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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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艘肥肥胖胖方方正正的船隻，船型的整體是一個立體的長方體，採用的非常普通的灰白色塗裝，應該是用中小型的貨船改裝的。

和對面那艘銀白色呈流線紡錘形，優雅得宛若一位君王的遊輪相比，這艘船就像是個敦實的老農。當然，符合遊輪設定的“奢侈”設定也還是存在的。譬如說，船前端就修建了一個長寬大約都只有十幾米的穹頂游泳池。當然，這麼大點的池子，說是浴池其實也是可以的。

一個老花白的老先生……這應該是個老先生吧，畢竟他的頭髮已經花白滿臉都是皺紋。可是，其身形卻依然如同年輕一樣提拔強健，穿著一身色彩過於浮誇的花襯衫，穿著沙灘褲和拖鞋，咋看就像是個在海灘撩妹的年上斯文敗類。

他花白的頭髮咋頭頂紮了一個髮髻，插著子午針。這應該是很古典的打扮了，但配著花襯衫和沙灘褲的裝扮，自然顯得恨不協調，於是便莫名地有了一種反套路的潮流感。

總之，就算這是位上了年紀，也一定是魅力四射的帥老頭，無論是在夜場還是在海灘，都是屬於那種光憑外表和談吐就能勾搭孫輩妹子的那種型別。

讓人驚訝的是，這艘看著特別普通的民用客船，就像是瞬間移動一樣忽然從大家後方閃現出來的。無論是星港和艦隊的雷達, 都沒有提前發現其存在。

“我們這些凡人，對靈能的認知, 確實都還是個小學生啊！”楊希夷對副官感慨道。

“閣下, 您其實是在侮辱小學生。”比自己的司令官小不了幾歲的副官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他見對方露出了一臉便秘的表情, 便又耐心解釋道：“通常來說，謙虛的超凡者都認為二環以下的都是小學生, 沒有覺醒的敏感者和沒有選擇分支的一環都只是學前班呢。至少蘭真人麾下的弟子們都是這麼認為的。”

楊希夷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尬笑道：“無論如何，蘭真人是我們這一邊的。世上就沒有比這更有安全感的事了。”

“下官不能同意更多了。”副官繼續一本正經都點頭。

來人自然正是共同體的鎮國真人, 地球人民和泰拉世界的守護者，在銀河範圍內都被視為“九環之下第一人”，無論是他的敵人還是朋友，都認為其一定會在有生之年突破九環, 位列真理之側的蘭九峰了。

於是，小小的一個新旅順星系，便已經有兩位八環的“半神”紆尊蒞臨了。或許, 這個位於新大陸的偏遠星系從宇宙大爆炸產生恆星的那天算起，都沒有這麼支稜過吧。

“不過，我倒是記得，獨立戰爭的時候，蘭真人和對面的薩督蘭公爵, 好像是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吧？”當然了，楊希夷作為一位以歷史學家為人生目標的民科歷史愛好者，對有些稗官野史小道訊息還是很有些瞭解的。

“是的, 獨立戰爭的時候, 蘭真人掏掉了薩督蘭公爵半個脾臟一個腰還砍了他一隻手。”副官繼續一本正經地應和道：“確實是小小的不愉快。”

“……你瞭解得還真清楚。”

“下官在正式擔任您的副官之前, 是在國防委員會下屬的檔案局工作的。”

而這個時候，星港這邊再次亮起了通訊請求，卻正是由這兩艘載著八環的遊輪發過來的。

“接進來吧。”楊希夷趕緊抖了抖軍帽重新戴好，端正地立直了身體。

副官覺得這是自己認識這位司令官閣下以來, 他表現得最端莊, 最像個高階軍官的一幕。

熒幕上頓時又出現了分出兩邊的畫面，但這一次卻沒有貓人和鳥人的司令官了，而是兩位人類老者。正是蘭真人和薩督蘭公爵。

雖然雙方正有千軍萬馬正在對峙, 但此時此刻，能夠居於c位的，尤且只可能是這兩位加起來已經快要兩百歲的老人了。

薩督蘭公爵倒依舊是滿臉慈祥和煦風度翩翩的笑容, 當然是比資深老流氓一樣的蘭先生更像一位忠厚長者。

“好久不見, 老朋……”

公爵的招呼還沒有打完, 蘭先生卻一邊彈著冬不拉，一邊用京劇的唱腔忽然來了一句：“好一個朽木擎旗！好一個故弄唇舌！”

