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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一根手指, 漸漸是微弱而明確的呼吸。

“醒了醒了, 明小姐醒了!”

護工阿姨大喊大叫,喊來了病房外的護士。

明月輝從醫院的豪華病房醒來,看著頭頂白色的天花板, 心裡一片茫然。

在遊戲裡過了太多年,她都有點記不起今夕何夕, 迷迷湖湖過了大半天, 醫生護士過來了一大堆,她才有一點返回現實的實體感。

“醫生, 醫生!明小姐,明小姐似乎想說什麼?”小護士見明月輝的嘴巴開合。

“明小姐, 您……您想說什麼?”小護士小心翼翼湊過去。

只聽明月輝有氣無力,卻無比真實地挪動嘴唇,“銀行……四……四捨五入兩個億……”

……

……

這個冰冷的世界,可能只有銀行四捨五入的兩個億才能讓明月輝感覺到真實。

待和銀行的客戶經理再一次確認好數值,保證這兩個億沒有通貨膨脹成為辛巴威比,明月輝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起初她為自己從醫院醒來感到疑惑, 而後才知曉, 她打完遊戲的第二天,去隔壁省開會。

因前一天打了遊戲,精神頭不是很好,她躺在後座小憩,司機按照平日的指示開往機場。

前往機場的路上,遇到了連環車禍, 明月輝的車慘遭躺槍。

司機及時爬了出來,卻沒有膽量拖出火海里的明月輝。

當時火焰沖天,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冒著生命危險,將重傷卡在後座的明月輝給拖出來的。

“是張助理嗎?”明月輝知曉**的前因後果後,第一時間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助理,“把那司機給我開了。”

她心知在危機時候自苟是人之常情,可她還是沒法諒解在最危急的時刻將她拋下的狗逼。

同樣,她也詢問了那救了自己的到底是誰。

“明小姐,您是說謝先生嗎?”護士俏麗的眉眼一抬,滿滿興奮的語氣。

明月輝的腦中緩緩打出了一個“?”

為什麼這位護士小姐姐,語氣裡飽含如此奇怪的興奮。

“謝先生可是我們醫院老闆吶!”說話的時候,眼睛裡全是奇怪的星星。

敢情這還是一傢俬立醫院……

明月輝左右回顧了精緻清幽的設施環境,心裡默默估算這塊地皮要建這麼大間醫院到底要多少錢。

眨了眨眼皮,估算完後,她確定以及肯定,這個“謝先生”一定大有來頭。

光是購置這所醫院的地皮,就不止她那四捨五入兩個億。

這種頂級私立醫院的醫生、購置器材、提供的服務,無一不是國內頂尖的,這些才是花錢的根本。

“老闆才回國,這是他在國內購置的六所醫院之一。”小姐姐微笑著補充。

明月輝眼皮子跳了跳,被六這個數字刺激到了。

得,她出個車禍,還碰瓷到個大老級富豪。

明月輝小心思活絡起來,不知道這位的大老的產業涉及哪些方面,可不可以合作一下。

畢竟是職業經理人,就連病中也不忘工作,並迫切想和自己的救命恩人達成醫護室室友以外的塑膠友誼。

“這位謝先生真是人富心善,不知他有事沒有?”明月輝先是彩虹屁了一發,然後十分具有人道主義關懷地問道。

說到這裡,護士小姐姐嘆了口氣,熟練地拔了吊瓶,從推車裡取出另外一個,她的神情裡有些許戲精感的落寞,“老闆左腿嚴重燒傷。”

“他當時為了護您,左腿燒傷嚴重,相反,您除了車禍一開始的創傷以外,並沒有被燒傷。”

明月輝登時一陣愧疚,救人的,還比被救的傷得重。

護士小姐姐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當頭來了一棒,“您雖然沒有燒傷,不過腦震盪極為嚴重,幾乎沒有再醒過來的可能。”

意思是,我們老闆傷得再重,也沒有您老人家重。

“現在我醒來了,是怎麼回事?”明月輝以為自己是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來著,沒想到還真的徘迴於生死邊緣過。

“這次您能夠醒來,還多虧了老闆投資的新研究。”護士姐姐麻利地換了吊瓶,纖細的手指撥弄滴管器,調到了適宜的速度。

“啊?”

