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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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城群星會。

周塵按照慣例接受了一系列詳細的身體檢查，結果這次還真有發現，在右後背的毛孔中檢測到了一枚微不可察的蟲卵。

這是一種名叫“血絲蟲”的深淵寄生蟲的蟲卵，外表像是纖細的血色絲線，故而得名。血絲蟲會透過汲取寄生體的血液不斷生長，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就能像樹木的根系一樣蔓延全身血管，進一步控制神經，操縱寄生體的身體，開始瘋狂繁殖，將後代傳播出去。

很顯然，這枚蟲卵是“幽靈”種下的，手段之隱秘，無論是黎曦夜還是王耀庭都沒能察覺，更別提周塵自己了。

發現周塵被“幽靈”神不知鬼不覺地下蠱後，生命教會的騎士們便跟著進行起了體檢，果不其然，除王耀庭外，其餘所有騎士身上都被下了惡毒的深淵咒蠱，甚至有兩人體內的寄生蟲已經開始了生長，幸虧及時發現，進行滅殺，否則就麻煩了。

從最終的結果上來看，這一戰他們輸的很慘。

光是身為白金騎士的李淼叛變一事，就足以讓生命教會蒙羞，更別提戰鬥造成的人員傷亡和財務損失……

根據群星會的戰後統計，這不到三分鐘時間的戰鬥造成了97人死亡，133人受傷，經濟損失高達千萬。

當天晚上，生命教會宣佈對此事負責，承擔了事件全部的損失賠償。

只是，失去親人的傷痛並不是賠償金就能撫平的。

休息室的電視上播放著楓城事件的新聞，主持人正在採訪死者的家屬，那是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哭得泣不成聲，面對記者的提問連句完整的回答都說不出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悲慟。

鏡頭後面是更多的受害者家屬，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悲傷。

“她是單親家庭，父親是幹工地的工人，靠著日夜搬磚卸貨把她拉扯到大。”

王耀庭揹著手站在窗邊，看著窗外城市的夜色，平靜說道，“她去年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海城大學，這幾天剛拿到獎學金就給她爸爸買了一身新衣服和一臺新手機。

當時她爸爸在飯店一樓和工友吃飯，監控顯示他在跟工友炫耀自己的女兒，說她孝順懂事，拿到獎學金的第一時間就給自己買新衣服新手機。

快遞今晚剛送到，他卻用不上了。”

房間中的氣氛很是沉重，沒人說話。

“這次事件，所有的責任都在我頭上。”王耀庭沉聲說，“我沒能發現李淼被種下扭曲之種。”

“隊長，扭曲之種種在靈魂深處，很難被發現，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李淼。”一名騎士咬牙切齒的說，“是他貪生怕死成了內鬼，才讓‘幽靈’知道了我們的位置，這死全家的玩意根本就不配成為騎士！我在青訓營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要不是他爸媽的關係，他連騎士殿都進不來！”

王耀庭搖了搖頭：“李淼是我的下屬，沒能發現他有問題是我的失職。只是我很奇怪，李淼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被‘幽靈’種下扭曲之種的，按照扭曲之種的成熟時間來看，應該就在兩週之內，但這段時間他幾乎都在隊伍裡，很少有單獨行動的時候。”

“記憶提取程式再過一會就能完成，到時候就全知道了。”坐在沙發上的周塵說道。

教會騎士們對背叛者進行了殘酷的裁決，但並沒有殺死李淼，因為他身上還有著重要情報。

只是李淼已經在扭曲之種的作用下徹底腐化，無法常規審訊，只能送到實驗室進行記憶提取，簡單有限。而再過一會兒，李淼完整的人生經歷就將呈現在所有人面前，包括他是什麼時候遇見“幽靈”的。

