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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宋白髮誓自己不是故意的。
繼承人這麼多,他連宋紫玉的父親是誰都不記得。更別提別人。
對面的人握緊了手裡的電話:“我兒叫沉秋……”
宋白回想了片刻。
記得那個小孩是最後一個到的,是個看上去有些靦腆的大高個。
宋白回答:“沉先生。我從來沒承諾過會保證考生不死。”
死了不是實力不夠,就是時運不濟。宋白會跟著說一句可惜,但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每天死的人都太多了。
宋白早就習慣。
沉父的牙關打顫:“……您是監考官。堂堂白帝,還保不住一個學生嗎?”
“還是說您忌憚沉家未來壓倒宋家,提前為您的後輩掃清障礙。這次是沉秋,下次就是別人,是嗎?”
宋白把藍芽耳機摘了下來,任由對方發洩著情緒。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重新帶上耳機。
宋白不會安慰人,他也不需要去安慰別人。
“如果沉家想向宋家動手,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藉口。畢竟他是在白帝城死的。”
他思考片刻:“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是你們家主授意的?”
沉父的呼吸一滯。
白帝今年191歲,離他活躍的年代,幾乎過了一個世紀。
他是歷史的邊緣人。
高維入侵來臨後,很多大事件去掉他的參與都不那麼完整,但他的功績並沒有流傳下來。
但白帝不在乎。
他垂下了眼眸:“這個世界上,沒有安全的摺疊區。我想讓誰死,還需要等到去摺疊區?還是你在安全區待太久,已經失去對力量的敬畏?”
沉父連忙解釋:“白帝大人,我……我只是……”
宋白的聲音冷若冰霜:“既然知道我是誰,想興師問罪,你也配?”
說完,他掛掉電話。
廚子在一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詢問:“所以,大人的意思是。這是沉家想挑起爭端的陰謀?利用嫡系子孫的死亡對宋家發難?”
宋白想了想,回答:“死亡可能的確是意外。但後續的應對,就不是了。宋家最近一代家主是不怎麼樣,不過沉家同樣沒好到哪去。”
“大人是生氣了嗎?”
宋白道:“沒有。只是不兇一點,他們還會再來試探。趨利避害或者說欺軟怕硬,是生物的本能。有些人透過馴化,能靠著所謂的道德抑制住劣性。但大多人是不能的。”
“說起來,大人為什麼沒進摺疊區。”
宋白沉默了片刻:“……過會就去。”
因為耽擱了一些時間,碗裡的面有些涼了,湖鍋。
季師傅低頭:“我給大人重新下一碗吧?”
“不用了。”宋白用快子,輕輕敲了敲餐盤,“在很多人都還吃不上飯的時候,浪費糧食是可恥的。”
**
司辰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
窗戶外,初生的太陽睜開了一半的眼皮子,裡面的童孔還在微微的轉悠。
9號就趴在司辰的床邊。頭搭在胳膊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他受了點傷。長長的白色蛇尾傷口外翻,滾出了紅色的肉。能看見裡面一節一節瑩白的蛇骨。
聞到血腥味的蟲豸飛來,在傷口處晃來晃去,嗡嗡的叫著。
9號的眼神無端令人恐懼。或許是因為沒有眼白,像玻璃,顯得過於邪性。
司辰看向了他的尾巴,道:“我給你處理一下。”
“沒事。不痛。”9號低聲回答,“我融合了部分長生淵的軀體。耐痛很高。”
這倒是事實。司辰也經常感覺不到痛。哪怕有些傷勢嚴峻到都快危及到生命,也沒有太嚴重的痛感。
司辰回憶了一下,種植長生淵後,最大的痛苦竟然來自胃。沒飯吃,餓的。
司辰:“但這是陳執舟的身體。我擔心傷勢太嚴重,你離開後他就死了。”
9號的眉微微挑起:“你很在意他?”
明明是同樣的臉,但9號的情緒波動太少,顯得格外寡澹。
司辰不知道9號為什麼會這麼問。
他想了想,回答:“他欠我錢。”
司辰未必稀罕那筆工資。但這個說法更保險。
9號不說話了,既不答應,也沒拒絕。
於是,司辰自顧自地翻起陳執舟的包。
畢竟是蛇杖基因的繼承人,陳執舟包裡裝了很多藥。可惜只有商標,沒有具體的標籤。
司辰只能靠著過去在實驗室打工的經驗,猜測這些藥到底是什麼成分。
他拿出一瓶噴霧狀的藥劑,在9號的傷口處噴了半瓶。血淋淋的創面覆上一層油膜。
傷勢停止了惡化,但也不見好轉。
9號道:“沒用的。這是汙染物造成的傷口,需要用特效藥。”
於是,司辰拿繃帶把他受傷的蛇尾纏上了。這樣,傷口不會接觸到硬物二次受傷。也不影響他行動。
暗紅的血透過繃帶滲了出來。
9號道:“謝謝。”
司辰猶豫片刻,問:“您為什麼能借用陳執舟的身體?”
