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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8章 分道之於乖離 (三十一)

與此同時(?),早上七時五十分左右,愛丁伯爾格老城區某間破舊的公寓裡。

"嗶---嗶---嗶---,嗶---嗶---嗶---"一連串的鬧鐘響起,把薩博吵醒了。

他睜開眼看了看床頭的鬧鐘,第一個念頭就是覺得自己要遲到了,差一點就急著從床上跳起來。然而他再一想,才記起他的上司丹尼爾其實給了他一整個星期的休假,他今天根本不用去騎士團裡報到。所以這個鐘點才起床也完全用不著擔心,根本沒必要害怕遲到啊。

"嗯......我都在幹什麼......"兔人青年於是從床上轉了個身,捂住臉。他甚至對這個凡事一驚一乍的自己感到羞恥。他明明應該是一名士兵,應該是騎士團裡的一名騎士。但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名"社畜",每天按時起床按時上班,在名為大不列顛騎士團的"公司"里老老實實地做著些平乏而卑微的工作,就這樣既沒有希望也沒有夢想地苟延殘喘著每一天?

這樣下去真的好嗎?有時他不禁如此想到。然而他又有什麼選擇。光是"活著"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而他甚至都活不好,被病魔纏身的他不動手術治療就命不久矣,而那個手術的費用又高昂得嚇人。

沒錯,他的上司,白銀騎士丹尼爾說過,已經幫他從騎士團那邊爭取到做這個手術的經費,而且他很快就能動手術,然後他就總算有機會活下來了。

然後呢?

只是活下來而已。依然是待在騎士團裡,沒有晉升的希望,也沒有可觀的薪酬,就這樣平凡無聊地,在這個不起眼的崗位上,終其一生嗎?

活下來了,也只是活下來而已,依然是沒有夢想也沒有希望嗎。

薩博把頭埋在枕頭底默思了好久,他甚至有種不想從床上爬起來的衝動。要是這一切全都是夢,該有多好。要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幽暗地域,即使過得窮苦,也依然和母親留在獸人們的領地裡過日子,又該有多好。

帶著母親過來大不列顛,希望能爭取到給母親治病的機會,果然是錯誤的選擇嗎。結果他母親已經不在了,而他卻卡在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鬼地方,受盡人類的歧視,沒有夢想也沒有希望。

就連可以回去的地方也喪失了。

該死的......

叩叩叩。灰兔人青年的沉思被外面的敲門聲打斷。

"你醒了嗎,薩博大哥?"門外傳來暫時寄住在他家的神秘少年,梅森的聲音:"我做了早餐。如果你醒過來的話,要來吃嗎?"

"......不吃了。"薩博低聲說:"我的手術很有可能在今天之內就能安排上,說不定他們今晚就會把我送去手術檯。動這種大手術之前,據說要禁食。"

"哦,明白了。"梅森答道:"既然如此......我給你做點飲品吧。喝點東西應該還是可以的,對吧?"

"......那就有勞了。"灰兔人青年答道。他確實有點口渴。而且光是想到必須從現在起一直到手術開始之前都不能吃東西,他就覺得有點可怕。那意味著他必須餓上一整天......真的不會餓暈嗎?

薩博懶散地從床上爬起,去梳洗了一下之後就走進客廳,他剛坐下打算去喝放在桌面上的一杯牛奶時,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半秒之後就是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

正在廚房處忙活的梅森轉頭和薩博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去應門。"知道梅森不方便被外人看見,薩博站起來說。

"來了。"他走向門前,透過門眼瞄了一下,門外之人果然是丹尼爾。

"這麼早......?"他開啟門的同時問道。

"嗯,有些檔案要你籤一下,然後手續就完成了。"白銀騎士少年毫不客氣地推門走進薩博的屋子裡,一屁股坐下,順勢把他揹著的一隻揹包擱在旁邊的椅子上。那揹包裡裝得鼓鼓的,似乎有不少家當在其中。

"額......這是什麼意思?"薩博接過丹尼爾遞過來的檔案,同時不安地瞄著丹尼爾那隻揹包在看。丹尼爾的揹包的一角似乎冒出了什麼,看樣子是一隻露營用的睡袋。

"我說過的,從今天起搬到你家裡住。"丹尼爾說,"本來就計劃在這裡打地鋪,所以當然是帶上睡袋了。"

"道理我都懂,但一下子就搬家似的把東西都搬過來嗎......"薩博心裡還是有點無法接受。畢竟他和丹尼爾其實並沒有認識多久。即使丹尼爾是他在騎士團裡的直屬上司,突然讓這樣一名陌生人和他同住一屋,感覺還是很奇怪。

不過話說回來,他收留那名神秘的少年梅森時,為什麼沒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呢?難道是因為梅森看起來軟弱而且人畜無害,而丹尼爾看起來則更為強勢,只要他願意的話可以隨時把薩博推倒在地?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但我也說過了,手術之後的你身體一定會很虛弱,甚至連下床都做不到,你確實需要有人來照顧------"