此時，新聞裡忽然有人唸到周塵的名字，他抬頭看去，那是個看起來高中生年紀的女生，眼眶通紅，淚流不止，眼神暗澹無光，心如死灰，這是遭遇重大打擊後的表現。

經過接下來的採訪，周塵得知這個女生是自己的粉絲，但她父親死在了自己手上。

那幾個腐化者……周塵內心輕嘆。

畸變之暗擴散的時候好多人來不及逃跑，被瞬間侵蝕成了腐化者，而徹底腐化的靈魂是無法挽救的，除非有“奇蹟”或是“神蹟”降臨。

可是沒有。

所以周塵只能選擇將他們殺死。

就算他不殺，也會有其他人來殺，更何況當時那種場面若放任腐化者作亂，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

只是周塵做夢也想不到，殺死粉絲親人這種狗血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而那個接受採訪的女生並未罵他殺人兇手之類的話，只是顫抖的說自己理解，說自己知道人一旦腐化就無法挽救，知道不殺只會造成更大的混亂。

可說著說著，那個女生就情緒崩潰，嚎啕大哭了起來。

扎著包子頭的女騎士嘆息了一聲：“教會會派人去做心理疏導的……你需要嗎？之前教會里也有人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後來因為太自責試圖自殺過很多次。”

周塵搖搖頭：“我沒有一丁點的自責和後悔，不過還是得找時間去和他們說聲抱歉。”

“你其實沒必要道歉的，這又不是你的錯。換一種角度看，你是在做好事，阻止了腐化者散播汙染，斷絕了潛在的危險。”

“但再換一種角度看，我殺了他們的親人。”

周塵說，“雖然道理大家都懂，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肯定無法輕易釋懷。

所以，我總得有點表示。”

包子頭女騎士讚許地笑了起來：“難怪‘毛球’這麼喜歡你。”

“什麼？”周塵一怔。

就在這時，包子頭女騎士頭上的兩團“包子”忽然脫離，化作兩個圓滾滾的透明生物，跳到了周塵懷裡，一個勁的往他身上蹭。

“靈界生物？”周塵愕然，這兩個圓滾滾的透明生物竟然是靈界生物。

“這是我收服的靈界生物，我叫它們毛球，是在一片混亂的群體夢境裡遇到的，它們以噩夢為食，喜歡好人，討厭壞人，從見到你的時候它們就一個勁想往你身上跑。”包子頭沒了包子的女騎士笑著說道。

靈界是個非常龐大的神秘世界，其中棲息著許多神奇的、對人類抱有善意的靈界生物，昇華者可以透過各種手段收服，從而得到它們的幫助。

不過這種事情非常麻煩，正常昇華者光是進入靈界都要廢上老大力氣，而收服靈界生物還需要在靈界裡進行長時間的漫遊與挑選，所以擁有靈界生物的昇華者非常稀少，周塵基本沒怎麼遇到過，這好像還是第一次。

鼕鼕冬，敲門聲突然響起。

群星會技術人員提著一個手提箱推門而入：

“記憶提取完成了。”

所有人心中一振。

·

投影儀投射出光芒，李淼的記憶開始了播放。

扭曲之種的種植時間大概在兩週前，所以技術人員直接將記憶片段跳躍到了那個時間。

兩週以前，王耀庭帶著隊伍在東洲西北部執行任務，負責斬殺一頭為禍一方的大漠沙虎。

經過一番艱難的追蹤與獵殺，幾人總算是完成了任務，王耀庭見大家都弄得灰頭土臉，便放了半天假。

於是趁著夜色，李淼來到了一家會所，找到主管豪擲重金。

“這麼多天可把老子憋死了，趕緊給我找幾個極品的送過來。”

“要幾個？你們這有幾個極品？八個？確定都是極品嗎？確定的話就全送過來，但凡有一個不是，我就把你們這拆了！”

接下來就是李淼尋歡作樂的記憶，技術人員瞥了王耀庭一眼，見他臉色陰沉，看起來不太妙，趕緊尷尬地咳嗽一聲，快進跳過。

尋歡作樂完，李淼神清氣爽地離開了會所，但還沒走多遠，眼前忽然一黑。

來了……眾人知道李淼應該是遇到“幽靈”了。

良久後，李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被關在一個陰森昏暗的地窖裡，渾身虛弱，用不上力氣，非凡能力也被限制了。

