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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四殿下。”
楚識夏抬眼細細地打量白子澈,只覺得他眉眼確實像極了皇帝,溼潤沉靜。白子澈一身書生似的打扮,為了抱懷裡的畫,淋溼了大半個肩膀。
“楚姑娘這是要出宮嗎?”白子澈道,“這雨越下越大,楚姑娘若不嫌棄,可到畫院裡坐坐。”
出了宮,無非就是去羽林衛或回秋葉山居。楚識夏想起夢中往事,又思及沉舟湖水般的眼,心中思緒萬千,便起了逃避的心思。
“那就叨擾四殿下了。”
一地狼藉的畫院裡被草草地收拾了一通,侍奉的小宦官和畫師們見了楚識夏,都心有慼慼,不敢多說。
白子澈大約是摔打著長大的,照顧自己和照顧別人都信手拈來。他妥帖地收拾了身上的水漬,又給楚識夏端了杯薑茶。白子澈的指腹上有洗不乾淨的顏料,五彩斑斕。
“四殿下折煞臣了。”楚識夏接過熱薑茶,低聲道。
“楚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本來就與其他皇子不同。楚姑娘救我一次,我卻沒有什麼可以作謝禮的,是在慚愧。”白子澈語帶恭謙,卻不卑不亢。
楚識夏向來知好歹、懂進退,知道這種話說的人可以當真,聽的人卻萬萬不能得寸進尺,便道,“殿下言重了。”
畫院的白牆上爬滿了青苔,牆頭上有爬山虎掛下,一片綠意盎然。
楚識夏捧著熱薑茶暖手,坐在簷下看雨水淅淅瀝瀝地打在地上。她背後的畫院裡,宦官們忍氣吞聲地整理清點被毀掉的畫卷,白子澈竟然也紆尊降貴地去幫忙。
畫院中珍藏眾多,三皇子一番打砸,受損的不止有畫師們的作品,也有不少大家名作。
“完了完了,”年少不經事的小宦官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抹淚道,“毀了這麼多畫,幾條命夠賠啊?”
這句話說出了眾人的心聲,一眾畫師都沉默不語,有意無意看向白子澈的眼神都帶了幽怨。
“若不是四殿下你畫了那副畫,惹得三殿下不快,也不會有今日的災禍。”
不少人在心裡這樣想。
可他們不敢說出來。白子澈再落魄也是皇子,三皇子可以打罵,朝中權勢正盛的世家子弟也可以輕慢,但身為下人的畫師和宦官卻不可以。
“四殿下畫的那副畫,究竟是什麼?”楚識夏忽地插進來,問,“我瞧著,上面是個人。”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白子澈搖搖頭,“我只知道,那是個美人。畫院的珍藏閣裡有不少為她作的畫像,但父皇說,難模擬人神韻一二。我揣摩舊作,畫了那副畫,故而得父皇賞賜。”
楚識夏裝糊塗道,“可我看殿下穿著樸素,並不像得了賞賜的樣子。”
白子澈猶豫片刻,才說:“父皇的賞賜,我都散給了畫院的畫師雜役了。我出不了宮,也不沒有下人可打賞,留著沒用。”
畫師們聞言都不安地扭開了頭,似要躲避楚識夏的目光。
楚識夏便笑開了,“我看大傢伙神色,還以為好處都許了殿下一個人,惹來禍事卻要眾人一同擔當呢!”
這話刁鑽又刻薄,羞臊得還要臉面的人心下發虛。
年老些的畫師在那小宦官頭上拍了一下,恨鐵不成鋼道,“難道哭一哭便能將這些畫哭好麼?還不快起來幹活!”
——
這場雨下了很久,楚識夏一杯熱薑茶下肚,竟然坐在椅子裡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她睡夢中察覺有人靠近,帶得一陣風起,警覺地扣住了那人的手腕。
“誰?!”
“是我。”白子澈不慌不忙地鬆開手指,替她蓋上薄毯。
“抱歉,臣睡懵了,多有逾越。”楚識夏歉疚道。
“無礙。”白子澈在她身邊坐下,“這雨下得很大,要不要派人出宮報信,叫楚姑娘的家人來接你?”
“等雨停便好。”楚識夏正好落得個清淨,無所謂道,“那些畫,殿下打算怎麼辦?”
“有的尚可補救,有的……我也沒有辦法。”白子澈搖頭道,“回頭向父皇請罪便是。”
“三殿下打砸的畫院,為何要四殿下你去請罪?”楚識夏脫口而出,才覺此話魯莽。
“我雖為皇子,卻自小就知道,我和其他兄弟姐妹是不一樣的。”白子澈一笑,笑容灑脫,“即便我告了三皇兄的狀也無濟於事,反倒叫他記恨我。但我若不領了這罪名,受難的就是畫院的畫師雜役。”
白子澈眨眨眼,笑道,“受罰便受罰吧,總不能真的殺了我。”
楚識夏這回沒接話,只是笑了笑。
“四殿下,有件事臣要提醒你。”楚識夏若無其事道,“三殿下今後恐怕會鍥而不捨地找你麻煩了。”
白子澈一愣。
三皇子沒有那麼閒,會關注每日有幾幅畫送到了未央宮,皇帝又鍾情與哪副畫。他暴跳如雷,定是因為此事觸到了他的逆鱗——無非是東宮和皇后。
一個畫中仙,怎麼會得罪皇后呢?
