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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打算合作什麼?”

方鴴的話似乎坐實了大多數人的想法。

眼下雙方都在找臺階下,妥協似乎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許多人都感到失望,只是很少有人退出直播間。流浪的馬兒看了一眼人數,直播間內的人數仍舊在上升。

“艾德先生,可能你對於我們此行的目的有些誤會。”滄海孤舟瞥了一眼旁邊工作人員手上的提示,他雖然是此次行動的指揮官,但作為代表著傑弗利特紅衣隊發言的人,有些話並不是他想說就可以說的。

事實上他要說什麼,早在這次直播定下來之前就已經決定好了,他只不過是一臺沒有感情的發言機器罷了。他對這件事倒也說不上牴觸,但也見不得有多喜歡,只是面不改色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其實並不打算介入這場爭鬥。”

方鴴總覺得對方是不是在拿自己開玩笑。

弗洛爾之裔不打算介入這場爭鬥之中,這樣的話他信了個鬼。若真是如此,那之前發生的一切又是是什麼,弗洛爾之裔集結艦隊千里迢迢來考驗一下七海旅團的實力?

開什麼國際玩笑。

但滄海孤舟似乎一點都不認為這好笑,繼續說了下去:“你可能不信,但事實如此。我們是為另外的事情而來,並無意於反對你們去追求你們心中的正義,甚至可以向你們提供一定的幫助,只為了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們。”

他停了停:“只要你們願意與我們合作。”

合作?

方鴴想不出若不是為了鴉爪聖殿,對方介入此事的目的又是什麼?

或許是為了海林王冠的下落?還是海之魔女彌雅小姐?亦或是芬里斯島地下那座方尖塔上的資訊?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自己與弗洛爾之裔之間唯一的利益衝突點。當然,從背後到臺前,冒著得罪三位女神的立場,直接介入到這場爭鬥之中來,這看起來的確不符合弗洛爾之裔的利益。

可如果僅僅是為了這些原因,對方所選擇的這個時間節點,也未免太過巧合了一些。

不過要真是為了以上三點的話,海林王冠目前是在自己手上,可也只剩下一半而已。至於彌雅小姐,他就算知道什麼,可也不會告訴這些人。

至於芬里斯島地下那座方尖塔上的資訊,要是希爾薇德同意的話,他倒並不介意提供給對方。雖然那可能涉及到精靈聖盃的秘密,但老實說,他並不認為七海旅團目前有顧及這個。

再說只是提供給對方資訊而已,並不代表弗洛爾之裔就此拿到精靈聖盃了。

想到這裡,他才看向對方,知道對方的重點應當還在後面。

果然,滄海孤舟看著他,開口道:

“艾德先生,我們此行是為了執行一個任務”

“事實上這個任務的發起人,王室總管,堅定之心騎士團副團長,晨曦騎士,格雷修斯-哈瓦爾伯爵本理應當與王國的艦隊一起抵達這裡,只是考慮到這是選召者與選召者之間的事務,出於尊重的目的,才委託於我們來解決你與他們之間的爭端——”

方鴴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滄海孤舟再次停頓了一下:“在考林—伊休裡安境內,經過多年的耕耘,選召者與原住民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初步的互信,與一定的友誼。我們相信你和我們一樣,當然不希望再次引發選召者與原住民之間的衝突,讓《星門宣言》之前的歷史,再一次重演。”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方鴴答道,但他回頭看了希爾薇德一眼,心中忽然閃過一絲不安的預感。

而滄海孤舟好像沒有看到這一幕,繼續說了下去。

“我猜你們應當還記得王國的通緝令的事情,事實上我們此行正是代表著考林—伊休裡安王室來向你們聲索一位女士的下落。而這位女士也並非選召者,而是考林—伊休裡安王國的住民,受王國的法令管轄,並對於考林—伊休裡安王國負有合理合法的、公民應盡的義務。”

“這位女士于禁足的狀態之下,違反貴族議會的命令,並從索林尼亞的一處城堡之中離開——而她的國王現在要求她為其父親與家族的行為負責,向王國自證忠誠,回到王都證明自己並未參與這一系列陰謀。”

“相信你應該知道我所說的是誰,因為這位女士目前正在你的船上,而她正是馬魏爵士的女兒,”滄海孤舟看向一旁的貴族千金,這才開口問道:“是吧,希爾薇德-艾伯特小姐?”

