

＂如果你真的覺得尷尬的話，就趕快好起來吧。＂德魯尹笑道，＂你也不想一直受人照顧，毫無尊嚴地活著吧？＂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即使他擁有永恆的生命，但是沒法動彈又有什麼用。要他像個廢人那樣被照顧著活下去，這樣毫無尊嚴地苟活，比死更難受。

尹來恩緊閉雙眼，儘量放空思想，不去考慮洛裡安正在給他清理身體的事情。一切等天亮之後再說吧。他有種莫名的安心感，他知道這名鹿人德魯尹會一直在這裡照顧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