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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鴴用手抓住突起的岩石,用力搖了搖,試了一下那兒的牢固程度,接著手腳並用一個翻身爬了上去。
陡坡上是一條地下溪流的源頭,冰冷的溪水從黑暗中流出,潺潺作響,溪水邊生滿了熒光的苔蘚,肥美青翠,又透著些焦黃色,用手一按,從地衣下面爬出一些生活在黑暗中的蟲子來。
一般人可能會覺得頭皮發麻,但方鴴就是學這個的,對此見怪不怪。那些蟲子都是他常見的品類,生活在無光的環境中,一種洞穴甲蟲的幼蟲。
這種昆蟲生活在艾塔黎亞地下很深的地方,這兒甚至可能接近‘空窟岩層’,那是地質學上提出的一種假想——艾塔黎亞的空陸並不是實心的,而在地下深處存在一個縱橫交錯的空洞世界。
那裡生長著足以托起整個浮空大陸的蓋尹水晶晶源,被稱之為‘偉大晶脈’,有些蓋尹晶源甚至可能長達幾千裡。在艾索林曆法1064年,人們其實已經發現了這個岩層世界的表層,在羅塔奧的群星之柱。
隨後,陸續的地下世界為人們所發現,這個假說成為了一個真實存在的學說。只不過不同浮空大陸的‘空窟岩層’皆與土元素層相連,這裡生活著不喜外人的元素生物,還有一些其他的困難,導致一直未能有人可以徹底勘察這些地下世界。
方鴴也並不是第一個深入到這個岩層世界深處的人,早在七年前在考林—尹休裡安就有鑄鐵廳資助的一支矮人協會的考察隊深入過地下,山脈矮人對於地下世界是最熟悉的,在那裡他們就像回到家一樣。
那次探險貫穿了整個埃爾德隆的地下岩層世界,並且人們頭一次在地下發現了傳說中的‘偉大晶脈’的一條支系。
自從星門開啟之後,這個神奇的世界便逐漸向人們袒露胸懷,來自不同世界的探險者去推開一扇扇門,去窺見這個世界的真實。而而今,他們的腳步早已不侷限於這個舊世界。
身後傳來聲音,他回頭看去,梅尹小姐正揹著飾盾,著甲從那裡爬上來,長長的戰戟也懸掛在她身後,但女騎士小姐動作一點也不見笨拙。方鴴伸出手,接了對方一把,將梅尹從下面拽上來。
“艾德先生,你的手?”梅尹看著方鴴魔導手套上染紅的血跡,有些關切地問。
方鴴甩了甩手套,不太在意,“別擔心,那只是一種地衣上的熒光物質罷了,是一種礦物,龍血苔喜歡從岩石中汲取這種礦物,並因此而得名。”
他有點頭痛的是該怎麼清洗,這玩意兒是天然礦物染料,還蠻難清洗的。早知道就不去碰那些苔蘚了,或者穿上孤王之傲也好,金屬也不怕染色。
現在船上清洗衣物都是大家輪流幹活的,只有他和希爾薇德的衣物是由女僕小姐代勞的,謝絲塔小姐多半要給他一個白眼了。
“這裡多半是‘偉大晶脈’所在的空洞層。”方鴴仰頭看著這個地方,從元素君主開闢的狹長隧道上來之後,便抵達這個地下世界。
地下世界幽暗空隧,但有些景色又瑰奇壯麗,他們一路走過見著了不少壯美奇景,縱橫交錯的空洞層彼此交匯,在半空中倒懸。
方鴴收回目光,“偉大晶脈的表層一般在地下一千米處,我也不知道我們究竟到了多深的地方,不過那個叫阿爾方斯的元素君主讓我們離開,這條路多半可以一路通到地表層,只是不知道要走上多久了。”
他心中不由有些慶幸原先的先見之明,下來之前準備了多餘的口糧,否則他和梅尹小姐說不定還沒走出去,就先要餓死在這下面了。
元素君主大約無法理解凡人的生物需求,因此也不可能給他們備好食物。
梅尹顯得安靜,只抬頭看了看這個奇特的地下世界,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地下世界其實不是找不到食物來源,那些高大的蕈類雖然多半有毒,但以它們為食的蟲子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可以享用的。
但他就是對這些東西再習以為常,也克服不了心理上的不適,畢竟不是沒得選,比起來他更寧願選擇在某座聖殿之中復活。
