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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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之罪孽汙濁至善，以背離叛變褻瀆虔誠。

祭品們的靈與肉互相融合成一個發光的球體，宛如太極一般，善惡黑白達到了完美的平衡，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緩緩流轉。

但很快，代表惡的黑色開始迅速擴散，將代表善的白色吞沒，就像是清澈的水池中滴入墨汁，無論原本多麼清澈，最終都會被染黑同化，這是不可抑制的結果。

正如人的內心，只要沾染上一丁點的黑暗與放縱，就會一發不可收拾，直至將內心完全吞噬。

不詳的猩紅月光靜靜照耀，將發光的球體蒙上一層血紅，催化著無窮惡意精華的孕育，蓬勃增生。

“伊呀！”

“罪獸”像是感受到了美味的食物，睜開了一片灰白的眼眸，伸出小手努力抓向靈肉聚合體，但它被儀式限制，怎麼也夠不到，於是急得大哭起來。

“哇！哇！”

一聲聲象徵著飢餓的啼哭宛如驚雷般在眾人腦海中炸開，即使是留守此地的四階無冕者都眼前一黑，一股黏膩的思想意識如蚊蟲爬行般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爬進大腦，浸入靈魂，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想要撬開自己的腦殼，拿出大腦，好殺死那些爬行的蚊蟲，擺脫那詭異難耐的精神瘙癢。

“啊！”有人癲狂地撕扯自己的臉皮，瞬間血肉模湖，撕掉了一大塊皮肉。

有人用指甲瘋狂抓著臉，劃出道道血痕，卻毫無痛覺的詭異怪笑。

還有人跪在地上，不斷用腦袋撞向地面，鮮血直流，最終將自己活生生撞暈過去。

混亂與癲狂像是傳染病一般在人群中飛速散播開來。

“別急。”

對於手下的遭遇，杜普毫無反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罪之嬰孩身上，對它輕聲說：“還沒到成熟的時候。”

罪之嬰孩似乎能聽懂人話，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又閉上了灰白色的眼睛，安靜的像是睡著了，而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它的體型竟然壯大了一圈，從剛出生的嬰兒長成了三個月大。

猩紅的月光照耀在它身上，源源不斷地為它的成長提供能量，漸漸地，一股癲狂的罪惡從它身上擴散開來，讓它所處的那片空間發生扭曲與畸變，光影交替之間有詭異的可憎幻影閃爍，但被儀式牢牢封鎖，沒有外洩。

杜普垂眸，用一把造型華麗的血色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掌心，鮮血成線絲垂落，澆灌在“罪獸”身上，以自己的血液飼養“罪獸”，建立連結。

他要做的，可不只是單純喚醒來自舊紀元的邪神那麼簡單！

轟隆！

矩陣光海所化的天穹驟然震動，無數細長的裂痕浮現，在勐烈不斷的攻勢下蔓延至整片光海，像是破碎的瓷器瓶一樣搖搖欲墜，大量碎片剝落，砸了下來。

數秒後，矩陣轟然破碎，光海爆炸成漫天光雨，燃燒殆盡。

無數威力恐怖的攻擊在同一時間飛向了杜普，然而杜普始終保持著冷靜，好不驚慌。

就在那一瞬間，杜普以及整個儀式陣原地消失不見，從罪惡都市中脫離，但他的手下們卻有很大一部分人被留在了這裡，當攻擊落下，那些人頃刻間化為血霧。

杜普手下僅剩的三名四階沖天而起，不惜性命也要拖延時間——他們都是早早就被杜普徹底洗腦的人，就算晉升到了四階，也只是毫無自我的傀儡，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杜普而死。

“時間流逝被篡改了！”

這時，一位群星會無冕者在源質交流頻道失聲大喊，“罪惡都市的時間流逝可以人為操控！”

這是b-033·罪惡都市的情報上從未提到的能力！

此時眾四階都清楚感受到了，杜普在脫離的瞬間，就將罪惡都市的時間流速調整成了比外界慢，先前時間流速快的時候，外界過去一秒，這裡可能已經過去幾個小時，而現在，外界過去幾個小時，這裡可能才過去一秒！

