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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你從哪聽的胡言亂語, 且不亂信。”沈忌拉著賀氏道。

“怎麼是胡言亂語呢。”賀氏滿臉喜色,回過頭去,瞧了瞧那正乖巧放下筷子, 等待二人的陳涼真,“是陳女郎自己說的, 她可想你阿父了!”

沈忌:“???”

賀氏一把握住了沈忌的手, “你阿父是個榆木疙瘩,追上你小娘, 就靠你了,乖孫!!!”

沈忌只覺得天旋地轉……感覺一輩子遭的孽, 都在這一刻給還了。

……

沈忌與賀氏要來,明月輝特地遣人問了司馬沅,可不可以借用太極殿的小廚房一天。

那邊同意了。

明月輝心頭怪怪,好像又同他有了聯絡,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牽引。

她秉著想要驅散這股想法的心,她物盡其用地驅使著小廚房, 做了滿滿一桌豐盛菜餚——

扒凍豆腐、韭菜蛤蜊、銀絲蝦球、鮮篙炸鰻段、清燉魚圓、三筍雞湯羹等……

別說吃了, 就是看起來也美不勝收。

明月輝搓了搓手,好不容易置一桌好的,她臨了又加了一鍋火鍋。想著那祖孫倆一到,大家便可以圍著小火爐吃火鍋了,這滋味真是奇也妙哉。

不久,外邊的人便前來通報, 明月輝滿臉驚喜地迴轉過頭去,“是不是稚兒與賀老夫人到了。”

“是……是……”通傳的宮人慾言又止,“是芳華宮那位。”

明月輝猛然抬頭,只見宮外的一片衣角,那個人穿的是絳紅色的衣袍。他喜歡著淡色,明月輝不知道,他竟然也喜歡如此濃重的顏色。

那片衣袍染了明月輝的眼角,令她下意識全身心都驚恐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可就是手腳心不自覺地發汗,想要逃離,想要逃離這個男人三十米外。

“娘娘,他……他沒有帶那位近身侍從,外面風大,這般讓他在外面,會不會……會不會不太好?”宮人見明月輝久久沒有反應,只好遲疑道。

明月輝這才如夢初醒,她睜眼看去,那人站在白茫茫的天地中,外面昨夜下了一點小雪,冷颼颼的,他絳紅色的衣服看起來一點都不厚,整個人略微的單薄。

她鬧不懂他到底是怎麼了,明明在廣陵的時候,身上還很有肌肉,身體勻稱又漂亮,現在居然瘦到了皮包骨,臉還是那張臉,身體幾乎成了一副骨頭架子。

“披風。”明月輝伸出手。

宮人趕緊將披風遞與明月輝,她執了披風跑上去,跑到了他跟前。

謝如卿:“……”

明月輝:“……”

他沒有說話,沉沉地站在那裡,還是平時那副樣子。

明月輝也沒有說話,她總感覺他變了,他撕破了那層溫潤的偽裝,他的感情執拗得令她心驚膽戰。

她咬了咬唇,踮起腳尖為他披上了披風,又在領口繫上了結。

“聽說今日賀夫人來,瞎子想來見一見故友。”聽明月輝沒有說話,謝如卿輕輕說道。

他每說一個字,周圍便冒出一圈白白的霧氣,“娘娘不介意多添瞎子一雙筷子吧?”

明月輝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他真是連拒絕的空間都不給她。

這般巴巴地來了,她又怎麼好意思趕他走。

剛想說不介意,手背便感受到了一處溫熱的所在,那人竟將臉頰蹭到了她的手背上。

明月輝像被電到了一般,霎時間縮回了手。

她暗自瞧了左右,幸好沒有人發現,又憤恨地往前一瞪。

卻發現那人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裡,像一隻吃到了甜頭的貓,又些得意地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還是應了一物降一物那句話,司馬沅永遠鬥不過明月輝,明月輝也別想鬥過謝如卿。

“進來罷!”明月輝小著聲音咬牙切齒道,轉身快步向前走。

謝如卿倏然一笑,他拄著杖,一下一下地摸索,緊跟在她身後。

明月輝聽著那駐杖聲,不知為何,原本的怒氣消了一大半,又怕他眼睛不好跟不上,遂放慢了腳步。

“阿……阿月……”只聽謝如卿在後面微微說了句,“今日吃什麼?”

明月輝第一次聽到謝如卿這樣低姿態地與她搭訕,她心中一動,“火鍋。”

“火鍋?”謝如卿歪了歪頭。

“就是幾個人圍著一個小火爐,一起燙菜吃。”明月湖比劃著,解釋道。

她比劃比劃著,忽然意識到,謝如卿是看不見的,就放下了手臂,“小火爐上放一個銅鍋,銅鍋裡可以煮一些魚肉、豬肉片,還能放萵筍呀,蓮藕呀蔬菜,可好吃了。”

她仔細用語言解釋道。

“辣口還是甜口?”謝如卿側了側腦袋。

“辣口的!”興奮地跳了跳,身為南方人,她喜歡吃辣口的火鍋。

“呵,巧得很,賀夫人與沈世子也吃辣口。”謝如卿說道,其中似乎話外有話。

明月輝乍聽沒什麼,細想下去,系統曾經說過,沈南風口中【阿月】只得正是自己。

她頓了頓腳步,不知謝如卿說此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恰巧,瞎子也喜歡辣口的。”謝如卿嘴角一挑。

