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阿枯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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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秦劍丹隨便吃了些妹妹的包子,趕在食堂開飯前去了一趟僕人館社。
女僕們把阿枯照料得很好,她們買不起內城500元一隻的倉鼠,就拿阿枯當替代品。
“嚐嚐這個!這個叫乳酪,千萬不能管它叫「芝士」,不然會長會發飆的!”
“哎呀少主來了!少主你好,我們可沒有虐待阿枯,我們和她聊得可開心了!”
小小的侏儒鼠人被女僕們圍在一張圓桌中央的軟墊子上,小爪子裡攥著乳酪和其他零食。
你們真的是在和阿枯“聊”嗎?明明是在“喂”好不好!阿枯的嘴都被你們堵上沒法說話了!
“燒主……”阿枯想要說“少主”卻因為嘴裡有東西說得很含湖,秦劍丹對她擺了擺手,讓她先把食物吃完。
“嗯嗯!”
阿枯用力點頭,仔細看會發現阿枯笑中帶淚,她雖然覺得這些東西很好吃,但父母和族人卻再也吃不到了。
秦劍丹注意到,阿枯換掉了破爛不堪的勞保鞋,換上了一雙更合腳的布鞋。
阿枯身上原本披著的破布,也被一件斜襟盤扣服裝代替,只不過盤扣完全是裝飾品,本質更接近套頭連衣裙。
布鞋和連衣裙精緻小巧,如果不是全然黑色,就像極了小女孩拜年時會穿的衣服。
“這是……”阿枯嚥下嘴裡的食物後大聲說道,“這是何嬸親手給我縫製的新衣服和新鞋,各位姐姐也給了我很多好吃的,夜龍會真是太好了!”
女僕們咯咯笑了起來,秦劍丹覺得她們更多地是因為“老鼠會說話”而感到新奇。
何嬸在戰亂中失去了所有家人,她大概是從瓦蕾那裡聽到了阿枯的遭遇,覺得阿枯也很慘,因此同病相憐。
正好見到何嬸從旁經過,可能要去食堂,秦劍丹攔住何嬸低聲問道:
“這麼好的行頭為什麼不用紅色布料,紅色和黑色不是一樣便宜嗎?”
外城的染料多數是提取自燃素灰盡的廢物利用,無需其他新增物的紅色和黑色最為廉價。
何嬸哼了一聲:
“阿枯的名字是大凶,她又不肯改名。「枯」字五行缺水,黑色屬水,所以我才用黑衣服和黑鞋子!”
秦劍丹注意到何嬸的左手拇指纏了生化繃帶,可能是不小心被針刺傷了。
“原來如此。”秦劍丹裝模作樣地點頭,然後豎起大拇指:
“何嬸居然跟我師父一樣熟諳五行八卦,懂得移花接木,趨吉避凶!厲害,真是厲害!”
何嬸很享受秦劍丹吹捧地走了,秦劍丹在後面腹誹——
剛才的五行分析真的沒問題嗎?其實師父的“宇宙風水學”也有點半瓶醋,但秦劍丹不敢當面講,害怕被一拳揍上宇宙。
好在阿枯本身是灰白毛色,穿著黑色服裝並不突兀,反而顯出某種高檔感來。
食堂就要開飯,女僕們跟在何嬸後面陸續離開,秦劍丹對她們說要帶阿枯去街上逛逛。
“少主你可要把阿枯送回來啊!我們會從食堂帶好東西回來給她吃的!”
“阿枯可不要在外面亂跑,運河裡有變異鱷魚,垃圾桶裡的變異老鼠也很可怕呀!”
女僕們漸漸走光,秦劍丹和阿枯對了對眼神,阿枯說:
“是要去見王先生的父親吧?炸雞店的王老闆,到現在還不知道兒子的噩耗……”
侏儒鼠人的表情變得哀傷,遠離了女僕的喧鬧氣氛,深沉的寂寞感又俘獲了阿枯。
秦劍丹將左手搭上桌面,因為腳下的鞋子是全新的,阿枯沒有猶豫,將手臂當做橋樑攀援而上,很快就站到了秦劍丹肩頭。
“關於老王兒子的事情,我和我妹妹商量了一下。”
秦劍丹轉身走向庭院,由於何嬸手工活仔細,阿枯比穿勞保鞋時站得更穩。
“我妹妹叫琳琳,你也見過。”秦劍丹邊走邊說:
“琳琳有一個想法,她覺得是不是應該向王老闆隱瞞兒子的死訊。或許跟殘忍的真相相比,誤以為兒子幸福地生活在內城更加仁慈。”
“但我不喜歡這種「善良的謊言」,知道的人很多,有一天事情暴露只會讓王老闆受到更大的傷害。”
秦劍丹拍了下夾克胸兜,那裡鼓鼓囊囊明顯裝了東西:
“這本血染的日記,王老闆有資格也有必要讀到。這裡面也寫到了你,阿枯,王老闆懷念兒子的時候,你也一起來懷念你的朋友吧。”
阿枯的圓眼睛潮潤了:
“我不識字,但是我以後會學的!為了能看懂王先生的日記!”
