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幕 新的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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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臺訓練用行星儀，”冥指著房間中一臺高大的魔導裝置向他介紹道，“它的原理和奧爾吉芬塔那個很類似，當然沒那麼神乎其神，也沒辦法將你投射到一個獨立的空間中。”

“不過與普通的魔力爐不同的是，它不用投入任何原料，這兒有一臺視訊水晶作為投影儀。輸入臺裡嵌入了幾個簡單的法陣，可以用來模擬幾類簡單的材料的性質，你可以用這些法陣來塑造一些東西，最後結果會在投影儀中顯示出來。”

她拍了拍那臺機械的控制檯：“來，把手放在這裡，把心神沉入其中，試著創造一件東西，用多重並行的方式，越快越好。”

方鴴進入房間之前就注意到了這臺獨特的裝置。

它很像是船上用的星軌儀，有縱橫交錯的兩道軌道，下方還有一圈圓軌作為底盤。

軌道上執行著大大小小的金屬球，那些就是典型的行星儀，裡面都是一個個單獨的魔力爐，工匠將意識投射其中，就可以看到裡面的以太空間。

但行星儀一般單獨的，他還很少看到這麼複雜的。

有無數的管道連線著那個輸入臺，水晶插在魔導裝置一側，正對著縱橫交錯的兩條軌道中央的空域。

在冥的指引下，方鴴試探性地將手套壓在那金屬面板上，到這一步為止都與使用普通行星儀差不多。然後他將心神沉入其中，一個廣闊的空間出現在視野中。

那與他在艾爾帕欣使用過的行星儀的經歷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這個空間要遠比前者廣袤得多，它像是二維平面逐漸展開，逐漸填滿整個視界。

空間逐漸拉長，變得立體起來，只是其中空白一片，方鴴正疑惑間，耳邊傳來冥的話語，“試著想象一種材料。”

方鴴下意識想到了寒鐵。七海旅人號上正好缺那種東西，他想用寒鐵改造底層艙室，以獲得更好的風元素適性。

但冥的聲音變得沒好氣起來，“你在想什麼好事？簡單一些，法陣模擬不出那麼高階的材料。”

方鴴怔了一下，意識中的寒鐵降級成了純鐵，那空白的空間中立刻延伸出一片星光閃爍的節點，那正是艾塔黎亞輕質純鐵的‘鍊金公式’。

這些節點之中有關於這塊生鐵的狀態性質的，也有關於物理與化學性質的，這塊純鐵只有一百二十三個節點，說明它形狀不大，性質也十分單純，不具有以太屬性。

不過這些節點上並沒有任何標識，一般人不要說連線與改造，就是認出它們也是天方夜譚。

但對於鍊金術士來說，認識這些節點是學徒時代的基礎。

對於方鴴來說更是如此。

選召者要藉助系統才能認識它們，但他閉上眼睛都能一一將之與記憶中對應，在卡普卡反反覆覆練習的記憶一下子湧上心頭。

第一區域內的節點代表著物質的狀態性質，大小，重量，形狀，甚至是內部的屈服狀態，如果只要改變其形狀是最簡單的，一般只需要連線二三十個節點即可。

塑性改變還需要平衡應力，但只要涉及到能量相關都可以用以太補償，這一點上鍊金術士們的手段甚至比地球上的科技還要誇張。

有些性質則幾乎是不可改變的，譬如物質的物理性質與化學性質，但這兩大性質在艾塔黎亞本質與元素有關，鍊金術士也不是不可以點石成金。

前提是，得加錢。

以太可以塑造一切，因為以太與元素在一定狀態下可以相互轉化，只是中間會有損耗，強行改變某些物質的性質大多數時候得不償失。

而傳說中可以無條件轉化物質的賢者之石，也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弄清楚了這個裝置裡刻入的那幾個簡單的法陣的作用，方鴴接下來就駕輕就熟起來——那幾個法陣並不是無中生有，只不過是記錄了幾種簡單物質的性質而已。

