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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天裂上,老神王的目光幽邃,像是穿過了茫茫兩界壁壘,去到了浩瀚星空中。
“歲月變遷,山河不在,曾經熟悉的大地,連殘影輪廓都消失了,可悲、可嘆。”
終於,在靜立了半炷香後,老神王嘆一口氣,一代天帝,在絕地天通之後,也再未下界過,從遠古末年至今,多少紀元更迭,獨自一人支撐著天庭,苦熬至今,這種等待,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蘇乞年也無法想象,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複雜的情緒,老神王在等待自己的父親自後世出生,再來到近古末年,回到遠古,誕下自己,又回到近古末年……
唯有青衣少年一臉懵,根本不清楚這其中的因果,但老神王的情緒還是感染了他,那是一代天帝對於歲月的感懷。
“走吧。”
老神王的情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掂了掂手中的封神臺,黢黑微光裹挾著蘇乞年二人,就衝入了金色天裂中。
浩瀚星空。
沒有意外,時隔無數紀元,一代天帝再次踏足了這片陌生的故土,而在遠古年間,無數人族棲居在此,繁衍生息,狩獵洪荒,不周山天柱,是他們唯一的朝聖之地。
無人知曉,此刻神王下凡了!
掬一把璀璨星光,如水的銀河映入眼簾,老神王深吸一口氣,看向蘇乞年,沉吟道:“我想先去幾個地方。”
“自無不可。”蘇乞年道。
雖然老神王沒有明言,但蘇乞年已經隱隱猜測到,老神王想去的地方,他也領悟了,並非是老神王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天,此前也非是在鋪墊,而是無盡歲月以來,老神王一直在等待,等待下界的這一天,無論是怎樣的機會,都不會放棄。
星空無垠,浩瀚無邊,但在一代天帝的腳下,抬腳邁步間,就跨越了大半個宇宙。
在人族星空之外,一片枯寂的隕石地帶,隨著老神王的到來,有黑色霧絲瀰漫,自虛無中浮現,同時浮現的,還有一座孤零零的墳冢。
黃泥滿地,不過數十丈方圓的墳冢上,靜立著一名絕代芳華的女子,金色長裙及地,瑩白如玉的肌體不見半分毛孔,有瑞氣神霞如億萬縷絲絛縈繞其身,她身姿婀娜,眉眼如畫,玉足不著寸縷,就那麼踩在黃泥地上,卻纖塵不染。
青衣少年眸光一凜,他顯然也聽說過荒霧與天女的星空傳說,傳聞中,徜徉在浩瀚星空中的渡者,最怕聽到天女的歌聲,來年會有荒霧再現,接引聞歌者上路,無上生靈也不能倖免。
昔年,鎖天祖地驚變,他也曾遠遠眺望,鎖天祖地前現存的那口斷裂的誅天槍,似乎就曾經插在荒霧中的天女墳冢上,此刻,他凝視天女那柔嫩的雙肩,兩根烏黑的鐵鏈貫穿琵琶骨,纏繞在身後的灰色墓碑上,天女生機全無,如瀑的青絲垂落腰間,一雙眸子灰白,不見童孔,暗澹無光。
多少年了,天女屍身不腐,容顏永駐,卻有一種異樣的悽清。
老神王一言不發,邁步上前,在天女身前遲尺之地站定,那幽邃的眸光似乎有些波動,這不禁令青衣少年悚然一驚,自己該不會要見證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吧?
自己而今非人非妖,頂多算是個半仙,更非是天庭部眾,他多想拔腿就走,深知秘密知道得太多沒有好處,無知者長生,但老神王在此,他不能遠離,否則神王氣息曝露,他一樣在劫難逃。
我@#¥%……
他實在無言了,唯有狠狠瞪蘇乞年一眼,他承認以前的確起過一些不該有的心思,但怎麼著,也都留了一線,但這位一出手,真的就是……神王坑!
老神王伸手,罕見地有些輕顫,落在天女一頭如墨的青絲上。
青衣少年童孔劇烈收縮,想要封閉六識與混沌意志已經來不及了,這簡直聞所未聞,神話中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天界人族第三十八代天帝,與這浩瀚星空中荒霧裡的天女,到底是什麼關係,能令老神王如此親近,難道天女來自遠古年間,絕地天通之後,也就此與一代神王天凡永絕……
剎那間,青衣少年精神火花成片地綻放,一下想到了很多,畢竟遠古末年,老神王尚未成神,很多東西無法抗拒,等到天界新紀之後,已經絕地天通,縱然是神王之力,蓋壓天界,也唯有無盡的遺憾與傷懷。
下一刻,老神王雙膝緩緩跪地,一襲青袍落在這黃泥地上,他無聲間叩首,什麼也沒有說。
直到半炷香後,老神王方才起身,語氣鄭重,輕語道:“娘,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青衣少年從老神王跪倒的那一刻起,就如遭天外雷擊,整個人呆呆地立在原地,萬念皆空,他生出諸多猜測,但唯獨沒有料到的是,這根本不是老神王的妻女,或是某位天凡永絕的紅顏知己,而是老神王的……母親。
荒霧,墳冢,被鐵鏈貫穿琵琶骨的天女,青衣少年隨即意識到,這恐怕牽扯了莫大的隱秘,誰敢將神王之母束縛於此,是因為天凡永絕,所以無所顧忌了嗎?