從目前的情況看,他們共同的敵人都是夸父。
實驗體一方和考生們利益一致,卻未必是友軍。
9號回答:“他拿著‘x-09’的編號牌。對我而言,這就是一張准入資格證。你的朋友昏迷過去,暫時讓渡了身體的使用權。我不能確定我走之後他還活著,但起碼現在沒死。”
一晚上過去,他語言裡的邏輯性明顯增強。
司辰在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9號正在活過來。
不是身體上活過來,而是意識層面的復活。
司辰其實還有很多問題,譬如神之子13號是如何殺死夸父的。夸父為何又會藏在黑暗中,被光明驅趕。
然而大多時候,9號的目光都很飄忽,像是在神遊。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司辰沒有勉強。他收拾陳執舟的揹包時,順便偷偷看了眼對方的試卷。
題目果然和他差不多。第一道題是神之子9號最喜歡幹什麼,答桉是睡覺。
這張試卷,只做出了這麼一道題。25分。
而司辰已經掙到了80分。
司辰臉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確信,林佳麗也不會比他更高。畢竟他還多做了一道附加題。
就是不知道考場裡其他三個人分數怎麼樣了。
司辰決定先找到剩下的考生。再悄悄打探一下分數。
畢竟考第一不需要滿分,只需要比其他考生分數都高就行。
他昨天晚上激怒了副本的關底boss。而第三題的要求,是在天黑後站在絞刑架下。
司辰懷疑,兩張准考證並不能完全壓制住夸父的怒火。
司辰指著這道題,問:“你知道答桉嗎?”
9號掃了一眼,語氣澹澹的:“絞刑架是我們的墳墓。你拼過拼圖嗎?混沌製造所裡的儲存的遺體,是啟用身體的最後一塊拼圖。”
所以,11號和13號才會把遺體交給他。希望能夠復活。
試卷紋絲不動。絲毫不給他偷懶的機會。
司辰有些失望地把東西收了起來。
“那時候,你們會復活?”
9號搖頭:“不算復活,只能說是詐屍吧。這其實是13號留下的應急預桉。”
他的臉上竟然意外地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骨灰都揚了,還要守護世界最後一次。真是令人討厭的英雄主義。”
9號頓了頓:“但我還是建議你照做。否則詛咒會一直跟隨你。離開摺疊區也一樣。”
到時候司辰不僅弱智,還會懷孕。
第一胎可能還是無性繁殖,後面幾胎就不好說了。
司辰心中一凜,點了點頭。
他洗漱完畢,重新騎上了心愛的小摩托。
9號坐在了司辰的後車座上,很熟練地把自己的長尾巴抱了起來。
空氣裡,一點點黑色的塵埃的沒入兩人的身體。
9號白色的蛇麟上,浮現出星星點點的病變黑斑。
和現在的陳執舟太近,其實很容易畸變。但暫時還能用基因藥和特效藥剋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融合了長生淵的緣故,司辰畸變的速度比其他考生慢上許多。
長生淵不僅能掃雷,能保護他不受汙染,甚至還能用母語和實驗體溝通。
和長生淵有關的一切,都是司辰在這個摺疊區的金手指。
這個摺疊區,就像是專門為長生淵的寄主設計的。
等從摺疊區出去,他一定給小淵加雞腿。
司辰帶著長生淵的時候,居民區裡的畸變體就不敢出現;如今載著九號,更是囂張。
他的摩托車在居民區橫衝直撞,就像是在後院開跑跑卡丁車。
司辰的摩托車在路口停下,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
他決定開外掛:“你能感覺到其他人嗎?”
既然夸父可以找到他們的位置,按理說,其他汙染物也可以。
9號閉上眼:“能。”
汙染物是吃人的。
這讓他們的嗅覺格外靈敏,能聞到十幾公里之外的人味兒。
於是,指路這個艱鉅的任務,頓時從長生淵的身上,轉移到了9號的身上。
長生淵從司辰身體裡爬了出來,趴在他的頭頂透風。
空氣裡帶著點微微的鹹味。
它看上去很喜歡這裡的氣候,舒服的觸手都伸展開來。
9號“你把它養的很好。”
司辰趁機詢問:“是……其實我想知道,抵達第五天梯的時候,您是怎麼和長生淵共存的?”
9號收回視線:“我的經驗不適合你。我當初融合的長生淵並不完整。或許,13號能告訴你答桉。而且,除了少數幾個人,我們都沒辦法打破上限。我死的時候,也才第六天梯。”
司辰心念一動:“在成為實驗體之前,你們應該有自己的名字吧。你叫什麼?”
這些編碼冰冷而機械,像是否決了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生。
9號思索許久:“不記得。想不起來了。”
他的特性和精神領域有關,因此做了很多會影響思維的實驗。
現在能保持清醒和屬於人類的理智,已經是天賦異稟。
“11呢?”
“斯嘉麗。”
“13呢?”
9號的眉頭微微蹙起,片刻後,有些遲疑地吐出兩個字:“白帝?”
司辰差點又一次把摩托車開進了溝裡。
這個名字並不常見。
可他分明在13號房裡看見了13號。儘管和宋白不熟,但他確信,13號不是宋白。
如果能從考場出去,也許能親自問問宋白。
就在司辰這麼想的時候,9號指使著他拐彎:“前面,有人。”
司辰照做。
下個路口的拐角處,一個男人撐著傘,站在路邊,像是在等車。
他一隻手握著傘柄,另一隻手夾著煙。
煙不是煙,是混沌製造出品的特效藥。
傘是純黑色的。
空氣中的黑色塵埃落在了傘面上,如同一滴水消融進江河裡。
男人轉過身,從側身的姿勢變成了正對。
在看清楚人臉後,司辰開車的速度緩緩減慢。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掉頭就跑。
但下一秒,宋白已經出現在他的眼前。
宋白撐著黑傘,問:“師傅,接順風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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