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人們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希爾薇德也怔了一下,但並未開口。

其實她在七海旅人號上這件事,眼下已經世人皆知,畢竟那些通緝令由北向南,早已發至了考林—伊休裡安全境。

滄海孤舟看著她,說道:“希爾薇德小姐,雖然你可能並未親自參與叛亂,但你的家族捲入其中,你身上自然留有難以洗清的嫌疑。陛下只是令你在索林尼亞禁足,然而你卻擅自離開那個地方,這一切都是屬實對吧?”

“而你父親的水手從第二世界帶回訊息,證明艦隊之中也同樣發生了叛亂,不久之前陛下令其返回艾塔黎亞,但迄今為止,仍舊沒有從第二世界傳回任何訊息。”

“有人說他已經投靠敵國,據我所知,奧述人似乎掌握了一些關於海之階梯的秘密……”

說到這裡,滄海孤舟的語氣忽然一改之前的風格,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方鴴,辭鋒言語也一下子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艾德先生,我想這個請求合法合理。希爾薇德小姐是王國的住民,按王國的法律,她自然對於伊休裡安的至高者負有忠誠的義務——尤其是,在她與她的父親,還是王國的貴族的情況之下。”

方鴴一言不發。

他忽然之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弗洛爾之裔的人只是選擇了一個他無法迴避的切入點而已——宰相一黨要抓回一位‘叛黨臣子’的女兒,雖然罪名可能是莫須有的,但法理上卻是合情合理的。

正如對方所言,希爾薇德是考林—伊休裡安土生土長的原住民,是王國的貴族,自然有忠誠於王國的義務。而此刻,王國的象徵與最高統治者,無疑是那位年幼的國王陛下,與其背後的宰相一方。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自己會同意這樣一個要求麼?

那絕無可能性——

但對方顯然料準了這一點,他們找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藉口,其無非是為了迴避與三位女神的正面對抗而已。

他們說自己並不是為了介入北境的這場戰爭而來,而從這個切入點,弗洛爾之裔理所當然可以向七海旅團出手。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就說得通了,弗洛爾之裔並不是激進,而是早有準備。

對方在這裡等著他呢。

瑪爾蘭、米萊拉與艾梅雅三位女神當然可以庇護七海旅團——可即便是神權,也無法輕易介入到世俗的事務之中,尤其是這其中還涉及到王權這個敏感的話題。

在艾塔黎亞的歷史上,神權與王權也不是沒有交鋒過,在一些歷史之中,它們甚至主導了王朝的覆滅。但為所欲為的神,最終也往往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凡人們敬畏於強大的存在,然而這種敬畏本身也夾雜著畏懼的因素。

強大力量一旦越過某個界限,便自然而然會引發凡人的疏遠。而神祇雖然是神祇,但終歸也需要代行者在地上為其而行事。

失去了代言者的神,往往大多湮沒於歷史的長河之中——

顯而易見的是,弗洛爾之裔敏銳地抓住了這個禁區。

或許這正是大公會應有的手段,他們一直等到現在才發動,正是為了取得王室的首肯。而且對方十分清楚,他們的要求幾乎一定可以得到那位宰相大人與年幼的國王陛下的同意。

這一切都是一環扣一環的,bbk在南境對於那位宰相大人的投資,此刻顯然迎來了回報——

但現在,卻輪到七海旅團來應對困局了。

他應當怎麼辦?

