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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白帝城整體地形都是平原。
考場所在的位置是春江邊上的一處溼地。此時正值五六月,能看見一些畸變的野鶴野鴨,在泥灘裡快樂的打滾。
它們展開約兩米長的翅膀深深陷進綿軟的爛泥中,把背部貼上去開心地蹭蹭,時不時還要撲稜一下翅膀。濺起一點點泥腥。
溼地邊上,除了考場的警戒線外,還有一個石碑作為提示。
“白帝城5a級自然保護區。”
“請勿靠近,否則後果自負。”
這個“否則”的句式不算少見,但司辰總覺得語氣很是熟悉。
司辰看了片刻,不知為何,身上泛起一陣癢意。
……怎麼說呢,好想進泥塘打滾喔。
這個想法頓時讓司辰一個激靈。
儘管小時候條件不太允許,但司辰一直都很愛乾淨。
同齡的孤兒頭髮都能捉跳蚤的時候,司辰每天都用自來水,把自己泡得乾乾淨淨。
別說進泥巴堆裡打滾了,他下雨天都是要給雨靴套一次性鞋套的!
所以說,他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影響心智。
長生淵看著近在遲尺的沼澤地,眼神流露出特別的渴望:“媽媽,小淵,想玩……”
司辰把它塞了回去,怒道:“這個不可以玩。”
長生淵其實不會對一般的泥巴地心動。
但是它們出生的那個世界,真的有很多營養豐富的泥巴地;能讓發育期的長生淵蹭掉身上的舊鱗片,長出更堅硬的新鱗片。
司辰等待片刻,白帝的親切慰問依然沒有結束。
他只好悄悄開啟車門,把腿邁了出去。
司辰的氣質很好,出來的一瞬間,感覺像是周圍有聚光燈自動照上。
按理說氣場都是要經過專門訓練的。但也有那麼一小撮人,生而耀眼。丟進泥巴里滾兩圈還能發光。
司辰從白帝車走下來後,火熱的氣氛似乎凝滯了一瞬。
但白帝並沒有介紹的意思。只是對在場的晚輩們道:“我先去檢查考場,你們慢慢玩。”
說著,白帝往前走了一步。下次出現時,身影已經在百米之外。顯得很是迫不及待。
這些世家子看起來已經來了好幾天,背後兩層樓高的房車裡,東西一應俱全。
有輛印著蛇杖基因商標的房車,車頂甚至有個露天的泳池。
司辰選了個上風位的空地,從揹包裡取出壓縮帳篷,在半空中抖了抖。
巴掌大的高纖方塊迅速膨脹,最後變成一個半圓的拱形,落在地上。
這個簡易帳篷,同樣有蛇杖基因的商標。是司辰花兩千塊錢在員工超市批發的。
他正在固定帳篷,有人從邊上走了過來。
“你好。我是陳執舟。”青年半眯著眼,像是沒睡醒,“你是我們蛇杖基因的員工吧?”
蛇杖基因如今的掌權人,就姓陳。
司辰把陳執舟的資料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對方是生物改造,很小就接入了6階羽蛇神的部分軀體,並在此基礎上融入了很多相近的高維生物。因為冬眠的特性,時常處於睡不醒的狀態。但睡醒後實力格外恐怖。
司辰想起了自己之前吃過的那條低階羽蛇神,覺得陳執舟聞起來真的很香,像烤到開裂流油的芝士脆皮腸。
餓了。
為了防止長生淵繼續長胖,司辰已經快兩個月沒吃一頓好的了。難免有些饞。
司辰忍住了食慾,伸出手,禮貌地握手:“您好。司辰。”
陳執舟道:“我覺得公司有必要為員工提供出差時的住宿,你覺得呢?我的房車很大,有客房。”
說完,他打了個哈欠:“不好意思。剛被強行結束冬眠,叫過來參加考試……還有點困。”
如果不是司辰畢業後,在蛇杖集團底層實驗室,拿著基礎工資,為資本家打了好幾月工,他現在大概會非常感動。
司辰還沒來得及拒絕,另一位世家子同樣加入了戰場。
楚東流強行加入群聊:“小舟啊,你說怎麼這麼巧。小學畢業後,我們快十幾年沒見了吧。小舟還是這麼熱情開朗。”
陳執舟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
楚東流走的是機械進化的路子。
小學的時候,兩人分到一個宿舍。
陳執舟睡著睡著就變成了人頭蛇,把早上醒來的楚東流嚇的哇哇大叫。
“司辰,還記得我嗎?我是季楚堯的表弟。上次在四季島見過。”楚東流看向司辰,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表哥託我照顧你呢。現在雖然是五月,但晚上還是挺冷的。要不來我車裡吧。”
陳執舟冷笑:“你車上就一張床,睡地鋪呢?”
楚東流:“我睡地鋪不行嗎?”
“就你還睡地鋪,好吃不過餃子是吧。”*
陳執舟的語氣有著澹澹的嘲諷。
很早之前,兩家本來有婚約。他們這種世家子,早就分得清婚姻和愛情的區別,因此哪怕不怎麼喜歡對方,也做好了以後生二胎的打算。一家一個,剛剛好。
奈何楚東流在讀大學時為愛昏頭,一定要和別人結婚。那人還是自己遠房堂哥的前任物件,門不當戶不對的。
結局自然相當慘烈。
楚東流頓時臉色大變:“陳執舟,你不要汙人清白!”