也就是說，只要罪惡都市裡過去一秒鐘甚至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杜普就能在現實完成召喚儀式，喚醒沉睡中的邪神！

但眾四階早有準備，就算先前不知道根本罪惡都市的時間流速可以人為操控，群星會的戰略部署部門也將包括這一特殊狀況在內的幾十種特殊情況全都算進了作戰計劃裡，所以在感受到不對勁的瞬間，黎曦夜與安娜這兩名唯心繫昇華者就展開了行動。

“俺尋思這裡的時間流速應該比外界更快！”

俺尋思之書中噴湧出一道流光，沖天而起，覆蓋整個罪惡都市，強行扭轉這裡的時間法則。

轟隆！

數百公里的黃昏天空在此刻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一道道孕育著毀滅威能的青色雷霆在雲層中亮起，閃爍，照亮晦暗不明的天地。黎曦夜的絕對意志降臨在這個世界，強行否定罪惡都市的時間流速。

嘎嘣。

在罪惡都市的最深處，一本正在飛速翻動的黑色筆記本忽然傳出崩裂的聲音，翻頁的速度戛然而止，像是齒輪卡殼一樣宕機。

時間流速就此被強行更改，罪惡都市的時間流動速度再度變成了比現實世界要快！

這能為他們爭取到更多時間。

只是，當時間流速被她們強行改變的剎那，杜普就又將時間流速改了回去。

“艹！”黎曦夜罵了一聲，配合安娜再度強行更改時間流速，爭分奪秒。

這裡畢竟是極其危險的四階禁忌物內部，又是別人的地盤，她們兩個人聯手才能與杜普爭搶時間流速的控制權，還必須專心致志，相當於一下子少了兩個四階戰力。

“五分鐘！”

渡鴉軍團的軍團長“泰坦”沉聲喊道，主動朝著敵方無冕者殺了過去。

雙方展開激戰，恐怖的攻勢令整個罪惡都市哀鳴不止，彷彿滅世的末日。

此時此刻，罪惡都市的時間流速正在不斷變換，時快時慢，而外界，流山監獄中，一輪猩紅的圓月冉冉升起，懸掛於夜空，取代了原本的清冷銀月，將整片天幕染成了暗紅色，潮水一樣的紅月光湧了出去，覆蓋大半個海城。

·

“杜普迴歸現實了。”

馬文眺望著大廈頂部，倏然扭頭看向一個方向，“‘幽靈’撕裂空間出去了。”

“幽靈”怕不是想在儀式上直接頂替杜普！

周塵心思電轉，閃過這個念頭。

如果“幽靈”是故意假死，那他這步棋走得實在是妙，將自己從風浪中摘了出去，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躲藏在暗中，等待時機竊取杜普的果實！

“能帶我出去嗎？”周塵忽然看向馬文，此時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需要去證實。

“你確定？”

“確定。”周塵眼神認真地點頭。

“好，我盡力保證你不死。”馬文眼童中亮起銀白色的光輝，構建起空間矩陣，他做不到黎曦夜那樣徒手撕裂空間，實際上絕大部分昇華者都做不到，只能依靠空間矩陣。

“周塵，你非要去嗎？”艾琳一臉擔憂的說，“交給群星會不行嗎？”

周塵沉默了下，行倒是行，“先知”說過，這個事件若是想要利益最大化，就是讓儀式成功舉行，也就是說群星會必然早有準備，等待儀式成功的那一刻進行收割。

但……

“艾琳……”

周塵頓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猜想：“莎莎很可能就是‘幽靈’……準確說，是‘幽靈’的一部分。”

為何莎莎會作為唯一的活人出現在安魂墓園，為何她沒有任何身份資訊，為何她記憶缺失，幾乎忘記了一切……

倘若她只是“幽靈”本體的一部分，一個被特意分離出來的，心中僅存的那一絲善念……

只有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艾琳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其實早在知道莎莎很可能是被“幽靈”抓走後，她就已經猜測到了這種可能，畢竟周塵就有一件能分化自我情緒的禁忌物，而類似的非凡桉例也不再少數，只是她不願意承認，不願意去深思……