必然是有人投機取巧,見皇帝迷戀畫中人,便去民間尋找相似的女子。
宮中已經有了一個容妃,皇后已然門庭冷落,靠著陳家威勢才沒被人踩在頭上為所欲為。
若再來一個,即便弄巧成拙,並不得皇帝寵愛,於皇后而言也是一件很噁心的事。
就算白子澈是無心的,三皇子也不會放過他。
更何況三皇子根本不是講道理的人。
——
秋葉山居。
楚識夏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玉珠為她端來薑茶,卻被她推開了。
“我在宮中喝過了。”楚識夏道。
玉珠只當宮中伺候的下人仔細,便沒有多想,只是將她帶回來的君子蘭安頓在房中。
“我的大小姐,您下回眠花宿柳,打發個人回來知會一聲可好?”玉珠挖苦道,“今早宮裡的人來,愣是沒人敢接旨。還是羽林衛的鄧勉公子來送信,說您搶了芳滿庭的姑娘遊湖,一夜未歸。”
“宮裡出來的宦官細皮嫩肉的,哪裡會騎馬?”玉珠責怪地看她,“被您的親衛帶到馬上一頓呼喊,下馬的時候上吐下瀉,您不會沒看見吧?”
楚識夏心虛地摸了摸鼻頭,企圖狡辯,“我年少不懂事,總有借酒澆愁的時候。”
“有什麼愁也不能不回家啊!”玉珠提高了嗓門,“外頭竟有如此逍遙麼?二公子最混賬的時候,也不敢搶了人家花樓的姑娘夜不歸宿啊!”
玉珠說到這裡又有些後悔,若是在雲中,楚識夏絕對幹不出這樣輕狂浮浪的事來。可楚識夏偏偏就離了雲中,這話恐勾起她思鄉之苦。
楚識夏完全沒被勾起思鄉之苦,連連告饒,腳下立刻退出了臥房。
雨後空氣清新,楚識夏慢悠悠地晃到湖邊的亭子裡,趴在欄杆上望著一池破碎的月色。四下裡靜悄悄的,然而楚識夏知道有個人一直跟著她。
沉舟就像是她的影子,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跟了她二十餘年。
割捨一個影子,竟也有破皮斷骨之痛。
楚識夏在心裡笑自己自以為是,理所當然地把沉舟劃作了自己的東西。
“沉舟,我有話要和你說。”
濃墨般的陰影裡走出一個人來,沉舟靜默地站在她面前,兩人之間隔著三尺的距離,一伸手就可以夠到對方。然而楚識夏卻覺得,這是她一生都無法越過的溝壑。
沉舟固執地不肯靠近楚識夏,不知道是因為她在那個吻之後袖手離去,還是因為她一天一夜沒有讓他跟著。
彆扭得有些可愛。
楚識夏笑出了聲,抬手道,“你過來。”
沉舟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一步,被楚識夏攥住衣領,帶得躬下身來。楚識夏在他微涼的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兩人之間呼吸可聞。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楚識夏在這樣近的距離上凝視沉舟的眼睛,像是在看一對墨色的冰晶,心臟不由自主地亂了節拍。
“這世上,只有兩情相悅的人才能做這樣的事,還有鄧勉給你看的書上的事。”楚識夏一字一句,用盡了生平所有的耐心,教導沉舟情愛二字。
“兩情相悅,就是你愛一個人,她也愛你。你們之間沒有秘密,沒有欺騙,你想和她過完這一生,無論家世、病痛或戰亂的阻隔。她可以為了你拼命,你亦然。”
“你會三茶六禮、八抬大轎、明媒正娶迎她進門。她會是你的妻子,你們會相濡以沫地過完這一生。”
楚識夏絞盡腦汁,搜尋著世間佳偶的典故,要為沉舟尋一個古今以來最好最好的愛情楷模,“就像……《鳳求凰》和《白頭吟》,就像兄長與我們說的那棵枇杷樹。”
沉舟從恢復五感之後就和她一起讀書認字,儼然是當世家小公子培養的,無怪乎鄧勉會說他是楚識夏的童養夫。
他自然知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也知道“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年幼時學過的詩文沉舟並不理解其情深,其意切,卻在楚識夏的顫動的唇間感受到了痛。
沉舟安靜地聽著,像是要窮盡這一生的智慧去理解她的每一個字,去領略世人甘之如飴的情愛。
“你……懂了嗎?”楚識夏問出這句話,卻不敢看沉舟的眼睛。
難以呼吸的痛苦攫取了沉舟的心臟,他俯視楚識夏蝶翼般顫抖的睫毛,想要伸手撫平,卻又不敢。
他生平何以膽怯至此。
不要難過了。沉舟在心裡說,你不要我親你,我就再也不親了。
你不要哭。
楚識夏只是察覺了沉舟點頭的動作。
“以後不許再這麼親我,也不許親別人了。”楚識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細小的刃,一遍遍凌遲她的心臟,“否則你將來的娘子會不高興的。”
那樣漂亮的唇,以後會是誰的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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