它也可以模擬一些變化，譬如形狀上的，但要改變性質幾乎不可能，因為這臺行星儀肯定沒那麼大的算力。

方鴴心想自己方才構想寒鐵肯定是差點把機器搞冒煙了，難怪冥女士在外面的聲音那麼惱火，這臺行星儀非常特別，也一定價值不菲。

他心念一動，五道閃光從魔導手套的迴路上產生，那些光芒一分為二，二分為四，頃刻之間連線了第一區域的二十四個節點。

它們的位置發生變化，折射在水晶投影儀上的那塊純鐵也正在發生變化，它像是熔化了一樣向內坍縮，如同金屬液體一樣波動著。

好像是頃刻之間，便化作了一把一肘長的匕首，但這就是一把單純的鐵質匕首，沒有進行滲碳工藝，也沒改變其晶體結構——因為這臺機器模擬不出來性質的複雜變化。

但即便如此，方鴴心下仍有點意外。

他現在發現這個行星儀的不同之處了，速度比他預料之中慢不少，連線每一個節點都用去了更多的計算力。

就像不是在製作，而是在物質界投射一些不存在的東西，大量計算力被空耗在從意識以太轉化的環節，他就像真的在憑空創造什麼一樣。

那種感覺他非常熟悉，用海妖構裝憑空造物時也有一模一樣的感覺，透過海量的計算力才能構造出一些簡單的物質，而且還要投入巨量的以太。

那種感覺——

是了，是古代鍊金術。

創生。

當然在這個行星儀之中只是一種簡化的模式，不需要額外投入以太，使用的計算力也遠低於他的海妖構裝。

方鴴一剎那之間斷開了與這臺裝置的連線，他回過頭去，看向一旁的冥。冥女士正笑得像是一隻計謀得逞的老狐狸，笑嘻嘻地看著他，也不戳破。

人群中正傳來低沉的議論聲。

“比蘭宙還快，”有人忍不住出道，“我都還沒看清楚，一瞬間就完成了。”

“但也沒想象中那麼多，我還以為工匠總會選出來的天才要比我們高大一截，不知道微語會如何。”

“可惜除艾德之外，一團的成員還沒一個登臺過，還有古蘭德，但古蘭德沒什麼參考價值。”

冥回過頭去，訓了他們一句：“不準交頭接耳，好著，這就是多重並行的運用。在那個迷宮空間中你們需要用同樣的方式去塑造一切，用創造力度過難關與戰勝對手，每一分每一秒都決定了你們是否會被淘汰出局。”

屋內安靜下來。

冥才再回過身來，對方鴴說道：“你察覺出來了？”

“這是古代鍊金術？”方鴴意外地問道。

“是有些類似的地方，”冥點點頭，“不過有意思的是，這臺行星儀其實是在銀之塔的技術上彷製出來的，雖然沒到奧爾吉芬塔那個高度，它和安洛瑟傳授你的古代鍊金術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所以說在尖塔試煉之中的比賽，實際上是對於這麼古代鍊金術的實際運用？”方鴴來了興趣，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場景麼，他的創生術還處在初創階段，用海妖構裝投射出的構造物幾乎等於玩具。

現在有一個可以專供他實驗創生術的地方，甚至可以讓他看看創生術的真正運用的場景，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他甚至連那是一場比賽都忘了，就算沒有比賽，他要是聽說有這麼一個地方也一定會想要去看看。他頭一次感覺這次帝國之行來對了。

冥有些意外於他的突然興奮，但仍點了點頭，“不過你也不用太激動了，我大概猜到你在想些什麼，過去也不是沒人這麼嘗試過。但那個空間畢竟是一個特殊空間，要在物質界用古代鍊金術憑空造物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得不償失。安洛瑟傳授你的方法是給我們多了一種思路，但至少在我看來現在它還有很大缺陷，用來提純材料倒是非常實用。”