交出艦務官小姐是不可能的。

但若他們拒絕,對方先前隱藏起來的獠牙就會一一顯露,對方為了找這個合法的藉口,顯然準備良久。

而他要是弗洛爾之裔的人的話,說不定還會把這一幕直播出去,這樣就能進一步引導輿論,事實上說不定弗洛爾之裔的人已經在這麼做了。

方鴴默默注視著面前這個男人,滄海孤舟則顯得有些無動於衷——他顯然清楚對方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但至於那個答案是對是錯,其實皆在他心中興不起波瀾。

這並不是他希望去做的,包括戴上這麼一副面具,去上演這齣好戲。但作為這個公會的一部分,他就如同這部龐大機器之上的一個零件,並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忠實地履行它的意志。

在滄海孤舟的身後,直播的畫面正靜靜地拍攝著這一幕——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出乎於每個人的預料之外,人們竊竊私語地討論起來,而一些聲音正稱讚著那位艦務官小姐的美貌:

“原來那就是馬魏爵士的女兒……”

“天哪,要是我的話,絕對不會把這樣一位小姐交出去,”南境之事鬧得如此之大,人們或多或少了解過王黨之爭,因此也議論紛紛:“……聽聽就知道,那位宰相大人肯定不安好心。”

“是個男人都絕不會將這樣一位女士交出去,除非他不是個男人。”

“樓上直男癌。”

“不過這位小姐怎麼會在這裡?”

“啊啊啊,我也想和這樣一位小姐一起冒險。”

“羨慕嫉妒。”

而大多數人的談資,並不在這個問題的中心,只是流浪的馬兒心中卻清楚,傑弗利特紅衣隊自導自演了一出怎樣的好戲。

他就和方鴴一樣,一瞬間便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前的一些疑惑,此刻也得到了解答。

他不由有點擔憂地看著畫面之中的那個少年。

‘完美謝幕——’

滄海孤舟看著不遠處工作人員向自己打出的手勢。

但表演是謝幕了,這場大戲才剛剛開始而已。他心中明白,這一切真是這次直播真正的目的所在,甚至不僅僅是尋找一個虛假的合法性,更重要的是展示來自於他們身後這個龐大的同盟的態度。

老實說,他甚至感到有點兒疲憊。他本不是擅長於此道的人,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但背後不過是為了一些虛偽的原因。

只是身處於這個位置,人們或多或少不得不作出一些取捨。他所享有的權利,其背後不過是對公會所負有的義務。

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少年:“艾德先生,你向難民們,受贖者們許諾為他們而戰,現在那些人正在等待你作出決定,而我們也不希望與你們大動干戈。一邊是你們的理想。一邊是一個叛黨之女,我相信你會作出正確的選擇。”

“我相信你還記得,在《星門宣言》上,我們共同立下的誓言。在成為選召者的那一刻,我們共同宣誓尊重每一個文明,每一個民族的文化與習俗,我們嘗試著融入這個世界,而不是以自己主觀的臆斷,去否定這裡的一切。”

“當然,我們是有能力這麼去做。”

滄海孤舟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因為我們是選召者,天生在這個世界擁有超然於他人的力量。可艾德先生,一廂情願的改變只會引起反抗——我們透過與原住民共同的努力正使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而不是更壞,不是麼?”

“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過往的努力付諸東流,讓原住民們對於我們的動機產生猜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互信化為烏有。而在這個爭端迭起的時代,我們更應當謹慎地作出選擇,我們選擇與之合作,而非對抗,正是源於這樣的原因。”

“一邊是歷史的天平,而一邊只是個人的情感,我相信你分得清孰輕孰重。任何錯誤皆需要付出代價,有些人背叛了他的國家,我想,即便是瑪爾蘭女士也不會包庇這樣的行為罷?”

他停了停:“艾德先生,所以我們仍舊在等待你的答覆。”

方鴴看著這個人,微微皺著眉頭,只猶若看著一個滑稽的小丑。

但他當然清楚,對方或許是主動表現得如此,正是要利用自己心中這樣的情緒,去激起自己的反抗。

他們事實上並不害怕他拒絕——反而可能擔心他同意。理智告訴了他一個答案,但是他卻仍舊打算順從內心深處的另一個想法,人遵從於本性而行事,這或許聽起來有些諷刺,但那本身也是人性的一部分。

只不過等軍方介入此事之後,他一定要讓好好讓這些人明白,每個人皆有自己內心之中的禁區與底線。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試探他的容忍範圍,而他總有一天會和他們好好算一下自黎明之星以來的一切總賬。

他忽然倒有些希望,軍方沒有辦法實行管制狀態,因為那樣一來,他倒不用給對方一個面子了。

方鴴黑沉沉的眸子裡,十分罕見地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火苗。

“艾德。”

一旁的希爾薇德忽然輕輕開口道。

方鴴有點意外地看著對方:“希爾薇德小姐,你該不會……?”

