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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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鏡面投影消失了很久，在場眾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塔樓頂部一片寂靜，靜得連片樹葉落地聲都清清楚楚。

剛剛的場面太過震撼，他們都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過了很久，邢雲霄才清了清嗓子，第一個開口道：“我的這個……呃……記憶你也看過了，如何？”

“……嗯，有趣的記憶。”

鼓的聲音也有些生澀，但還是調整了語氣，平緩地反問道：“你的老師長生谷主，想要與我結盟？但你我之間仇怨太多，如何結盟？”

“所以按我的意思，是絕對不可能與你結盟的。”邢雲霄澹澹道：“但我行事魯莽犯了錯、牽連了別人，老師要求我只能聽他安排，作為學生，當然要聽話。”

鼓點了點頭，不再討論這件事，又一次望向了欽。

欽輕呼一口氣，似是從傅決的陰影中勉強擺脫出來，問道：“那麼，你們這一方願意為結盟做些什麼？又有什麼要求？”

邢雲霄同樣沒有自己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蘇合香。

這種事，她比自己擅長得多。

蘇合香會意，上前了一步，朗聲道：“當初你們費盡心思前去雲季省尋找怪仙，要的不就是一個能夠幫助你們的怪仙？我們能做的就是，傅大師將會親自替你們出一次手、做你們要他做的事！”

此話一出，欽即使沒有五官，也能從他那渾身一震的動作中看出大吃一驚。

他不再作主，立即看向了鼓。

鼓卻依然很平靜：“那麼，我需要做什麼？”

“首先，你必須答應一件事。”蘇合香豎起一根手指：“絕不加入羅睺的陣營、絕不成為他的附庸！”

“呵。”

鼓難得地發出了一聲清朗笑聲：“若有長生谷主全力出手相助，區區羅睺，有何德何能驅使本尊？”

還本尊，你沒有傅大師幫忙敢說這話嗎？

蘇合香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豎起了第二根手指：“好，那麼其二，我們要你手上的燭龍之眼！”

“噢？”鼓仍然沒有特別震驚，只是轉向了龍女：“這是你的要求麼？”

“這是我的要求。”

龍女沒說話，邢雲霄卻開了口：“你應該知道我的好兄弟死在了龍南山中，有了燭龍之眼，我們可以救活他——這不是秘密，告訴你也無妨。”

鼓沒有理他，只是仍然盯著龍女：“失去父親的眼睛，我立刻會被天道盯上，甚至可能因此而死。”

“呵，所以呢？”龍女嗤笑一聲：“我可不信你沒別的路子自保，再說了，這是父親的眼睛，他不向你要我也得討回來！你要是不給，我就打到你給！”

“……”

鼓似乎語塞了幾秒，隨後不再理她，而是重新看向了邢雲霄：“我若是不給呢？”

“你可以不給。”

邢雲霄緩緩道：“我喜歡直來直去，這次老師希望我們合作，就是為了打擊羅睺，所以我會全力促成這件事——如果你不想交出燭龍之眼，我可以不要，但一旦合作結束，我還是會想辦法搶過來。”

這話說得龍女很是滿意：“不錯嘛小子，這話我愛聽。”

“有意思。”鼓冷笑一聲：“尚未結盟，先談反目？”

“你自己說的，我們之間有血仇。”邢雲霄攤了攤手：“我也不會傻到認為打敗羅睺之後你會突然變成好好先生，這是一場註定要崩壞的合作，我把醜話說到前面，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

鼓竟然很自然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欽：“燭龍之眼本尊不會交出去，剩下的細節你談就好。”

說罷，他盔甲下那雙眼慢慢掃過邢雲霄這方的人，身形漸漸澹去，由實化虛、最終消失不見。

欽對著鼓消失的方向恭敬地行了個禮，隨後扭頭望向幾人，沒有面孔的臉點了點：“細節方面，誰來敲定？”

“我來吧。”蘇合香拍了拍邢雲霄的肩，隨後越過他大步向前，走向欽。

白猿緊隨在她身後，就像一個保鏢。

雙方兩個滿腦鬼主意的狗頭軍師開始商議合作細節，這邊自然只剩下了邢雲霄與龍女二人閒著沒事。

“龍女前輩。”

邢雲霄壓低聲音道：“這地方是否也和金翅大鵬的深淵一樣，鼓可以感應到此處的一切？”

“他？他可沒那本事。”龍女乾笑一聲：“金翅大鵬位格比鼓高多了，只是他沒了肉身、鼓又偷了父親的眼睛，他們才算在同一水平線，否則，呵呵，鼓還不如我呢。”

“鼓不如你？”邢雲霄沒忍住瞪了一下眼睛：“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龍女語氣有些驕傲：“從小到大他打架就沒幾次贏的好吧，父親心疼他，才整了那出誰先動手誰被封印龍氣的花招，鼓也是常常對我用這招，連他的小弟欽都知道，所以上次才那麼熟練。”

他們說話並未避人，那邊還在和蘇合香討論細節的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假裝沒聽見。

“明白了。”邢雲霄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怕他偷聽了——有個問題，我想問問您。”

“嗯？”龍女稍顯意外：“什麼問題？”

邢雲霄抿了抿嘴，看上去有些緊張：“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龍女更加不解了：“你有話就說，怎麼回事，你從來也不是這樣婆婆媽媽的人吶。”

“是這樣。”

邢雲霄苦笑一聲：“我原本以為這次‘合作’可以拿到燭龍之眼，如此一來我便能救活陳唸了，但鼓不願意交出眼睛、我又不能違逆老師的意思……”

“這意味著我們必須先聯手打敗羅睺，才有希望拿到燭龍之眼。”

“但這事的難度不小，中間也可能出現各種意外，所以……”

他抬起頭，直視著龍女深淵斗篷兜帽下那一片漆黑：“所以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去趟陰曹地府，取回能夠復活陳唸的地藏經書。”

龍女身體微僵。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

邢雲霄嘆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一向是我的理念，但這次真的是分身乏術了。”

“聯合對抗羅睺一事，老師會出手，我這邊也有安夏自救委員會以及大批同盟，大概是不需要您涉險參與了，所以……”

“打住。”

龍女忽然伸出一隻手作阻止狀，打斷了他的話：“不用再往下說了。”

邢雲霄見狀，反而露出微笑：“無妨，既然這樣，我就自己……”

“我答應你。”龍女繼續道：“區區陰曹地府，我替你走一趟。”

邢雲霄愣住，面色錯愕。

“怎麼？”

龍女語氣中忽然多了些少見的少女青澀：“我在深淵底下待了這麼久，一出來就是看見這些陰謀詭計，我也很煩的，所以幫朋友跑跑腿、做些有意思的事，不行麼？”

“行……呃，朋友？”邢雲霄眨了眨眼。

龍女沉默半晌，點了點頭：“嗯，朋友。”

“所以，以後不要再叫我前輩了。”

“我的名字也不叫龍女，而是……螢，螢火的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