方鴴撓了撓頭，冥和其他人一樣對於古代鍊金術也有偏見，不過這很正常，連他自己也還沒找到一個妥善的手段。他在多重並行上的天賦異於常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投入那麼多計算力，更不用說天量的以太。

他自己的海妖構裝都還是一個玩具。

但這不妨礙他仍舊想去試試，銀之塔的術士們既然製造出這麼一個空間，說明他們在創生術上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雖然不清楚這種想法與他的是否一致，但可以探討一下也是好的，說不定就會有意外收穫。

他忍不住問道：“銀之塔的術士們會回答我們的問題麼？”

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過能讓傢伙充滿了幹勁也是好的，她有時候有些恨鐵不成鋼，對方的天賦在她見過的人當中是最好的那一類，可就是一副什麼麻煩都不想沾的樣子。

她答道：“如果你能透過考驗，自然可以問他們一些問題，銀之塔的術士也沒外界想的那麼神秘，他們也是普通的學者。”

那可太好了。方鴴想起自己在艾音布洛克所見過的書卷騎士，除了關於創世術之外，他還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那些人。

他們顯然認出了塔塔小姐。

但妖精龍魂的技術路線究竟來源於何？

又為什麼會在翡翠碎片之中。

“你要不要再試試？”冥問他，“一把匕首對你來說簡單了一些，試著製作一個構裝體如何？”

她一邊說一邊狐疑地盯著他，總覺得這小子方才沒有盡全力，雖然那把匕首已經生成得非常快了，但冥覺得微語和無銘也能達到這個水平。

她自忖看人還是相當準的。

方鴴搖了搖頭，這臺機器有些太簡單了，他興趣缺缺，“冥前輩，你應該清楚製作構裝體涉及到設計迴路、製作水晶，其中許多步驟都是第三區以太性質的變化，這臺行星儀連第二區的化學變化都模擬不出來，甚至無法將鐵變成鋼。我就算搭出一個發條妖精，也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空架子而已。”

“這倒也是，”冥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不由有點失望，“那就算了，反正教學目的也達到了。”

聽到教學目的幾個字，方鴴忽然意識到什麼，問道：“冥前輩，你讓我來測試這個東西，說是和之後的比賽有關。難道在奧爾吉芬塔的試煉之中，我們可以在裡面製作戰鬥構裝？”

“當然，”冥瞪了他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不然你以為我讓你上來幹什麼，你生得些？在比賽中你們可以創造一切你們力所能及的東西，並且也必須用它們去應對關卡，甚至是來自於對手的挑戰。”

方鴴一時語塞。

但冥的話仍讓他有點吃驚，“那戰鬥工匠在裡面不是相當佔便宜，這不是鍊金術士的比賽麼？”

“你想得倒美，”冥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沒門，你們的造物在那個空間中有特殊的運作方式。這個解釋起來太複雜，我也不多費口舌，等到時候你們自然就明白了。記住，這是一場工匠的比賽，比的是你們的創造力，解決問題的思維，運用鍊金術與工具的純熟手段。”

她看向所有人，“迷宮之中一共會經歷六道關卡，每一道關卡都有不同的主題，在這些關卡中你們會遇上來自於不同區域的對手，也有可能是盟友，你們可以自行選擇策略，但歸根結底是為了獲得勝利。比賽本身並不限制你們用什麼手段取勝，但規則會放大工匠的能力，要多用腦子，而非蠻力，當然你們要是真能一拳一個將對手全砸暈出局，那你們也可以選擇這麼做——”

“不過等到了那裡面，你們就會發現個人的力量是微薄的，舉個簡單的例子，在戈藍德干船塢內即便是最傑出的工匠大師製造一艘浮空艦也需要幾百個幫手，這裡面專業的鍊金術士大有人在。一個工匠可以製作一個發條妖精，但幾個工匠統籌在一起分工合作就可以製作出更加龐大的裝置，那個空間中不限制你們的選擇，材料，甚至是投入的以太，但唯有時間是有限的。”