“我想去探明真相，看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可以，我想試著把莎莎救回來，雖然希望渺茫……”

倘若莎莎是“幽靈”的一部分，那按照推測，莎莎現在其實已經死了，這部分獨立的人格已經迴歸本體，變成了“幽靈”，就好像一滴遺漏在外的水迴歸大海，不再分什麼你我他。

若是有足夠的心願值使用“微小奇蹟”，也許能讓莎莎從人格分身變成獨立的人，但可惜，現在的心願值不足以召喚奇蹟。

說著是希望渺茫，實際上其實連半點希望都沒有。

但周塵還是要去，萬一猜測是錯誤的呢？萬一莎莎還安然無恙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參與這次行動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思考的事情越來越多——思考“先知”與災難預防部門的所作所為。

——祭品需要九名純潔的處女、十八名背叛者、三十六道虔誠靈魂、七十二名罪孽深重的犯人。

其中純潔處女和罪犯要求必須是活著的，背叛者與虔誠者則必須是靈魂。

也就是說，早在知道具體情況的那一刻，所有人就知道分別有九個無辜的少女被杜普和“幽靈”抓住，當做了祭品，相比於惡貫滿盈的罪犯，她們是真真正正的無辜者。

“先知”他們完全有機會有能力去拯救她們，但他們沒有，而是放任事態發展到最佳時機，包括北卡羅內戰以及更多大事件。

誠然，宏觀角度來看，他們是為了人類的延續，做的沒有任何錯誤，災難預防部門的核心理念就是“我們保護的不是個人，而是人類這個族群”，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他們會冷眼旁觀任何犧牲，冷酷的像是機器一樣，直到最合適的時機再出手干預。

但從個人角度來看，他們簡直就是該千刀萬剮的混蛋，明知有人即將遇害卻無動於衷，放任不管，若是那些死去的人知道有人能提前阻止這一切，阻止自己的死亡，他們絕對會死不瞑目，就算化作厲鬼也要質問災難預防部門為什麼不救他們。

周塵自始至終都再告訴自己，自己無力去改變這一切，僅憑他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救人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任務執行好，等群星會弄死了杜普和幽靈，那些無辜者的靈魂也許能得到稍許安慰。

可這些都是安慰自己的話，作為冷漠的旁觀者，作為共犯，他其實很有負罪感。

那些少女的年紀可能都和艾琳差不多大，甚至還要更小，她們被關在黑暗的囚牢中，日復一日地絕望祈禱，希望有人能來救自己，可最終也沒人來拯救她們。但她們並不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是可以阻止的，她們是有生的希望的……

一想到這些，周塵心裡的負罪感就在不斷加深，最終他幡然醒悟，想通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他不是災難防控部門的人，也不是什麼需要擔心人類未來的領袖，沒必要從宏大敘事的角度看待問題，他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已經有九名少女被獻祭，但還有九名少女也許還活著，她們還有被拯救的可能！

還有莎莎，也許她也活著。

周塵不想再繼續冷漠旁觀下去了，他也絕不希望自己成為那種隨意犧牲無辜者和漠視生命的人！

嗡！

矩陣光輝流轉，一道銀色的空間門開啟，周塵眼神堅定地邁步向前，他的氣勢忽然變得不一樣了，身後有黃金色的靈魂浮現，璀璨至極。

馬文一怔，這是周塵的心靈境界有所突破，黃金之魂更加凝實，實力也將更上一層樓，他剛才再想些什麼？怎麼突然就突破了？

見到周塵如此決絕，艾琳嘴唇翕動，有很多話想說，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終說出來的卻只有一句發自內心的：

“注意安全！”

“嗯！”

周塵點頭，和馬文走進了空間門。

場景一轉，他們來到了一片被猩紅月光籠罩的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