還有,那口斷裂的誅天槍,當初為何會插在天女身前,天女身後的灰色石碑,墳冢中埋葬的,又是誰?
別說是青衣少年,就算是蘇乞年,也不禁深吸一口氣,雖然早已有所猜測,但真正目睹的這一刻,依然思緒萬千,他更想知道,為何這些年,師父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卻不去做些什麼。
“走吧。”
叩拜之後,老神王也沒有其他動作,這也令蘇乞年意識到,或許無論是師父還是老神王,都在等待著什麼,但他們都不說,顯然是嫌棄他的命還不夠硬。
一代天帝,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說走就走,天碑之力與時空之心兩股偉力交融,裹挾著蘇乞年二人,他再邁出一步,就出現在了那堵青黑色山牆前。
一杆斷槍,僅剩四尺長的槍身鐵鏽斑駁,有歷史的印記,卻沒有歲月的滄桑,就這麼靜靜地插在鎖天祖地前,青衣少年此時勉強回過神來,再看眼前的斷槍,哪裡還不明白到了哪裡,他忽然生出一種匪夷所思的預感。
依然沒有驚動任何人,這一次,由蘇乞年引路在前,來到了後山腳下。
石屋依舊寧靜,卻不冷清,一尊石像靜坐在石屋前,眸光溫潤,哪怕石化了,也彷彿可以感受到那股溫和的目光落在身上,可以融化遊子的孤寂,洗淨塵世間的汙穢。
噗通!
這一次,連青衣少年都渾身發麻,忍不住坐倒在地,他看一眼那尊石像,不用說也知道,這就是那位鎖天一脈的老祖宗,被列為諸天禁忌的存在。
太像了!
根本就不用思考,就知道,老神王與這位的關係,多半牽扯到血緣,難道天女在絕地天通後,一直在不為人知之地,以不為人知的方式活到了近古末年,而後誕下了這位神王的隔代幼弟?
那麼,神父到底是誰……
砰的一聲,青衣少年眼冒混沌金星,這是被老神王一掌削在了後腦勺上,臉著地,直沒入土泥中,蘇乞年在一邊冷笑,敢編排一代天帝,神王在精神領域是何等造詣,當面還敢胡思亂想,這是自討苦吃。
青衣少年腦殼嗡嗡作響,等到他好不容易定住混沌意志,將腦袋從土泥中拔出來,就看到老神王再次跪倒在了石像前。
這是……易子?
腦殼再次生疼起來,青衣少年覺得,自己理不清了,混沌意志有些不夠用,近古末年的鎖天禁忌,與遠古末年出世的一代天帝,這根本就是無法生出交集的兩個人,但他隨即一怔,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還是一團亂麻,因為實在有些離譜過頭了。
而相比於在荒霧中,老神王跪在石像前,始終沒有開口,但蘇乞年能夠感到,老神王有些複雜的心緒,強如一代天帝,也有這種紅塵時刻,歲月令他們在精神領域中豎起了無量天壁,卻也抵不過記憶中那一刻復甦的柔軟。
沒有叩首,老神王隨即起身,他看一眼這道靜坐的石像,澹澹道:“你等了很久,我也等了很久,我還會一直等下去,等你,等你們歸來。”
“師父這些年,什麼也沒跟我們提過。”一路上,蘇乞年始終沉默,此時開口道。
老神王輕輕搖頭,他目光落到鎖天祖地前那杆斷裂的誅天槍上,沉聲道:“他不說是對的,有些因果,只有自己親手去了結。”
青衣少年聽得心驚膽戰,感受到那股無形的,令他混沌意志都戰慄的強烈的肅殺氣機,老神王該不會是想做些什麼吧?
“師兄,你到底想做什麼?”
就連蘇乞年都忍不住了,老神王對於整個天凡兩界的人族而言太重要了,他寧可自己涉險,也不願老神王涉險,隨著下界,他愈發感受到老神王強烈的心念,且有愈演愈烈之勢,這實在令他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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