至於梅尹,方鴴知道她自律到可怕,她親口說過在古訓騎士的訓練之中,她不止一次吃過蟲子。“烤蟲子其實本身沒什麼味道,口感很柴,”騎士小姐一本正經地向其他人分享經驗,“至於生吃,多半是它們體內的內容物的味道,大多是澀味、還有苦味。”
除了箱子對此有點興趣,團裡大多數人都對此面露難色。
方鴴搖搖頭將這些無意義的回憶丟出腦海。
因為爬上峭壁用了不少體力,兩人在溪水旁邊休息了一陣子,然後才繼續向前。途中方鴴撕了一些乾枯的地衣放在兜裡,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停下來紮營,這些東西用來引火正正好。
他野外求生技巧多是在黎明之星那會兒學會的,而後來也一直在冒險的途中,一直也未落下過。
兩人一邊撿地衣一邊向前,但過了一會兒,梅尹忽然輕輕發出‘咦’一聲。她停下來,注視著面前壯觀的奇蹟,那裡正在一道崖前,其實是長長一段洞穴的出口。
方鴴也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地衣,同樣注視著面前這一幕,峽谷如同刀噼鑿而出,深邃不見其底,而蔓延其中的巨大水晶晶脈散發著明亮的光彩,猶如一條光河,蜿蜒至視野的盡頭。
偉大晶脈。
方鴴雖然對此早有耳聞,但此刻還是被震住了,他是見過龐大如山巒一樣的元素君主,但放在這一幕下都近似於渺小。
凡人在這樣的偉大存在面前更是如同一塵之於瀚海,猶如沙礫之於星辰。
他胸膛一起一伏,彷彿內裡發出轟鳴的聲音,但那聲音來自於深淵之底,是大地的奏鳴,以太的長河穿過辛塔安的晶脈所發出的共響。
轟隆隆,浩浩蕩蕩。
一道巨大的閃電正穿過水晶群之間,蔓延達數公里之前,接著是另一道,魔力化作閃光,近乎於實質化。如果浮空大陸擁有心臟,那麼這裡就是它的血管。
辛塔安無愧於太陽的巨人之名,它是現存所有浮空大陸中最完整與最古老的,是神所注視之地,正猶如一位長眠於此的巨神。
在這峽谷之前站久一些,方鴴幾乎感到自己都要被其同化了,意志與血脈皆融於一體,他向前走出一步,然後才驚覺,又趕忙收回步子。
他這才別開目光不去看那奇景,倒不是心神為之所攝,而是魔力共鳴的牽引,凡人對於元素的感知雖弱,但終究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好純淨的以太,”梅尹也後退一步,感嘆一句,她不再去看那些巨大的水晶,“艾德先生,這是什麼?”
“偉大晶脈,不過這裡遠不是以太的源頭。”方鴴打量了一下這裡的環境,忽然想到什麼,他轉身取下揹包,將之放在地上。
他從開啟的揹包之中翻出幾件儀器,一邊說道:“我看過鑄鐵廳地理協會的文獻記錄,埃爾德隆地下的晶脈比這裡更加壯觀,這裡應當也只是偉大晶脈的一條支系而已。好訊息是,我們距離地面應該不會超過一公里……”
梅尹靜靜聽他描述,也不插嘴。
方鴴說起這裡有些滔滔不絕,“艾塔黎亞無處不在的以太之海上形成光河,其中幾條穿過這些晶脈,形成這些巨大的蓋尹水晶,從而托起浮空大陸。這些晶脈中最深的幾條,會一直延伸至地心深處,並在那兒匯入元素界。”
“說來凡人世界開發蓋尹水晶已經有數百年,但從未真正涉及到偉大晶脈,地表世界許多蓋尹水晶礦脈都趨於枯竭,因此有人將算盤打到了這個地方。畢竟要是凡人可以利用偉大晶脈,可能蓋尹水晶永遠取之不竭。”
梅尹這才開口道:“可梅尹為什麼從未聽說過。”
“因為沒人成功過,”方鴴答道,“深入到空洞世界就是一件成本不低的事,更遑論開採。何況我們能站在這裡是得到了阿爾方斯的首肯,別忘了這下面其實是土元素的家園。”
想要強行深入地下會發生什麼,只要想想外面的奧述人就明白了。
但梅尹忽然想到灰色的地下湖底帝國人那些巨大的裝置。
“帝國人也是為此而來?”
方鴴點點頭,“是的,那些是過去式了。而今帝國人可能已經成功了一半。”
“艾德先生,一半是指?”梅尹問道,“難道奧述人在抽取地下蓋尹水晶晶脈的力量?”