雨勢時大時小,防雨簷下面淅淅瀝瀝,彷佛沉重的心緒。秦劍丹從衛兵手裡接過雨傘,正巧遇上慕月從食堂方向過來。
慕月已經換回了筆挺的警用制服,貌似並不是自然曬乾,而是翠花用1樓的烘乾機烘乾的。因為瓦蕾給小費大方,翠花很樂意給601提供額外服務。
“瓦蕾還在吃飯,我不是很有食慾,就先出來了。”
慕月自己撐著一把透明雨傘,她在防雨簷外面停住腳步:
“你不是說中午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嗎?去過以後我會直接回警務廳報道。瓦蕾還在停職反省中,就讓她留在夜龍會繼續任務吧。”
慕月這一番話說得略有距離感。
秦劍丹之前就有些察覺,慕月一旦穿回警服,就會受到這個職業應有的嚴肅和責任感約束。
跟警服相比,難道慕月在潛意識裡把其他服裝都當成cosplay嗎?怪不得早上穿旗袍的時候跟我那麼親熱,服裝竟然對我老婆的性格影響有這麼大!
幸虧慕月現在沒戴警帽。
穿警服再戴警帽就屬於完全體,脫了上衣只穿裡面的白襯衫,屬於略微軟化的第2形態。把白襯衫脫掉不確定是第3形態還是2.5形態,反正會立即讓我進入戰鬥形態……
“警長……我可以叫你警長嗎?”秦劍丹肩頭的阿枯怯生生開口:
“警長是不是討厭老鼠,所以一直不願意跟我說話呢?如果會惹你不高興,我馬上就從少主的肩膀上下去!”
秦劍丹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小錯誤,他覺得瓦蕾適合參加慶典,不適合在悲傷環境中安慰人,所以去慰問老王時叫上了慕月。
他忽略了慕月對老鼠的懼怕啊!慕月從始至終都沒有跟阿枯講過話,可阿枯又是老王兒子的朋友,這次去見老王不能不帶阿枯啊!
“不,我只是害怕變異老鼠,以前有一點心理陰影。”
慕月向阿枯低頭表示歉意,數條水流從透明雨傘表面滑過,讓警長的表情罩上了一層霧氣:
“對不起,我以前沒見過侏儒鼠人,所以對你也有些害怕。我聽瓦蕾講了你的事情,很欽佩你的勇氣,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的忙,請儘管跟我說!”
慕月警長態度誠懇,阿枯從直覺上判斷對方是個好人。
不過何嬸為什麼說慕月警長是狐狸精呢……我還以為警長是一個偽裝得很好的狐狸福瑞人,結果並不是。看來以後我還要多多學習,地面上有許多侏儒鼠人不知道的知識啊!
秦劍丹撐起手裡的雨傘,和慕月警長並排走出總部大門。
他們的目的地是首次“約會”的老王炸雞店,但此刻的心境完全不同。慕月也從瓦蕾那裡聽說了老王兒子的事情,果然驗證了她的調查。
雨傘不夠寬大,秦劍丹也就沒有強求和警長同撐一把傘。越接近老王炸雞店的招牌,秦劍丹的心情就更加沉重。
老王站在門口等他,一名還是少年的學徒從後面幫老王撐傘。老王面色慘白。
秦劍丹半小時前派衛兵送信,讓老王暫時閉店,老王馬上就知道發生了不好的事。
悽風苦雨之下,雙方匯聚在緊閉的店門兩側。秦劍丹面色陰沉地走向顫抖的老王:
“王老闆,你拜託我調查你失蹤的兒子……非常抱歉!”
堂堂夜龍會少主,向勉強開店的炸雞師父莊重彎下了腰。老王不祥的預感得到證實,他跪在雨裡痛哭失聲。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秦劍丹沒有打擾老王,慕月警長靜默致哀,街道上的行人看到這個場面,也不敢隨意發出聲音。
沒過多久,一陣細小的哭聲混了進來,阿枯從秦劍丹肩頭滑到地面,踩著雨水向王老闆跑去。
並非是她不珍惜腳上的新鞋,只是她更加在意這個跟王先生很像的老人。
阿枯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她雙手扶住王老闆的拇指,失去了好友和失去了兒子的人一起在雨中痛哭。
終於,王老闆頹然抬起臉來,有些不明所以但更多是感動地望著對面的侏儒鼠人。
秦劍丹輕聲介紹道:
“她是阿枯,在最後那段日子裡陪伴了你的兒子,算是患難與共的戰友。阿枯的父母和族人也全都被殺了。”
王老闆的雙眼再次溢位淚水,他上下打量阿枯。即使王老闆雙膝跪地,他在阿枯面前也相當於一個巨人。
對於侏儒鼠人來說,不次於洪水的雨流淹沒了膝蓋,面前這個巨人卻向自己伸出了溫柔的手臂:
“你叫阿枯是嗎?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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