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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開啟第九天·早晨8:00】

……

【被視作英雄的,英勇無畏的魂獵,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引起仇恨的棋子、鬥爭綿延的導火索、手中最鋒利的刀劍。】

……

潔白的大型會議室內,人們坐在一排排的長椅之上。

他們低頭,神情悲傷,肩佩白布。

普拉亞當地的,名為奇蹟草的植物,被束起捧在他們的手上。

奇蹟草意味著逝去、永恆,只有一個場合會使用這種植物。

窗外的風雪打在紗紙之上,室內顯得格外寒冷。

神情嚴肅,白髮蒼蒼的老爺子,拄著柺杖站在臺上。

他的身邊,左右坐著佩戴著白布,手捧奇蹟草的部長們。就連一向著裝鮮豔的朵雅都束起了發,未沾脂粉,身著一身潔白的長裙。

“今天,我們在這裡,沉重地悼念一位英雄。”克立弗輕聲開口。

他的聲音蒼老而厚重,迴盪在安靜的會議室中。

“……他是過去拯救了整個普拉亞的救世者,是率領著居民登上那座神明之城,阻隔了風暴災難的英雄。”

……

【魂獵們,會成為一個滿腔正義與熱血,被任務所交織而成的羅網籠罩,被人們口中傳頌的故事洗腦,要為了剿滅魂族廝殺終生的‘人’】

……

“之前由於王室的資訊封鎖,我們未曾知曉他的功績,也未給予這位迴歸的英雄足夠的尊重。”

“但現在,”

“他的功績不該被磨滅,他的精神應當永存。”

“他的名字將長留於這一時代,並流傳至後世的偉績之中。”

……

【立碑,立名,被吟詠詩篇,他們留下身後之名。成為標誌性的英雄魂獵,而後激勵著下一代繼續前行。】

……

“普拉亞遠離天災侵擾,走至如今繁榮昌盛的局面,離不開他的犧牲。”

“……他一直守護著這片土地。”

“並在最危急的時刻回來,仍然義無反顧地,衝在了抗擊災難的第一線。”

……

【仇恨世世代代,近乎刻進了他們骨子裡,融進了人們血肉裡,再無緩解的可能。】

【他們將生命交給了這片他們熱愛的土地,為此奮戰終生。】

……

“他永遠是我們心中,近百年來最偉大的英雄,是拯救整個普拉亞的‘勇者’。”

“從今以後,再沒有人能復刻他的功績。”

“他的名字,無可磨滅地刻在了普拉亞的歷史中,並將隨著我們的傳承被人銘記。”

“英雄不該被忘卻。”

“希望在座的各位,銘記這座曾指引我們前行,引導我們上一代、這一代、並將繼續激勵無數代普拉亞居民的……燈塔。”

人們低著頭,神情悲傷。

坐在角落裡,身份為死者朋友的奈落,木然地垂著頭。

克立弗的話語縈繞在她的耳邊,她卻像失去了聽覺一般,連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她的拳頭緊握,指甲陷到了手心裡,鮮血漸漸漫出。

而就在此時。

“嘭!”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一道身影迅速闖了進來。

“——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傢伙!”正在唸悼詞的克立弗,憤怒得老臉漲紅。

沉浸在悲傷中的人們,向後看去。

一個身著黑袍的傢伙,走路帶風一般闖了進來。

“琥珀?”難得穿的很素淨的艾斯克,看了一眼闖進來的人。

他被影這突然闖進來的行為氣笑了:“——你這首領終於肯出現了,嗯?海上盛宴的時候你忙著佔點,我們的會議你來都不來,最危險的攻城的時候你又不在,連目送英雄遠去都做不到——現在這種追悼英雄的時刻,你又這麼突然地闖進來,對蘇凜大人沒有一點尊重,你還真是一位‘合格’的魂獵首領啊。”

影瞥了他一眼,沒理會,將手中的東西拋在地上。

“嘭!”