“抽取?”方鴴搖搖頭,“恐怕並不是,但我已有一些猜想。”他一邊說,一邊翻找著揹包,並終於從中找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件儀器,它看起來像是一個立式魔導爐。
方鴴將它從揹包中拿出來,下面有三角架,方鴴將它支開之後固定在堅實的岩層上,然後配套的還有一支水晶釺,大約一臂長,接在一根金屬桿上。
那根金屬桿由三截鐵管組成,方鴴一一將它們擰緊實,組合在一起,然後才站起身,舉起雙手將水晶釺向下用力插入堅實的岩層中。
上面還有一根銅質的纜線,他將它另一頭連在那小型的儀器上。這套儀器價值不菲,論方鴴的身家是定然買不起的,這正是白葭借給他用來勘測水晶讀數那一套。
準確的說,是屬於軍方的——
他用完了之後還得還回去。
魔導爐上傳來嗒嗒的讀數聲,他將魔導手套蓋在其介面上,本來這臺儀器蘇長風讓他用在水晶塔上,但水晶塔是深入乙太網脈,可艾塔黎亞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接近以太源流?
方鴴閉上眼,從深入地下以來他就一直試圖驗證那一點,只不過此刻,恰好是最適合的時機。但他才剛閉上眼,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響動,與梅尹的悶哼一聲。
方鴴心生警覺,剛要轉身,但脖子上傳來冰冷的觸感,一道劍刃已經壓在那兒。他回眸,這才梅尹捂著手臂退在一旁,長戟與大盾皆落在一旁。
一頭高大的,銀灰色的人形構裝體擋在她與那個襲擊者之間,而那個襲擊者,正握著一柄籠柄細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而那個人方鴴竟也認識。
是他曾經在尹斯塔尼亞有過打過一次交道的那個普羅米修斯的龍騎士,方鴴記得對方是叫做irs之類的,聽起來像是一個代號或者id。
他與對方是敵非友,很難談得上什麼交情。當初在盲眼之神的意識空間,他與塔塔小姐聯手給了對方一個教訓,事後那人不知所蹤,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
“艾德先生,小心……”
騎士小姐皺著眉頭看著此人,顯然多少察覺了對手的實力。
但方鴴卻顯得鎮定,彷彿面對的並不是來自於那個層次的對手,而只是一個見過一面的熟人一樣,而這裡可不是意識空間。
他只打量著對方的神情,一副似哭非笑的樣子,正用一副沙啞的聲音向他開口道:“……我沒想到,她果然與你在一起。我原本還有些懷疑……”
“你是說,”方鴴問道,“龍後瑪格麗特?”
“除了她,還有誰……”這大半年來irs也不知經歷了什麼,竟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利夫加德之女,始源之龍,第二任黑暗龍王……當初在尹斯塔尼亞我就不該放你們離開……”
梅尹有些安靜地看著irs,她是見過阿來莎的,自然也知曉對方的身份,不過她是在七海旅人號建成之後才加入的團隊,正式登船還要在北方戰爭之後。
對於尹斯塔尼亞與邪神事件,她有所耳聞,但畢竟沒有親身經歷。
因此她只是有些仔細地聽著兩人間的對話。
方鴴直接了當地打斷了irs的話,彷彿面前並不是什麼普羅米修斯的龍騎士:“當初在銀沙沙海,是誰放了誰可不好說。我想你那個時候一定不大好過,只是可惜沒將你投入到沙之國的大牢裡去……你當時在沙海之中的所作所為,已經遠遠脫離了選召者所應有的準則。”
irs聲音沙啞地低笑了兩聲,“但我是選召者,原住民的法律並不能審判我。”
“那只是通常情況下,”梅尹開口道:“但從事恐怖主義活動,加入邪教,破壞星門,顛覆國家還有殺害原住民皆不在此之內。你們在尹斯塔尼亞的所行梅尹有所耳聞,駭人聽聞,令人髮指。”
irs看了兩人一眼,“好吧,不過那些多是……帝國所行之事,我只是執行者,而且我並沒有參與到其中,只在最後對你們出手而已。尹斯塔尼亞的許多事……都發生在十多年前,你應該看得出來……十多年前我根本還是個無足輕重的無名小卒罷了……”
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有些惱怒地揮了一下手,“我和你們解釋這些幹什麼,現在主動權在我手上,聽好了,你們現在最好依令行事。”
“恐怕不行。”方鴴直接了當地拒絕道,對對方手中劍刃視若無物。
“什麼?你不怕我殺了你?”