他一邊唱著，一邊伸出二指向薩督蘭公爵又是一指。

“機關算盡太聰明，空自為君前。枉費徒勞膽橫生，只落口怨天。哇咔咔咔咔~~~~”

公爵就算是聽不懂蘭先生的京劇唱腔，但絕對也能是能感受到了那一目瞭然的。只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卻依然端正和煦且無懈可擊，至少楊希夷是看不出什麼問題來的。

而在安先生唱到了動情之處，公爵甚至還鼓了鼓掌，讚歎道：“好活兒當賞啊！蘭兄，最近想要尋你喝上三杯小酒都找不到人，卻沒有想到，你的晚年生活竟然是如此多姿多彩。”

“那是自然的。”蘭先生放下了冬不拉，昂首挺胸露出了傲然的笑容：“我把靈研會的掌門讓給弟子之後，可謂是無事一身輕。在本土的戲班打過雜做個幾年候補老生，去聯盟的電影城跑了幾年的龍套，最近正準備去報考一下音樂學院，系統地學習一下作曲。這樣，就可以給女團的小姑娘們寫歌了。以我的能力，應該可以在死之前寫上1000首歌的吧？”

楊希夷和自己的副官對視了一眼，覺得這時候還是把自己偽裝成空氣比較好。

“那我就恭候您的大作了。呵呵，老兄如此瀟灑，但我就不同了，終歸是要為糟心透頂的俗事分擔所剩不多的耐心。可是，您這樣逍遙人士，為何又要來這新大陸呢？”他道。

“因為你來了。”蘭先生說，順手撥弄了一下冬不拉。

“我並不是因為你來的。”公爵收斂了笑容, 說。

“可是你確實來了。”

“你不該來的。”

“我哦不得不來……嗯, 你這糟老頭子，自從上次一別之後, 說話的方式可真是越來越不著調了啊！”蘭先生哈哈大笑了起來。

“哪裡不著調？我最近正在看一本《龍門大酒店》，雖然是聯盟出版的漫畫, 但作者好像是你們地球人吧？裡面高手說話的時候都是這個調調的，我只是想要觀摩一下你們地球高手的心境啊！”薩督蘭公爵也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哦，觀摩了以後準備幹什麼呢？”

“當然是找個機會來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咯。”

兩個老頭同時停頓了一下，然後再次大笑了起來。

他們一個的笑聲像是狒狒，一個人像鴨子，就像是兩個多年沒見的老損友。方才那些個“死”完全便是兩個老頑童開的不著調的玩笑似的。

楊希夷和指揮部周圍的小夥伴們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笑什麼，但卻覺得很厲害。

“好啦，說回正事吧。薩督蘭老弟，不管你是為何而來的。我還是挺願意承你的情的。”蘭真人道：“只是，這些小友們也有他們的職責，應該受到尊重。以你的身份卻以大欺小，確實不太講究。”

“老兄是知道我的，我從來就不是什麼講究人啊！”薩督蘭公爵笑著攤開了手：“要是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一輩子都是以大欺小。可您不給這個機會嘛。”

“確實也是。我所認識的薩督蘭老弟啊，最喜歡的就是欺負那些打不過你的起義軍領袖了。還喜歡把他們的眼睛掏出來做成標本鑲盾牌上了……對了，你的那面百眼盾呢？”

“其實已經那是千眼盾了。”公爵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眼睛鑲多了莫名其名便覺醒了一些超凡屬性，我便把它放到家族寶庫裡了。據星見官的人說，那是怨念的集合。呵呵，我以前就覺得星見官都是神，還沒有老哥哥給我算的命準。”

“你的命不用算。一目瞭然得很。”蘭真人道：“倒是你的那個千眼盾，聽著就蠻不錯的。”

“是啊！我的小孫子才剛剛覺醒，以後說不定用得著。”

“你的小孫子的人生一定會很波折的。下次把他的生辰八字告知一下，我畫張符送過去，姑且也算是一點小小的心意了。”

“那就非常感謝您了。”薩督蘭公爵微微躬身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之情，接著又換了一個認真的表情：“我確實得到了一些訊息，此次掠奪者的入寇是和環世之蛇有關的。您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吧？應該也知道，這些人若是跳到了明面上，必然是和啟明者的某些遺產，以及大規模的災難有關的。這也正是我來此的原因。”