眼見氣氛逐漸劍拔弩張,司辰直接道:“我和宋老師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在網上打了個網約車,是他接的單。”
說著,拿出手機,給兩人看了眼接單介面:“房車我就不去了,有陌生人我睡不著。”
楚東流和陳執舟對視了一眼,客套了兩句後回到了車上。
【白帝大學考研分隊】(匿名版)
-司辰說,是網約車約的。
-你們信嗎??
-大人怎麼可能會開網約車?!
-老實說,白帝大學今年突然招生,也很可疑。
-我哥都想從研究生退學重考了。
-呵呵,你們宋家就這德性。家主立不起來,吃藥勉強到了第七天梯,全家上下都靠舔白帝維持世家的牌面。
-???有本事你關匿名。
-不要吵架。
討論一時之間陷入僵局。
-雖然,但是。我真的覺得司辰給我的感覺和大人很像。眉眼也有幾分相似。會不會是私生子之類的?
-可是我聽說,男人過了25歲就不行了。司辰今年22,他出生的那一年,大人都169歲。真的還行嗎?
-你們想想,白帝大學已經多久沒對外招生了。30年有了吧?怎麼會這麼巧。
-只招一個啊。司辰又不一定會進。
-說起來,你們有人拆試卷沒。
-不敢。你們准考證號多少?
-x-07
-x-11
-x-3
……
-呃……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危險。或者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林佳麗,你們八方科技不要幹偷窺後臺這種事了!!!
(該討論組已被群主解散)
**
司辰並沒有在帳篷裡過夜。
因為,大概晚上10點左右,最後一位考生抵達了現場。
來自混沌製造,沉家。每個大集團背後,都不止一個家族。
混沌集團雖然如今的掌權人姓宋,但本身並不太安穩。
沉秋到來沒多久,白帝同樣視察完考場回來了。
儘管他身上的衣服是乾燥的,但司辰卻難免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溼漉漉的土腥味。像是剛從沼澤地裡打滾回來。
司辰有些眩暈。
他突然意識到,也許那時候長生淵不是在暈車,而是暈白帝。
白帝拍了拍手:“既然人都齊了,那我們也不等明天0點了。請考生們戴好准考證,拿上這次考試的試卷……我們準備進入考場。”
宋紫玉把准考證從口袋裡拿了出來,握在手上。
白帝的手指在半空中敲了敲,那枚黑色的金屬銘牌從宋紫玉的手裡飛起來,然後,別在了宋紫玉的衣領上。
白帝微笑道:“是這麼戴的。”
宋紫玉的銘牌上,寫的是x-11。
夜裡的郊區的確很冷。更別提這裡靠近溼地。不遠處就是河流交匯之地。空氣裡都是潮溼的水汽,落在面板上,迅速凝華成冰碴子。
白帝為了應景,也在襯衣外面加了一件棕色的風衣外套。
他還把自己的長髮紮了起來,捆了一個低馬尾。和風衣同色的發繩繫了個窄窄的蝴蝶結。www.
司辰看見,他在風衣的口袋裡翻了翻,拿出一塊不規則的、玻璃一樣的碎片。像拼圖。
這枚碎片被他簡簡單單的丟在了不遠處的空地上。
很快,附近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化。半空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像是壓縮到極致的暗物質結界。又像是一扇門。
這一幕,幾乎顛覆了在場所有人對摺疊區的認知。
大家的眼裡全是震撼。
司辰的腦海裡幾乎瞬間想起了宙斯說過的“農場主理論”:火雞們把自己發現的規律視為真理,殊不知那只是農場主順手而為。
白帝指著那扇黑色的門,道:“進去吧。兩週後我來接你們。”
宋紫玉神色愕然:“大人,您不監考嗎?”
白帝笑出了眯眯眼:“場外監考也是監考啊。不行嗎?”
儘管都是帶著笑容說話,但夜間的白帝看上去遠不如白天脾氣好。
以至於宋紫玉的肩膀不太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都到這一步了,也不可能棄考。
排在最前面的司辰抿起唇,率先走了進去。
……
……
考生們井然有序地進入了考場內。
但宋白依然站在原地。臉上笑容的弧度都沒什麼變化。
夜裡忽然吹起狂亂的風,周圍停著的幾輛房車被大風掀上了天,裡面的物件散落一地。唯獨宋白周圍依舊不動如山。
宋白本來是打算陪考的。畢竟裡面的繼承人不小心死一個,會有很多人到他面前哭哭啼啼。
但是現在,他有更要緊的事去做。
宋白冷冷道:“滾出來。”
“……白帝。”
有些陰沉的聲音響起,如同在咀嚼這個發音。
地上樹木的黑影掙扎起來,它們像是流水,沒有實體,卻迅速朝著宋白匯聚。
黑影問:“你已經被免除了混沌製造的所有職位,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
混沌製造,不僅是這個世界有。
宋白思考片刻,回答:“可能,越是愚昧的人,對自己的信念就越是堅定吧。”
黑影在他說話的瞬間,已經從地面上暴起,
剎那間的波動幾乎讓整個空間都在顫抖著扭曲。黑影在大風中被捲到千尺之高,像極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對於普通人而言,高維生物本來就是神明。
宋白睜開眼,眼裡漆黑一片,見不到一絲的眼白。
他半邊身體完全裂開,變化成了長生淵的形態。觸手死死絞緊了這些黑色的影子,像用鋼叉抓住了水底的游魚。
黑影發出淒厲的尖叫聲:“這次是我,下次還有其他人!這個維度的時空縫隙會越來越大,你還能守多久?!”
宋白沒有回答。
風停了。留下一地狼藉。
宋白深吸一口氣,抬頭。咽回了幾乎湧到舌尖的、黑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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