"薩博大哥有我照顧就夠了。"梅森突然從房間裡跑出來,打斷了丹尼爾的話。

"你?"丹尼爾瞥了那名金髮少年一眼,冷笑:"恕我直言,小子。你看起來甚至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不給薩博添麻煩就已經很好了,更別說照顧別人。"

"這事也輪不到你來插手,大不列顛的白銀騎士大人。"梅森卻毫不客氣地頂回去:"什麼,騎士團是人手緊缺還是資金緊缺,給一名動完手術的騎士安排住院都辦不到,甚至給這名騎士安排一個護士都辦不到,竟然要讓堂堂一位白銀騎士來照顧自己的下屬了?這事怎麼看都是不合理的。"

"不,薩博這邊有特殊原因而不能住院和安排護士,所以我才來的。"丹尼爾答道,"這是薩博自己的意願,你怎麼不向他本人確認?"

"真的嗎,薩博大哥?"梅森用之前從未有過的兇惡目光看著灰兔人,彷彿在質問薩博。

"額......是有這麼回事啦......"

"......所以你還是不相信我。"梅森說。

"這不是廢話麼。"丹尼爾藉機毫不留情地插嘴道,"誰會在這種時候跑去住院,讓你這種不明來歷的傢伙佔用自己的老家,為所欲為?"

"等等,你這樣說有點過......"薩博想打斷。

"而且大不列顛騎士團也不是什麼慈善機構,騎士團肯出資給這傢伙動手術已經是很大程度上的寬容了,你還打算讓騎士團出資讓他住院、出資聘請私人護士來料理他的術後日常?想得也太美了。"丹尼爾繼續道。

"喂喂......"薩博額角冒出一滴汗。

"即使如此,"梅森還不服輸地說:"我仍然不認為你,作為他的上司,應該在這種時候住進他的家裡。你是白銀騎士吧?你的團隊裡應該還有很多黑鐵騎士可供使喚吧?讓薩博大哥同級的那些黑鐵騎士過來照顧他不就好了嗎?為什麼偏偏必須是你?你和薩博大哥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個還用問嗎。"丹尼爾哼道。

"等,等一下!"薩博害怕丹尼爾會說出他們之間的秘密,把之前襲擊死亡毒蠍盜賊團的事情也說出來,慌忙阻止道。

"他是我的前男友。這樣說就沒問題了吧?"

"噗---------!!!!!!!!!!!!"薩博差點沒有把喝進去的牛奶全噴出來。

"什麼鬼!!"他大吼道。

"到現在還不好意思承認?"丹尼爾看著薩博,一臉從容地說:"這裡人不多,你就老實承認下來嘛。你這傢伙總是對年紀比你小的男孩有種病態的迷戀,以前對我是這樣,現在你會收留這個傢伙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不是嗎?"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薩博大哥......"梅森突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薩博。

"胡說八道!!"灰兔人青年怒道,扯住丹尼爾的衣領:"你!跟我來!!馬上!!"

然後他就連拉帶扯地把丹尼爾領進自己的房間裡,並砰的一下重重地關上了門。

"你為什麼要那樣說?!"在房間裡,薩博用盡量大而又不會被外面聽見的音量怒道:"你說那種話被人聽見了,豈不是憑空汙我清白?!"

"我這是為你好啊,薩博。"丹尼爾卻一臉淡定:"那小子明顯對你有意思,你這都沒看出來嗎?而我現在就這樣把事情挑明瞭,好讓他對你死了這條心。"

"但我又不是基!"薩博怒道:"你亂說這些話,梅森知道了,日後他在外面亂說的話,我的名譽豈不是......"

"怕什麼?他只是你生命中一個匆匆的過客而已,而且他現在還秘密地寄住在你家裡,估計是在躲避著什麼人。"

"梅森是我表弟------"

"哦,收起你的鬼話吧,薩博,你早知道我不會相信的。"丹尼爾打斷道,彷彿早就看穿了一切。

"......好。"薩博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他確實是在躲避著些什麼人,而我只是好管閒事,讓他在這裡暫住幾天。這以外你就別問了。"

"我不問,我才沒興趣知道那傢伙是什麼人。"丹尼爾白了薩博一眼:"我只需幫你保住我們[共同的秘密]就夠了。住在你家裡,說出剛才的謊話,我認為這一切都是為了保住秘密必須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但你依然汙了我的清白......"薩博不服地說。

"聽著,那小子和你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白銀騎士少年又道:"現在你或許讓他在你家暫住了,讓你誤以為和他走得很近。但實際上呢?等暫住期過去以後,他就會離開這裡,而且永遠都不會回來。就像他是你生命中一個匆匆過客那樣,你也是他生命中一個匆匆過客,估計幾個星期,幾個月,幾年過去以後,他連你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他今天聽到的這點小破事,又怎會記在心裡?"

"道理是這樣,但......"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就只是擦身而過而已嗎。

真的是這樣的話,未免也太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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