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虛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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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黃泉無旅店，三魂今夜落誰家。

渺渺茫茫，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

迷迷湖湖間，辛子秋覺得自己彷佛是漂流在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身似浮雲，心如飛絮，那些陰謀算計，未完的任務，以及一切的煩惱，恩情，怨恨，全都飛了，遠了，散了……

進入婆娑世界這麼久，他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鬆弛和舒展。

……

“辛小友，醒醒……”

一聲輕嘆，將辛子秋於半夢半醒間喚起。

他睜眼一看，原來自己的身子竟懸浮在虛空之中。

在他四周，是數不清的一個個的紅色光球，有的互相交聯，有的煢煢孤立，似乎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辛小友，你怎麼也在這裡？”

說話之人的聲音極為熟悉，辛子秋勉強扭頭看去，發現一位發落齒疏，老態龍鍾的耄耋老人，正漂浮在他身邊，一雙藏在皺紋後面的眼睛上下不斷打量著。

“你……你是……東華帝君前輩？”

辛子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虧得他年少氣壯，耳聰目明，這才勉強認出眼前這個垂垂暮年，精神憔悴的老者竟是剛剛並肩為戰的王玄甫，心中大為驚奇，甚至有些不寒而慄。

不久之前，這位太古仙人還是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美男子，怎麼忽然之間變成了這幅樣子？

莫非，我已經死了？這是到了陰曹地府？

似乎看出了辛子秋的疑惑，王玄甫慘然一笑，說道：

“辛小友不必驚慌，貧道不是鬼魂，而是使用了碎丹之術，道胚金丹已毀，天人五衰直接降臨，肉身接近崩潰，因此才顯得年老枯朽。”

他頓了頓，喘了幾口粗氣，似乎單單解釋這幾句話，便已經用盡了他的力氣。

緊跟著，他自嘲道：

“害，其實貧道這具肉身已經活了不知幾百年，沒有立刻血竭而死，算是很不錯了。”

辛子秋雖不懂這些道門法術，但聽到碎丹二字，也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連忙說道：

“晚輩愚鈍，還以為您老人家已經身殞，實在慚愧。對了，祖神去了哪裡，被前輩的碎丹之術殺死了麼？”

王玄甫笑道：

“祖神何等強大，怎會被這區區小法術殺死？至於他的去向嘛……唉，其實貧道因為碎丹，昏迷了一陣，醒來時便已不見了祖神的蹤跡。

“說來也奇怪，他明明可以輕易殺死貧道，卻不知為何沒有下手。也許他是看出貧道陽壽已盡，不值得他動手罷。”

辛子秋卻覺得沒那麼簡單，皺了皺眉頭道：

“祖神既然沒死，會不會找到我們那一方世界，繼續回去作亂呢？”

王玄甫搖了搖頭：

“這不可能，若是他突破至那不死不滅的陽神金仙之境，或許還能憑藉魔族氣息找到魔界，但決計不可能在茫茫如恆沙之數般的世界中準確定位到人族所在的位置。若沒有這點把握，貧道也絕不會付出這麼大代價，將魔主放逐。”

辛子秋點了點頭道：

“如此便好，只不過，既然前輩還健在，可有辦法重返人界？”

王玄甫嘆息著搖了搖頭道：

“唉，連魔主都做不到的事情，貧道又有什麼辦法呢？辛小友，你可知這是何處？”

辛子秋道：

“我被虛空之門拉扯而來，這裡應該是世界之外，虛無之中。”

王玄甫微微頷首：

“不錯，這裡是夾在萬千世界縫隙間的虛空……”

他伸出蒼老如枯木般的手指，向四周一個個紅色光球指去：

“這裡每一處發光的地方，便是一個世界，他們有的相互連通，有的卻隔絕在外，想從這無窮無盡的世界中找到回去的路，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而且，你莫要被自己的眼睛欺騙了，這些光球看似近在遲尺，其實都遠在不知多少億萬裡之外，你我未達天仙之境，無法利用元嬰遨遊虛空，就算是知道了人界的位置，也絕無可能在有生之年跨越如此遙遠的距離返回。”

說著，他扼腕嘆道：

“唉，老朽陽壽已盡，留在這裡等死也就罷了，可是辛小友你年紀輕輕，怎會流落至此，平白辜負了大好青春？”

辛子秋聳了聳肩，將剛剛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

王玄甫聞言，一方面欣喜呂洞賓和鍾離權兩人能夠利用大搬運神符安全返回，另一面也用惋惜的眼神看著辛子秋，滿臉都是遺憾和哀憐。

辛子秋見他這副模樣，不由笑道：

“前輩不必為我擔心，晚輩是行者，自有辦法離開虛空迴歸，只是……呃……”

他自然有辦法離開這裡，大不了結束這裡的任務，從婆娑世界回到現實便了。

只不過，他在這個世界中還有很多未了之事，也不願這麼快就匆匆離開。

而且，他沒辦法帶著王玄甫一起走。

辛子秋原以為這老謀深算的太古仙人會給自己留條後路，但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想要救這位前輩，還得另想辦法。

王玄甫何等精明，見辛子秋話只說了一半，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釋懷一笑：

“辛小友不必掛念於我，貧道苟且偷生上萬年，早就活夠了。什麼人生百態，江湖冷暖，該見識的也早都見識過了，這人世間於我而言，根本沒有什麼新鮮事了。貧道平生唯一的憾事，就是因為多次奪舍，無法修成元嬰，遨遊虛空。如今能夠死在萬界之外，也算是得償所願，再無遺恨。”

說著，他將脖子上掛著的一枚小印摘了下來，遞給辛子秋說道：

“辛小友你年紀輕輕，修為便如此了得，已屬不易，更難得的是宅心仁厚，人品高潔，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貧道能在大限將近之時與你相識，也是一場緣分。這方印章乃是貧道隨身之物，沒什麼法力，也不是什麼寶物，但跟隨貧道已有數千年，是個貼身的信物。將來若是你能羽化飛昇，在諸天萬界見到希夷先生陳摶祖師，便可將這枚小印給他看看，也許能換一場大機緣。”

辛子秋一愣，不知這位老仙人為何忽然提起了陳摶老祖，莫非和自己修煉的先天無極功有關？

王玄甫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疑惑，笑道：

“辛小友所修煉的先天無極道法，乃是華山派獨門妙詣。但是，此功法卻並非希夷先生所自創，而是另外一套強大功法的殘篇。這其中的秘密，本來只有希夷先生一個人知曉，但老朽與他曾經交往莫逆，也曾聽他透露過一點……”

辛子秋好奇心驟起，豎起耳朵，等待東華帝君為他解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