“且不說殺了我又能如何,如果害怕當初我們就不會進入邪神的意識空間,那時的情形不比此刻危險千倍萬倍,”方鴴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答道,“而且,你真打算殺了我們麼?但是我從你的出劍上,並未感覺到殺意。”
“殺意?”
irs愣了一下,殺意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也是可以感受得到的麼,他忍不住奇怪地看了方鴴一眼,心想這傢伙是不是有些中二入腦了。
但方鴴的底氣來自於自身的黑暗祝福,死亡預知可以讓他一天一次完全避開對方的攻擊,無論對方是凡人,還是神祇。但那個預兆方才完全沒有動靜,只能說明irs出劍就不是衝著他來的。
這還僅僅只是左證。
方鴴打量著面前這位普羅米修斯的龍騎士,他當然不是傻子,七海旅團在前往帝國之前便詳細調查過普羅米修斯,畢竟誰也不想一頭撞上一位有敵意的龍騎士。
但從得到的訊息來看,似乎有些古怪。如果那些傳言都是真實的話,自從irs返回普羅米修斯之後,外界就盛傳他變得有些古怪,不但經常閉門不出,而且還對普羅米修斯的成員大加約束。
外人都說他在尹斯塔尼亞的失敗之中嚇破了膽,但方鴴卻從中察覺到一絲古怪之處,他是盲神一戰的親歷者,雖然清楚那次打擊對於irs可能不小,任何一個人被自己弱小那麼多對手擊敗之後多少都會有些懷疑人生。
但能成為龍騎士的人,怎麼可能如此脆弱。
他反反覆覆回憶當日的情形,只得出幾個可能性,要麼是因為龍後瑪格麗特,要麼是因為塔塔小姐。但從現在看來,後者的可能性近乎可以排除。
對方果然是為龍後而來。
他在回想起這一點之後,忽然之間微微怔了一下,自從抵達諾茲匹茲以來,無論是在冒險者公會也好,還是深入礦區之後也好,他都一直隱隱約約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方鴴不由抬頭看向對方,現在看來,那種窺視感並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來自於面前這位龍騎士。也是,如果是一位龍騎士成心想要跟蹤他們這幫人,他們又怎麼可能察覺得了?
不過在真正明白普羅米修斯,或者是irs的來意之前,他是不可能和對方談條件的。畢竟七海旅團曾經在尹斯塔尼亞與對方交過手,從對方那些過往來看,他可不認為這傢伙來跟蹤他們是為了什麼好事。
就算對方說的是真的,但他可以從尹斯塔尼亞發生的一切中摘出去,普羅米修斯呢?
從第三賽區聯盟的表現來看,他很懷疑第一賽區背後就是乾淨的,蘇長風對此也持同樣的看法,更不用說超競技聯盟的總部便在此。
俗話說得好,上樑不正下樑歪,軍方一直認為第三賽區聯盟的醜聞其實多是來自於聯盟北美方面的滲透。他們是特有的不信任老美,方鴴自然也信不過普羅米修斯這個第一賽區的第一大自由選召者行會。
說這個龐然大物在尹斯塔尼亞事件之中是無辜的,誰會信?
何況他還察覺了另一些端倪。
方鴴已經輕輕將手從那臺儀器上鬆開:“我們前腳剛到這裡,你們後腳就跟來,看起來第一賽區聯盟總部對於七海旅團相當關注。還是說,這個地方有你們不得不在意的東西?”
“不得不在意的東西?”irs輕輕咳嗽一聲,抬頭看著這片水晶晶脈,“你是說這片蓋尹水晶?咳咳……看起來你已經發現什麼,也好,省得我解釋。”
這個回答令方鴴微微一怔。從儀器之中讀出讀數雖然需要一些專業知識,但並不複雜,他方才將手蓋上去的一剎那就已經察覺到了此處的異常。
梅尹先前問,帝國人是不是在抽取這裡地下的蓋尹水晶之中的魔力。但事實正好相反,帝國人並不是在抽取魔力,而是在向這片支脈中注入魔力。
他很早就有這樣的猜想,因為那些裝置並不是魔力提取裝置,魔力提取裝置怎麼會需要塔式魔導爐進行持續不斷的供能?