冥將最後一句話重重重讀了一遍：“記住，唯有時間是有限的——”

“所以分工合作是你們最好的選擇，這個集訓的意義也在此，讓你們熟悉彼此，方能在正式比賽中合作無間。”她瞥了某人一眼，“我知道有些人是全能型工匠，在各個領域都有所擅長。但即便是你在每一個領域都超過他人，但你也不可能分心二用，你的效率再高，也高不過兩個人，三個人，甚至更多人的合作配合。”

方鴴在一旁總覺得這話是意有所指，似乎擔心他會持才傲物，不過其實工匠合作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其實並不陌生。

冥女士的話對於大多數在場的天才來說都有指導意義。

因為選召者工匠大多是獨來獨往的，一個團隊中往往只有一個工匠，在這個階段他們也很少會從事那種合作統籌型的大工程。

不過方鴴不同，且不說他團裡本來就有一個研究鍊金術的元素使存在，僅僅是完成七海旅人號本身就是一個系統工程。

在尹斯塔尼亞他在那些老船匠的指導下，對於這類工程已經相當熟悉了。

不過他也不反駁，站在一旁等冥將話說完。

“找好定位，”冥最後總結道，“充分發揮團隊中每一個人的擅長，全能型工匠在這個比賽中的意義是他可以勝任多個位置，是優秀的自由人。歷史上的尖塔試煉中，也不乏有較弱的團隊透過無間的合作戰勝較強的對手的例子，所以即便你們不是最強的，也要善於從合作之中尋找機會。”

她停頓了一下，最後補充了一句：“這是剩下一個月中你們首要需要學習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多重並行，同樣也是重中之重。前者需要你們自己去熟悉，而後者我會給你們開一門課，由艾德當我的助教。”

方鴴本來還老神在在，聽了這話差點沒把魂嚇出來，“等等，冥前輩，助教，我？”他這會兒總算知道對方為什麼笑得那麼狡詐陰險了，原來一直打的這個算盤。

他好像找到了先前那惴惴不安的源頭，忍不住下意識出口反駁道：“我不行。”

“你不行，還有誰行，你找個代替的人出來？”冥毫不留情地打斷道，“你的進度和他們不一樣，你跟著我才好學一些新東西。當然你要是不想學，大可以拒絕。”

方鴴看了看這位構裝女王挽起袖子，露出下面白銀的魔導手套，想了想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他要是再說不估計要捱揍了。

冥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這才揮了揮手道：“今天到此為止，下課。”然後她又看了方鴴與羅薇一眼，“艾德，羅薇，你們晚些時候來一趟。”

在眾人好奇與羨慕的眼神之中，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教材走了出去。

只留下方鴴一個人撓了撓頭，心想這叫什麼事。冥女士大張旗鼓地在所有人面前點出他的不同，少不得要給他找不少麻煩。

雖然他大概明白這位女士的意思，是看不得他這個憊懶的樣子。

冥走出門之後，方鴴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系統亮了亮，投映在視網膜上的通訊終端有了反應，似乎有人給他發了資訊。

他下意識點開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冥女士發來的：

“小傢伙，我知道你有理想。”

“但要前往第二世界，首先就要擁有資格，資格的本質，是給那些擁有實力，作好了準備的人。”

“要想前往更遠，就要擁有更多——”

“榮譽，名望，他人對你的看法，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有時候也會發揮關鍵的作用。你在某個位置，就必定擔負他人的期望，將自己藏起來是沒有用的。”

“因為人們不可能對屋內的大象視而不見，所以你得學會接受它，並利用它。”

“沒有什麼夢想是建立在無根的浮萍之上。”

“我不想勸你改變什麼，小傢伙，不過你要是對我的本領還有些興趣，今天就和羅薇來一趟，過期不候。

——冥”

方鴴默默收起簡訊，心中閃過那個傳說中的名字，她本是第三賽區的構裝女王，但現在只是他的老師。

他心下微微有點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