“是的，所以我也謝謝你了。”蘭真人道。

“確實，你都已經親自到了，便也不需要我多此一舉了。”薩督蘭公爵笑道：“我這便返回本國榮耀之門待命。凱泰王國和巴克維共和國的聯合艦隊，也將在我國殖民地星區待命。若有需求，我們隨時將會以盟友的身份返回。”

蘭先生沒有說話，只是笑著向楊希夷使了個眼色。

一直在正襟危坐地吃瓜的楊希夷頓時起身敬了一個軍禮：“下官代表鄙國新大陸戰區，感謝您的援護。有您作為後援，在下覺得腰桿都比以前要堅定多了。”

薩督蘭公爵卻饒有興致地看了楊希夷一眼，問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來著吧？”

合著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啊？楊希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但面上卻掛著無懈可擊的營業用笑容敬了個軍禮：“在下為新大陸防禦司令部的負責人，楊希夷少將。”

“地球得人啊！”公爵感慨了一聲，關閉了通訊。

薩督蘭公爵確實是個有一說一的講究人。他所乘坐的遊輪當下便扭頭向著身後的重力井而去，然後一下子沒了身影，甚至連招呼都沒有打一下。

至於剩下的凱泰人和巴克維人的聯合艦隊，在原地猶豫了十分鐘後，也再開始陸續後退了。他們確實都在楊希夷給出的一個小時的最後通牒之內，離開了新旅順星系。

至於蘭真人卻彷彿是來了精神，又開始彈起冬不拉，唱的都是什麼“慳啷啷拔出寶劍，嘩啦啦馬踏聯營！”，“頭通鼓，戰飯造。二通鼓，緊戰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之類的。

必須要承認，刨除了蘭真人的身份和能力加成不談，也不提從艦隊到星港到地表防禦部隊十幾萬將士都能聽到他的聲音這樣彷彿神蹟一樣的場面，純以唱段本身來說，蘭先生的水平也至少在票友中也算得上是最頂級的那批，偶爾去登個臺也是不會露怯的。

雖然京劇配冬不拉的音色確實是過於歡樂了，但少了幾番肅殺後，卻讓大家成功地從方才大軍對峙的緊張中平復了下來。

楊希夷甚至還饒有興致地問道：“所以，真人，剛才你們誰贏了？”

副官隱蔽地橫了司令官一眼，覺得這麼問實在是太不禮貌了，但眼中的興趣卻也是掩飾不了的。

“你這小友也真是調皮。”蘭真人放下了冬不拉，笑道：“我便是說我將薩督蘭那老小子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此後一輩子都將惶惶不可終日，你要信嗎？”

“信啊！為何不信？您說什麼，我都是會信的！”

蘭真人笑道：“那老小子雖然看著是快要嚥氣了，但確實比上次見面的時候長進了許多。以後再要正經交手，想要掏的腰子和脾臟便沒那麼容易咯。至於別的，老夫只能說，懂得都懂，不懂的說了你也不明白。畢竟小友非是修行之人啊！有些玄之又玄的東西，用言語是很難講解的。”

“居然這麼玄妙嗎？”楊希夷滿臉高山仰止歎為觀止的樣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老夫語言學的不好，不太知道怎麼描述。”蘭真人又道。

楊希夷地嘴角不自然地動了一下，又道：“真人，新玉門那邊……”

“咦，你若是沒有自己的判斷，為何會讓我那徒兒領著那艘鉅艦，帶著我那兩個徒孫和一群小友星夜前往呢？”蘭真人道。

“這，只能說是直覺吧。”楊希夷嬉笑道：“我只是覺得萬事都出現得非常巧妙，不由得不多想一些。況且，我已經事先知道您會趕來，那自然就無所畏懼了。用兵也就極端了一些。”

“這便足夠了。道可道，非常道。世間萬事都逃不開這個理。楊家小友可惜非是修行之人，否則前途當不在我那小徒兒之下的。”蘭真人放下了自己的冬不拉，道：“既然他們都已經去了，我們就在這裡坐鎮，且看小兒輩們如何行事了。”

“這就是所謂的非常道啊！在下確實悟了。”楊希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又道：“那，真人，您先登岸休息一番如何？在下已經在新旅順備好了酒席，主菜是當地著名的黑蚺羹。”

這時候的蘭九峰，有意無意地看了看遠處的星空，似乎有些疑惑，但聽到楊希夷的話後，頓時便眉開眼笑地回過了頭：“哦，甚好甚好！一切但須順其自然。黑蚺羹這種樸素的食法，就是最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