明月輝心中一穩,心中安慰自己,他提到,或許是恰好是巧合罷了。

兩個人走到宮室裡,謝如卿不請自便地坐到了方榻上,“茶水。”

明月輝無法,只得親自為他斟了一杯,兩人都喜歡喝清茶,脾性倒也相合。

通報的宮人再一次進了來,見謝如卿正在怡然自得地飲茶,明月輝則熟練地煮茶,炫著茶技,一瞬間,宮人有種誤闖了兩人構築的獨特氛圍之中的錯覺。

嚴謹的宮人暗自搖了搖頭,在想什麼呢,分明娘娘和陛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而眼前恍如謫仙的某人,不過……不過是前面一任廢帝留下的一地處理不了的狼藉而已。

“殿下,沈世子與賀夫人到了。”宮人通報。

明月輝再度起了來,回頭瞧了一眼自顧自喝茶的謝如卿,“我去去就來。”

“嗯。”謝如卿飲了一口茶,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無比自然,也無比妥帖。

明月輝忽然就有點後悔跟他說這句話了,就好像……自己真和他有什麼一般……這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太奇怪了。

她扶了扶額頭上前奔走,她必須得快一點拔第二根針才行,她不忍去傷害謝如卿,那便從源頭開始遏制吧。

……

這是明月輝第一次見到賀夫人,聽說賀夫人乃清河王沈南風的義母,對他有養育之恩,遂清河王將她視作母親侍奉。

“民婦拜見娘娘。”賀夫人端端正正地嚮明月輝行了大禮。

賀夫人不美,甚至身材有些粗壯,行止卻意外地幹練利落,不若世家女眷般拘泥於繁文縟節,但在禮節上也絲毫不錯。

“賀夫人請起。”明月輝忙扶起她,“賀夫人不必拘禮,本宮與清河王早在洛陽失守之時便已熟識,若不是清河王,就不會有今日站在這裡的袁芳塵了。”

“皇室貴重,禮節還是要的。”賀夫人淡淡地說道。

不知為何,明月輝總覺得,賀夫人對她有隱隱地排斥。

“今日請您與稚兒來,不過是想與稚兒敘敘舊,順便為您接風洗塵。”明月輝不曉得賀氏對她的排斥哪裡來,還是盡力做到了熱情。

畢竟她第一眼看到賀氏,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

賀氏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令明月輝匪夷所思的話,“不知那日的陳姑姑在哪裡,民婦對她可謂一見如故。”

明月輝瞟了一眼旁邊的沈忌,好久沒見那孩子,他似乎不若以前那樣飛揚跋扈了,整個人蔫蔫的,聽到陳涼真的名字,身子還輕微地抖了一下。

“她呀……她去擇風院了,為家人子們上禮儀課呢。”明月輝道。

“那今日可否再見一見陳姑姑。”賀氏又問道。

明月輝點頭,“自是可以的,若是賀夫人首肯,涼真也是能來同桌吃食的。”

“那便這樣吧。”賀氏沒想到明月輝這麼好說話,一點也不像以前洛陽宮廷裡那些欺負人的貴人,心底倒對她存了幾分好感。

隨後,明月輝給了沈忌一個眼神,示意他去找那邊的謝如卿。

沈忌委屈地瞧了她一眼,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述,可無奈見幹奶奶已經走到了明月輝身旁,只好灰溜溜地行至了謝如卿那邊。

【沈家小子,你這是怎麼了?】謝如卿用心音問道,【汝心海不靜,氣息不穩。】

【若是謝公也遭遇了稚兒這般狀況,便不會如此心平氣和了。】沈忌用心音回答。

【怎的?】謝如卿問道。

【若你喜愛之女子,實則傾慕汝之阿父,該當如何?】沈忌反問,他在賀氏那處得知,陳涼真其實歡喜的是自己阿父之時,心裡其實是崩潰的。

那後勁實在太足了,以至於陳涼真走後兩日,他夜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不過他幹嘛問謝如卿這個問題呢,像他這秋空霽海般浩瀚的心胸,應當是祝福那女郎吧。

【若你真愛她,不妨告訴她。】謝如卿飲盡最後一口茶,【以汝之心性,搶之奪之亦有何不可,人生在世,不過快意而已。】

沈忌訝然地瞧著謝如卿,沒想到他的建議竟是如此——

同樣訝異地轉過頭來的,還有明月輝。

她不僅驚訝於謝如卿的話語,還在於沈忌和他怎麼也會【心音】這門功夫?

沈忌猶可以說是沈南風教的,而謝如卿呢?

難道現在這個獨門絕技也可以批發著來了嗎……她師父平楚老人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收一收版權費了……

明月輝瞧了一眼沈忌,又瞧了一眼謝如卿,她真的越來越想知道那兩根針後的記憶了,她是怎麼做到造成這樣修羅場的局面的……

這小沈忌真的不會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一堆資料吧……

明月輝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這輩子還會生孩子,這孩子還是一堆資料……這堆資料還自力更生地長到了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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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5瓶;南嶼、今天畫完明成化團龍紋、逸塵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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