艦務官小姐搖了搖頭:“我可不是那樣軟弱的人。”

她轉過身去,看著畫面之中的滄海孤舟——也是面對著正看著直播的每一個人,忽然靜靜地開口道:

“我的父親他從來沒有背叛過這個國家。”

“當然,”她語帶輕蔑地答道:“在你們一些人眼中,他是叛徒。可這並不是因為他對這個王國幹出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恰恰相反,對於考林—伊休裡安,對於我們的精靈與矮人盟友們,我和我的父親,我的家族皆可以說問心無愧。”

“而事實是什麼,是當所有人在爭權奪利,為了眼前那點令人作嘔的利益而互相傾軋之時,為了那些可笑的滑稽的衣裳與頭冠,將人心浸於惡毒與陰謀之中之時。而我的父親,卻仍舊在為這個王國的未來而前進著。”

“他至今下落不明,杳無音信,但許多人還記得他,但他們不會記得你們,當王冠也變成了石頭,王座也化為了沙礫,文明只永遠會記住那些賦予了它榮光的人。”

“而不是你們,齷齪不堪,鼠目寸光的小丑,只會利用善良者的立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去化作最惡毒的刀劍,但並不是斬向敵人,而是攻向自己。令王國四分五裂,令所有支援它的人淪入苦難之中。”

“考林—伊休裡安流淌的正是自己的血,所有真正深愛著這片土地的人皆不忍心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但對於那些冷血之輩,這一切都比不上他們那染血的衣袍來得重要。”

“你可以汙衊父親大人,也可以汙衊一切曾經為這個王國付出過的英雄們。但無論你們如何巧言令色,人們終歸會看清真相,你們所害怕的一切,你們抗拒的一切,但你們終歸無法阻止它的到來。”

“那是人心,對於罪惡的審判。”

希爾薇德輕聲說完,默默看了這些人一眼,眼中閃爍著一種無形的輕蔑,彷彿令所有人都為之自慚形愧。

她回過頭來,默默看了方鴴一眼,只有在那一刻,眼中才閃爍著一絲溫馨之意。

社群上所有目睹了這一幕的人們,在直播間內一時竟顯得有些安靜。

“她說得可真好——”

人們甚至忍不住想,無論傑弗利特紅衣隊將這件事講得有多冠冕堂皇,但終歸改變不了王國分裂的事實。

這道傷口,是誰所劃下的,人們皆看得出來,它不言而喻。

那些佞臣們所畏懼的,膽戰心驚的,甚至恨不得將一切燒個乾淨的——他們將所有的敵人皆投入監獄之中,但反抗的力量不僅僅沒有休止,它反而扯裂了整個王國。

先王時代的榮光,自此一分為二,正如希爾薇德所言,那些人因為心中的恐懼,所親手塑造的敵人,如今成為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幽靈,縈繞於這個古老的王國之上。

一切本不存在的對立,因為人為的原因豎立了起來,可笑的是,他們自己為自己的墓碑刻下了墓誌銘。

那是愚者的碑文。

他們竊取的到並非是合法性,而是一個註定要從頭頂之上滑落的王冠而已。

搖搖欲墜的南境與北境,彷彿正是這一刻真實的寫照,那反抗的怒焰,已經從四分五裂的王國之下奔湧而出。

那些所有理智的目光,皆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而已。

而方鴴這才從希爾薇德目光之中回過神來,兩人早已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對方的所想。

他看向面前的滄海孤舟,答道:

“這就是答案。”

“王國並不能抓捕一個無罪之人。”

“所以希爾薇德小姐她有自由的意志,她可以去一切她想去的地方,”他的聲音像是一隻沉於雲海之中的錨,可以錨定一起的不安與彷徨,“若她願意留在七海旅人號上,那七海旅人號上就是她永遠的家,任何人皆不可改變。”

“在我的船上,”方鴴答道:“這就是國王的法令。”