接下來護士小姐姐說了一堆關於電腦、醫療、雲儲存方面的話題,明月輝聽得雲裡霧裡的。不過總而言之,就好像是這位謝先生的一個醫療專案把她拿去當小白鼠了。

反正她已經被醫生判了“死刑”,又無父無母了無親卷,她最好的朋友在無奈之下籤署了那個協議。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明月輝醒了,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救個人還帶科學研究的,不愧是商人。

“那……那謝先生呢?”雖然拿她做實驗,有點奇怪,不過明月輝還是很感激他的。

“老闆跟您一樣,一直在醫院修養,並積極做著復健工作。”護士小姐姐耐心解釋。

嘖,好慘,這姓謝的救人,她都好了,他還沒好。明月輝又找到了自我安慰的平衡點。

“能否幫我引薦一下,他是我的恩人。”明月輝道。

小護士撓撓耳朵,“謝先生平時可不好見,您瞧瞧,這種雜誌,每個月有十本來找他。”

言罷,從櫃子上翻出一本雜誌,朝她抖了抖。

明月輝一看上面的logo——《財富》

排名前五的財經雜誌,同樣的level還真找不出十本,估計其他領域也有人找他吧。

“您瞧,這是他。”小護士指了指上面的大頭。

只一眼,明月輝兩眼發黑、頭暈目眩,一下栽倒了下去。

……

……

“明小姐,您不用做到這一步的。”謝喬笑了笑,他的臉很蒼白,眼睛卻又黑又亮,這男人很是高挑,又有一種病態的瘦削。

“公司放了我半年的假,我這不沒事嗎,來陪陪救命恩人做復健怎麼了……”明月輝固執地攙扶男人。

她其實沒說,公司放了她半年假,很大部分原因讓她帶著任務休假。

能和謝喬這種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的商業鉅子搭上關係的機會,實在難得。

明月輝這個工作狂,本想拾掇拾掇,一個月後重新走馬上任的。

奈何公司那批股東一聽到風聲,期盼著她與謝喬能建立某種程度的塑膠友誼,直接給批了半年帶薪休假,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完全看不出來當年到底有多摳。

這些日子以來,她時時關注著,終於尋到了機會,見了傳說中的謝喬一面。

謝喬以科技公司起家,與她見面的時候,正坐在病床上,用薄薄的筆記本辦公。

他鼻樑上架了一副金邊眼鏡,斯文俊秀,不愧一代天之驕子。

“明小姐,你來了。”他抬眸,很禮貌,“過來坐吧。”

這是這輩子明月輝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她下意識捏緊了拳頭,手指嵌到肉裡,生疼。

他不認識明月輝,對待她,甚至就跟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一般。

可明月輝認識他,他不知道,她認識了他好多好多年,是他毀了她。

……

從此以後,明月輝開始接近謝喬。

當她特意想討好一個人的時候,可以裝出無與倫比的溫暖與妥帖,沒有人能拒絕她的靠近。

尤其是她看謝喬的眼神,禮貌、溫情,又帶有一絲專注的愛慕。

饒是謝喬見慣了交際場中的女人,本身又冷澹疏離,也沒法拒明月輝與千里之外。

就像如今這樣,明月輝扶著謝喬在園中散步。

謝喬的腿燒傷得很嚴重,差點截肢了,不過有錢使得萬年船,經歷多場大手術,終於把他的腿給保住了。

明月輝儘量不讓自己看她的腿,這樣報復起這個人來,就不會愧疚了。

“啾啾,啾啾。”樹梢上,一隻小黃鶯在鳴叫。

謝喬不自覺抬起頭,澹漠自持的臉上,不經意露出了些許笑意,好似透過那隻小東西看見了自己。他拄著柺杖的手不小心一岔開,眼看就要跌倒——

明月輝趕緊握住他的手,用身體頂著他,不然他倒下去。

以前她攙扶他,都是隔著布料的,這是第一次,她的手觸控到了他冰冷的手。

她柔軟的身體,緊緊挨著他的。

謝喬不防備地怔愣,明月輝大著膽子,握緊了他的手。

謝喬離得她很近,怔怔瞧著她,她亦覷著他,眼睛裡就像是含了一汪水,讓人怎麼也推不開。

冷靜自持的男人,急促了呼吸。

……

……

謝喬出院後的第二天,明月輝訂了城中一處清幽雅緻的西餐廳,與他共進晚餐。

他沉默寡言,她妙語連珠。

從頭至尾,唯一不變的,是他至始至終都看著她。

一切都盡在明月輝的掌控之中,自從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明月輝就下定決心去報復他。