所有人或悲傷或憤怒的視線,瞬間被那件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大布袋。

布袋口是張開的,裡面的東西掉了出來,零零碎碎的,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琥珀,我們正好要召開關於取消你職位的會議——”克立弗完全不管影帶來了什麼,他已經氣得滿臉的白鬍子打顫。

“等等……”

一身白裙的朵雅,忽地站了起來,攔住了他。

她看了眼地上的東西,震驚地抬起了頭,看向影:“……琥珀,地上的這些,都是資源之石?”

克立弗被朵雅的這一聲驚呼,瞬間止了怒氣。

他有些顫抖的眼神微微偏移,看向地上的東西。

那掉在地上的那些大小不一的石頭,正散發著一圈奇異的光。

……那正是能夠用來維護結界、鑑定魂族的珍惜寶物,資源之石。

這種東西極為珍貴,當初就連蘇明安來報名魂獵時,也只獲得了一小塊。在普拉亞,它被視作戰略物品。只是小小一塊便近乎價值連城。

當初,亞特號運送的,名為“亞特之石”的交易商品,就是資源之石的一種。

它一般還需要巨型的托盤石來儲存,不然在取出之石便會冒出白氣,開始自動損失能量,逐漸變成無用的石頭。

只有被精心加工過,製作成發放品的資源之石,才能被隨身攜帶。

但現在,

地上的這一大片……這散落的一大片,這擠滿了大布袋的東西……

它們竟然都是珍貴無比資源之石?

價值連城的資源之石,竟然像路邊的小石子一般,裝滿了一整隻大布袋。

更別說,它們的能量看起來還未曾損耗,明明它們還是初始的狀態,明明還未被加工過。

現下,結界剛剛建立,又遭遇新一波的海妖攻擊,正需要這一批資源石。

等於說,琥珀幾乎還算救了他們。

“琥珀,這些資源石是……”

克立弗的怒氣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看著地上的這一大袋子資源之石,他看向琥珀的,原本憤怒,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漸漸轉變,逐漸像在看著親爹。

“你以為我這陣子做什麼去了?”影嗤笑一聲:“那幫明明在攻城期間,還要急著佔點的玩家,可真富裕啊……還有那群被伯里斯支配的,硬是要衝擊據點的居民們,他們可真是一群被迷惑了心智的可憐蟲。要不是我把他們給‘制裁’了,怕是內城早就天下大亂了。”

“居民們衝擊據點?”克立弗抓住了這個重點,他頓時怒氣衝衝,一拍桌面:“誰釋出的命令!這是誰幹的!”

人們面面相覷。

他們的目光不住梭巡著,想看著誰會發布這麼腦殘的命令。

“別找了,那些居民都是被控制的。”影有些懶散地打斷他的話語:“——至於你們,估計也被人下過暗示,所以才下意識不管這件事。要不然,那幫傢伙不至於這麼猖狂。”

當初,伯里斯確實支配了一群居民,讓他們幫他衝擊據點。伯里斯當初來到魂獵們的會議室,也只是給這群魂獵部長下暗示,讓他們不要管此事。

他蠱惑npc的實力還沒有達到可以把他們全員控制的水準,頂多就是下個暗示,將這些部長排除在他的據點之外罷了。

不過,他的計劃依舊被留守在據點的影全盤擊碎。

影這些日子乾的事可不少,有著塞維亞守著林音,投鼠忌器的黑派克又被毒倒,那裡不太需要他,他直接選擇了自由行動。

他跑了數個奴隸據點,將普拉亞都逛遍,才聚集出了這麼一大袋子資源之石來。又在順路回來的時候看見指揮居民衝擊據點的伯里斯,而後順帶開了個空間震動把人乾死。

他不管伯里斯的不死鳥技能還有多少次,還能支援這個人復活多少次,反正他看見了就殺。

在得到本體的遠端命令之後,他直接拽著手裡的布袋子跑到了會議室來。

“琥珀。”克立弗看著他:“我很高興你能帶著這麼多的資源之石回來,尚在被攻擊的島嶼結界,也確實需要這些資源的修復,但你能否解釋一下,這些未被加工的石頭,為什麼能不洩露能量……”

在看見帶回資源之石的影后,克立弗絕口不提要取消他職位的事,態度轉換十分之快。

“哦,這個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蘇凜給我的。”影笑了笑。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什麼時候給你的?他還活著嗎?”

