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作事必謀始，出言必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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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聽到了怪人的名字，臉上卻毫無波瀾，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晚安，羅睺……”

說完便拉起被子，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晚霞漫天的黃昏。

窗外，遠處的彩雲鑲著金邊，如同熾熱燃燒的火焰，染紅了整片天空。

殘陽的餘暉從鏽跡斑斑的窗子中射進來，照在了辛子秋茫然迷離的臉上，半明半陰。

他支著床坐了起來，頭痛的要命，腦子裡一片空白。

恍忽間，他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叫做“小冬”。

這個房間，就是自己的家。

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為樓下的弟弟妹妹上課。

照顧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們，為他們傳授知識，就是自己存在的唯一意義。

這樣迴圈往復，一成不變的生活，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想起那些頑皮可愛的孩子們，辛子秋臉上露出了釋懷且寵溺的微笑。

作為“小冬”，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正在陷入回憶的時候，驀地，手臂上傳來的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打斷了他的沉思。

辛子秋拉開袖子，頓時面色一怔。

他看到了上面橫七豎八的傷痕，觸目驚心，卻組成了一個個歪歪扭扭的小字：

“不要相信她……”

“此處會失憶！”

“吸引孩子注意，可以恢復記憶！”

辛子秋看著手臂上的字跡，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

這是什麼意思？

自己用這種自殘的方式留下的提示，肯定十分重要。

他強忍住劇烈的頭痛，努力地思考起來：

我真的失憶了麼？可我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腦子裡還記著很多的事情……

孩子們，雲姨，一切都那麼的真實……

不，不對……

傷口仍未結痂，顯然是剛剛留下的，可是為什麼自己一點也不記得這件事？

顯然，這說明自己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

辛子秋很快抓住了一個疏漏，而這個破綻，應該就是自己之前有意留下的線索。

他記得自己在這裡每一天的生活，卻想不起來剛剛留下的傷痕，這就意味著，胳膊上的字跡才是正確的，而腦中的記憶則並不可靠。

辛子秋想通了這一點，便知道雖然一切只是推論，缺乏直接的證據，但他還是決定從現在開始，不再相信任何自己的任何記憶。

甚至是名字和身份。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動聲色地下了床，看了看對面的那個趺坐在床上的怪人問道：

“你是9527，羅睺？”

那人空洞的眼睛看了過來，茫然地點了點頭。

辛子秋又問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麼？”

怪人歪著腦袋，啞著嗓子說道：

“你是小冬。”

辛子秋聞言，皺了皺眉頭，微微有點疑惑。

如果按照自己的結論，腦子裡的記憶全是錯誤的，那他根本就不應該是“小冬”。

可為什麼和自己同住一間屋子的羅睺會這樣稱呼自己？

不過他轉念一想，既然“此處會失憶”，那麼這個羅睺的記憶大概也和自己一樣漏洞百出。

看來，想要指望此人給自己提供些可靠的資訊，也是不現實的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身上，想要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很快，他便從褲兜裡面摸出了一塊具有五六種不同沁色的古玉。

辛子秋將這塊玉拿在了手中，輕輕摩挲，只覺得入手冰涼滑潤，顯然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是在哪裡得到的古玉，只是隱約覺得這是件很重要的線索。

不過，這再次證明了自己的記憶缺失了很大一部分，甚至有可能被篡改了不少。

該怎麼才能找出自己真正的記憶呢？

辛子秋將目光落在了另外一行字的上面：

“吸引孩子注意，可以恢復記憶！”

這大概就是自己專門留下的破局之法。

他望著這幾個字，心念電轉，頓時有了幾個主意……

……

正在辛子秋利用僅有的線索盤算對策的時候，房間的門開啟了。

一位長著臃腫馬臉的中年女人推門進來，她的身上穿著整齊的白色長褂，一絲不苟。

女人看了看辛子秋說道：

“小冬，上課時間已經快到了，不要遲到。”

隨著她話音出口，辛子秋只覺得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好像驟然陷入了泥潭之中，發自內心地想要俯首順從。

他本能地想要靠著意志力去抵抗，但這種好像催眠術一般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他僅僅掙扎了幾秒鐘，便被“小冬”的人格徹底佔據，眼神變得茫然起來。

“好的，雲姨……”

辛子秋亦步亦趨地跟著女人，從三樓下到了二樓，再次來到了之前那個寬大而陰森的教室之中。

此時在房間之中，所有的孩子們都已經就位，見到有人進門，眼神頓時齊刷刷地投射而來，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們面容呆滯，雖然看著辛子秋，但目光卻沒有焦點，顯得茫然渙散，完全沒有集中任何注意力，一個個好像在夢遊一般。

但在辛子秋的眼中，弟弟妹妹們卻都是憨態可掬，天真爛漫，那無邪的笑顏治癒人心。

他心情不錯，笑眯眯地走上講臺，拿起教鞭敲了敲黑板說道：

“弟弟妹妹們，今天我們講解的，是……”

還沒等他說完話，下面的孩子們忽然尖利地叫了起來：

“小冬哥哥，昨天的作業還沒有講！”

“圓內接正十七邊形，這麼複雜的圖形怎麼可能只用尺規作圖做出來！”

“小冬哥哥太過分了，你只講了圓內接正三角形和正五邊形的做法，我們學了那麼一點內容，就要留這麼難的作業，我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

這些孩子們七嘴八舌，開始埋怨起辛子秋來。

而隨著不斷的抱怨，他們一張張小臉開始扭曲猙獰起來，童仁向上翻起，露出大片大片的眼白，死死鎖定了臺上的辛子秋，形容可怖，彷彿隨時都要衝上去將他撕個粉碎。

然而雖然整個教室都陷入了令人觸目驚心的惶悚之中，辛子秋卻反而心中大定。

在孩子們的注視之中，他感到自己正在慢慢恢復清明，很多符合邏輯的記憶重新浮現出來。

他不是小冬，而是行者辛子秋，此時正處於浮生之境的一處神秘玄妙的區域之中。

若想破局，就必須找出並掌握這裡的所謂“規則之力”。

但他對這裡一無所知，只能藉著神志尚在的機會一點點去嘗試。

辛子秋心念一動，開始了他的試探。

他澹定地說道：

“尺規作圖的基本公法和原理已經教給了你們，我留的作業並沒有任何超出教學範圍，理論上你們是可以做出來的……”

說著，他隨手點了一個孩子說道：

“你，上來回答一下這道作業題目的解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