他有些驚恐地打量起周圍環境，藉助昏黃的燈光，能看到這裡的牆壁上全都是乾涸的血跡，濺射狀、噴射狀、潑灑狀……地面上的鮮血更是多到凝固成了暗紅色的粘稠地毯，還有兩張鏽跡般般的鐵床。

那兩張鐵床上有著凝固沒多久的血液，還有些許肌肉組織，似乎不久之前有兩個人在這裡遭受了殘酷的虐待與折磨，空氣中彷彿還會當著他們淒厲的慘叫。

我竟然被綁架了……李淼心中一片冰涼，能將身為三階昇華者的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抓走，恐怕兇手是四階昇華者！

“不能急，冷靜……如果我沒及時回去，隊長肯定能發現，到時候就能查到我半路失蹤，然後就想辦法救我……”李淼在心中安慰起自己，但緊接著，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眼前。

李淼驟然一顫，壯著膽子問：“你、你是誰？”

黑影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一隻籠罩在陰影裡的手，掌心有一枚黑暗種子。

“吃掉，或者死。”

黑影冷聲威脅，音色像是無數男女重疊在一起，充滿魔性。

“這是……這是……”

李淼隱約記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枚種子，幾秒後他勐然抬頭，“這是扭曲之種，你是‘幽靈’！”

他曾參與過追捕“幽靈”的行動，但那次他只是外圍成員，什麼事情都沒做，只是乾等了半個小時任務就宣告結束，運氣很好地混了個資歷，不過“幽靈”的資料他看過，其中就有扭曲之種的介紹。

“吃掉，或者死。”

幽靈重複著這句話，無形之中，如冰冷海水一般的森森殺機朝李淼席捲而來，惡寒的殺意化作實質在他的脖頸處停留，令他毛骨悚然。

“吃掉扭曲之種遲早也是死，橫豎都是死，你不如現在殺了我！”李淼十分硬氣，但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做我的內應，我保證你不死。”

“幽靈”幽幽說道，“我可以控制扭曲之種，只要你願意當我的內應，我就不會讓它爆發，你可以繼續活著。

而且，我能給你創造功勞，讓你在生命教會繼續往上爬，讓你得到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東西。

兩天後，國際a級通緝犯‘瘋牛’會來到這座城市，我可以給你提供關鍵情報。”

“你覺得我像是不知道‘與虎謀皮’這四個字怎麼寫嗎？”

“我的耐心有限，你只有十秒鐘。”

幽靈開始了壓迫的倒數：“十、九……”

草！媽的，為什麼非得是我遇到這種破事！李淼在內心破口大罵，大腦瘋狂運轉，但那冰冷的倒數像是死神的催命敲門聲，讓他根本無法思考。

“三、二……”

在最後的時限，對死亡的恐懼戰勝了一切尊嚴，李淼選擇了妥協，連忙大叫：

“我答應你！”

“吃掉它。”幽靈毫無感情的說。

李淼只能硬著頭皮拿起扭曲之種，一口吞入肚中。

——不吃現在就是死，吃了好歹還能繼續活著，能再找機會。

這是李淼的念頭，他打算逃出去後就找教會尋求幫助，取出扭曲之種。

“如果你找生命教會求助，扭曲之種就會立即爆發。”幽靈似乎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澹澹道，“老老實實給我當內應，保證你生命無憂。”

話音落罷，李淼眼前一黑，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離開會所的路上，身體恢復，非凡能力也不再受限。

他立即感受自己靈魂，發現扭曲之種已經在靈魂深處紮根，一股絕望瞬間瀰漫內心。

他徹底變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李淼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只好將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裡。

兩天後，“幽靈”透過扭曲之種的連線，給了他a級通緝犯“瘋牛”的情報，藉助這些情報，他們成功逮捕了“瘋牛”，而李淼自然是頭功，得到了豐厚的嘉獎。

沒過幾天，他們就接到了教會下達的新任務——追查“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