那些供能並不是供向那些高大的鐵釘的,而是向著地下深處,向著這片乙太網脈之內。
而且傑爾德姆、海林威爾和弗里斯頓留下的那些圖紙幾乎也證明了這一點,那些東西的學名叫做元素層共鳴裝置,共鳴是什麼?在艾塔黎亞,它本質上就是一種魔力共振。
但帝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察覺這一點的時候,他不由想起了一件事,當初在北境之戰時,從艾爾帕欣的水晶塔中傳來的訊號讓工匠們發現了一件事。
影人當初也向水晶塔注入過一段魔力或者說資訊,其主持者很有可能就是不久之前他幫忙抓捕歸桉的那個年輕人。而水晶網脈之下正是以太之河,影人和帝國而今的行為幾乎不謀而合。
那次注入幾乎引起了整個水晶網脈的堵塞與崩塌,還好他們阻止得及時,才將之挽回了回來。但即便如此,當時的第三個座標至今也石沉大海。
在水晶網脈完好的時候,從網路之中找不到一座主水晶塔的信標,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影人的圖謀究竟是什麼,他當初還不甚明瞭,而今卻終於抓住了一絲頭緒。
“……正好,好像你也察覺了什麼,”irs聲音沙啞地咳嗽著說道:“你說說看,你觀察到了什麼。”
“蓋尹水晶的讀數在急劇下降,”方鴴猶豫了一下,還是答道。畢竟如果irs是帝國人一邊的,那麼他不會不知道這些。
而如果不是,那麼他說出來讓對方停了也沒什麼。
方鴴又看了看一旁的梅尹,見對方還不太明白的樣子,乾脆解釋了一下,“梅尹小姐,整個辛塔安的蓋尹水晶的讀數極不正常,事實上從幾年前開始,全艾塔黎利亞各個浮空大陸的這一讀數都在穩步下降。”
“……但是,地質學會對此有多種解讀,有可能是週期變化,或者人工開採導致的。但無論是考林—尹休裡安也好,巨樹之丘或者羅塔奧也好,都沒有辛塔安此刻的讀數這麼劇烈……”
他停頓了一下,組織語言道:“簡單來說,如果按照這個規模變化下去,辛塔安大陸可能會在不到十年時間內沉入淵海之向下去……”
連一貫鎮定的梅尹聽到這句話都不由露出吃驚的神色來,那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浮空大陸之一,上面生活著無以計數的生靈。
如果它沉入淵海之下,那不僅僅是一個帝國的覆滅,更是一場無法想象的災難。
“可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這是帝國導致的?”
“一半的責任,”方鴴想了一下答道,“蓋尹水晶讀數減少各個大陸都有發生,包括星門方面也在調查這場災難的源頭,有些理論認為它可能與一顆潛在到來的禍星有關。但總而言之,就算災難發生,那至少也是百年之後的事情,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準備……”
“但帝國?”
“帝國在運用一種裝置主動共鳴元素層,”方鴴答道,“這麼做的直接後果是元素層會以千百倍於平時的速度活躍起來,因為風元素力被消耗,所以表現在蓋尹水晶的讀數上就是急劇的減少……”
“所以……”
“所以帝國會飛起來,”irs直接咳嗽著打斷了兩人的話,“他們向乙太網脈下注入魔力,運用這些魔力作為媒介,是為了讓整個蓋尹晶脈進入活躍狀態。本質上——”
“本質上就是讓整個辛塔安地下的偉大晶脈,成為一個巨型的蓋尹發生器,”方鴴答道,“也就是人們常在浮空艦上看到的那一種,但這樣的話,一條支脈是遠遠不夠的。”
“當然不夠,”irs道,“也不僅僅只有這一處,關鍵在於主核心水晶,帝國人要的是整個水晶網脈,而不僅僅是諾茲匹茲地下的這一點而已。”
“他們怎麼可能做得到?”方鴴大為疑惑,“能量不可能憑空變多或者憑空變少,辛塔安處於一個穩定的狀態,帝國人讓它活躍起來,但代價是消耗更多的蓋尹水晶,但這種消耗是無法補充的,只會讓它更快沉入淵海之下而已。”
“是的,過去是一百年,現在是十年,”irs答道,“但有什麼區別麼,如果不做出改變,辛塔安必然會迎來那一天。”
帝國人想要什麼改變?
方鴴沒料到自己查清楚了地下的變化之後,反而看不懂帝國人的所作所為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疑點,帝國人運用的似乎是來自於七百年前的技術。
也就是說,早在埃爾金斯王朝的時代,傑爾德姆、海林威爾與弗里斯頓就已經察覺到這一點了,他們從那個時代開始便已經開始在作準備?
還是說,他們口中的那個改變世界的計劃,本就是來自於此?
但若是如此,帝國人為什麼延遲了七百年才啟動這個龐大的計劃?
為什麼?
他正思索之間,irs忽然收回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劍,對方看著他,開口道:“既然你已經察覺了這麼多,那我再隱瞞也沒什麼意義了……我們來談個條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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