真的可笑,她想過無數次和他重逢的場景,包括這些年來,她拼了命一樣地往上爬,就是想總有一天,他與她再見,她在高高的雲端上,而他逶迤到泥土裡,只能仰望她。

可她沒有想到,再見了他,他成了身價百億的歸國商業鉅子,她懷裡揣了兩個億的鋼鏰,好像一下子就不夠看了。更可惡的是,讓他有機可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甚至……他不記得她了,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

明月輝的心感到一陣陣鈍痛,他只是短暫地施捨了她一下,再將她騙得一無所有,可她卻把他當做了人生的明燈,為她亮了,又永久地熄滅了。

明月輝點了一瓶濃度較高的威士忌,兩人舉杯推盞,聊了很多相契合的話題。

飯後,謝家的司機來接謝喬,明月輝扶著他上車,故意倚靠在謝喬身上。

謝喬桃花眼澹澹地瞥她,她靠在他身上,手指輕輕摩挲他的手背。

男人的心被她小貓一樣的挑逗撩得有些熱,他終究是個男人,不是個菩薩。一把將她扯進了自己懷裡,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唇,遂壓倒在後座的沙發上,鋪天蓋地地吻了起來。

謝喬的腿腳不好,從頭至尾,都是明月輝在他上面。她就像妖精一般,長長的發流瀉下來,在月光與屋外的燈光中熠熠發光。

“明月輝。”縱情處,喜怒不形於色的謝喬失神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她漫不經心地回答,順手一揩他額頭的汗液,“都是我在動,你流這麼多汗。”

謝喬朝她純粹地笑了笑,“這一次我倆算什麼?”

“算什麼?”明月輝歪了歪頭。

不過是普通男女的交際關係而已。

明月輝沒說出口,謝喬彷彿知道了她要說的話,“我不希望是報恩,也不想要普通男女的交際。”

“我姓謝,名喬,家世清白,父母雙亡,潔身自好,感情正處於空窗期。”他一字一句珍重地介紹自己,“明女士,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明月輝哭笑不得,“別在咱們辦事的時候,掃了興致啊。”

謝喬亮亮地眼睛,暗澹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好。”

兩個人是契合的,最後到浴室洗漱之時,就算是時時要注意謝喬的腿,兩人也情不自禁地再來了一回。

最後謝喬是小心翼翼抱著她入睡的,“明月輝,你考慮一下。”

明月輝沒有說話,裝作是睡著了。

她警告自己,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相同的夢以前也做過。

那時,背後的男人還不叫謝喬,叫做ken。

那時,她只是個失去了父母,像踢皮球一樣,被親戚們踢來踢去的少女。她從高處落下,敏感又自卑,幸而遇到了他。

一個手機裡的少年,他的簡訊陪伴她走過了最困難的幾年。

她想見他,瘋了一樣想見他,於是她便磨他,求他。

他先是發給了她一張照片,那張臉跟如今的謝喬可以說一模一樣。

她不滿足,又向他持之以恆地乞求。

他顧左右而言他,哄騙她自己家中困難,缺一筆錢。

她大著膽子,幾乎把父母留給她所有的錢要到了手,巴巴地給他匯了過去。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什麼也沒等到,原本的號碼再也沒回過任何一條資訊,ken卷著她唯一的一筆錢,逃離了她的世界……

想到這裡,明月輝驚醒過來。

身後男人的懷抱猶如毒蛇一般芒刺在背,她又快要沉浸在那種溫柔之中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圖的。

為什麼他還要來接近她,用這似曾相識的沉默,堅定地攻佔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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