朵雅站了起來,她的眼中滿懷期待。

“那應該是死了吧。”影笑著說:“這些是他提前給我的,我只負責整合和帶到。”

他在這邊開玩笑,聽著他的話,所有人的神情卻同時一滯。

角落裡一道紅色的身影,更是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對了,我這邊還有事要說。”影不管這些人怎麼想,也不管奈落有多傷心:

“現下,海妖王只是暫時被打退,回去休養了,只要她的身邊還有其他海妖,她就是不死的。我們如果要阻止這場災禍,只有兩種方案。一個是投入一切,付出巨大的犧牲來殺死她,一個,是利用這些石頭維護結界,讓你們的庇護所再苟延殘喘一段時間……”

他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當然,就我個人而言,這些都不是什麼好方法,我有一個新的點子,需要你們的助力……”

……

風雪越來越大,似白色的波浪一般越發濃郁,從結界之外那擁擠的海妖之中滾滾而來。

凜冽的冷空氣頻繁地灌進人們的衣衫內。

他們憂心忡忡地望著趴在一線之隔的結界上的,那幾乎無窮無盡的海妖。

昨天,藍色海妖不敵紅色海妖,退了回去,那艘載著蘇凜的小船也瞬間破裂,被洶湧的海水淹沒。

……他們注視著普拉亞的英雄,死在了離他們不遠的海面上。

噩耗頻傳。

在小船被淹沒的一瞬,最外層的,佈滿裂縫的結界,終於在海妖的衝擊下完全破碎。

海妖們洶湧而入,已經開始衝擊他們剛剛升起的島嶼結界。

如果這道島嶼結界再破裂的話……除了王城結界,他們便無處可逃。

不過,萬幸中的不幸,那隻血色的海妖王似乎是被蘇凜消耗了精力,暫時沒有出現,也許是回去養傷了。

如果她再隨著海妖一同衝擊這道城牆島嶼結界,怕是他們連一天都抵擋不住。

但,她的休養也遲早會結束,到了那個時候……

他們真的沒有信心,去面對那天災般的海妖王。

風雪之中,天幕也顯得又黑又低,像黑色的鍋蓋朝著人們的頭扣下,氣氛十分壓抑。

從會議室中走出的奈落,拳頭依舊攥得緊緊的,有血絲在期間流出。

她掠過了愁眉苦臉的人們,掠過這片城牆,走至旁邊的小山坡上。

她的步子有些蹣跚,身形也有些搖擺,像是走路都很費力一般。

走著走著,她坐了下來。

她有些模糊的視線鎖定著那片星河般的大海,取出了一片葉子。

葉笛湊近她的嘴邊,一陣清脆、優美的聲音傳了出來。

像自由的清風,這樂聲一出,便傳出很遠。

“嗚——”

“什麼聲音?”有魂獵回過頭。

“有人在吹笛子,挺好聽的。”旁邊幫忙搬東西的居民笑呵呵地說。

“這麼危急的時候,聽聽音樂也很好。”

“普拉亞還有這種聲色的樂器啊。”他們聊了起來。

“嗚——”

葉笛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城牆上,這般格外清脆、安然的樂聲,讓傷者的呻吟聲都小了很多。

山坡之上的少女,無視風雪,頂著滿頭的雪花吹奏著。

她身後飄揚著的紅髮,像一面立於坡上,激勵人心的血色旗幟。

但她吹著吹著,手中的葉子忽地放下了。

不知怎的,一股哽住的感覺在她的喉嚨裡徘徊,像是有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般,不讓她吹奏了。

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是什麼,只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她會吹不下去。

她卷著手裡的葉片,喉嚨中的那股滯澀感越發明顯。

“小姑娘。”

這名中年魂獵緩緩蹲了下來,目光與她平齊。

他有著一道巨大疤痕的手在懷裡找了找,拿出了一張方方的白帕,貼上她的臉。

“……你哭什麼呀。”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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