滄海孤舟一言不發地默默聽著。

這番發言顯然並不能出乎他的預料,那是一個早已預計過的結果——對方的性格,還有他身邊的人,他開口說出的話,甚至也在預料之中。

只是他有些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覺得對方說得未必算是錯的。

但考林—伊休裡安境內所發生的一切,眼下已經很難說得清是非黑白。公會的決定,自然應當亦有其合理性,誠如他所言,如何去彌補王國內部的分裂,那只是一個選擇上的不同而已。

傷口總會彌合,需要的不過是時間而已。

但許多人會為此付出代價。

而自己只是一個執行者而已,滄海孤舟在心中搖了搖頭。然後他才抬起頭來,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反問道:“所以這算是談崩了?”

“原本就沒有談判的價值。”

方鴴答道。

“好吧,”滄海孤舟點了點頭,“那麼祝你們好運,或許你們有自己的判斷,但是我們也不得不履行義務。我們的任務是抓回希爾薇德-艾伯特小姐……”

他停了下來,心中一個想法不可抑制地湧現了出來,他看著對方,一句話不經思考地脫口而出道:“我必須提醒你們的是,現在在整個北境一共有七支分屬於不同公會的分艦隊,而它們皆正在行動起來……”

“此外,王國的艦隊也正位於彩虹空峽之中,超過十四艘主力艦,正靜靜地停泊在那裡。並且同時,王國已經向艾爾帕欣,古拉方面下達了命令,艾德先生,你真以為你已經清楚了眼下的處境麼?”

“你可能很難想象,接下來你們要面對什麼,也許這會在你的一生當中,這一幕皆會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而你所能見到的場面,可能從此以往,你都不會再經歷第二次了。”

“那是你無法對抗的力量,它來自於數個公會同盟,超過十七個公會,一個王國,與三支下屬的艦隊,兩位執政官與數個騎士團所能調動的一切力量。”

“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他輕輕搖了搖頭:“好了,我言盡於此。”

方鴴正看著畫面在自己面前黑了下去。

社群之上,正一片沉寂,縱使是最為遲鈍之人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什麼。

人們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出鬧劇,但沒想到弗洛爾之裔這一次是來真的,他們從一開始預言要直播的一場‘大行動’,而現在真的變成了一場大行動。

許許多多的資訊都匯總了過來,如同涓流的溪水,匯成了一道浩浩蕩蕩的河流。在那些資訊之中,從幾天之前,甚至幾周之前,弗洛爾之裔的艦隊離開巨人灣,離開彩虹空峽,離開它們原本停泊的每一個錨地。

而直到此時此刻,人們才終於明白,那些艦隊去了什麼地方。

它們皆匯聚於此,來到了這個地方。

在北境的上空,今夜註定無眠——

“出大事了。”

一個個訊息在社群之上,或者透過各種渠道傳遞了開來。

人這才明白,弗洛爾之裔原來發出的並不是一個邀請。

而是一封最終通牒。

但幾天至幾周的動員背後,他們的對手當真與之相匹配麼?

只是無論如何,或許這一夜之後,許多人又多記得了一個冒險團的名字。

……

“幹得不錯,”工作人員正在向滄海孤舟慶賀,他們本來就不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編內人員,而是bbk的體系,因此也沒有什麼上下之分,只紛紛向滄海孤舟比了一下大拇指:“最後那幾句話不在臺本上,不過臨場發揮真是絕了。”

那個領頭之人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道:“氣勢一下就出來了,我們需要營造正是這樣一個形象,強大,無匹,完全形容得恰到好處。只是可能有些涉密,不過問題也不大,對手體量放在那個地方,就算告訴他們,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他拍了拍滄海孤舟的肩膀:“不虧是公會看中的天才,有機會我們再合作。公會正在上升通道之中,未來會塑造一批明星選手,我看你可以與kun比一下。”

聽到kun這個名字,滄海孤舟默默看了對方一眼。

他明白這些人的意思,但並不願意反駁。他之所以說出那些話,其實和這些都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單純想要提醒一下對方而已。

那是個值得重視的對手,而要擊敗這樣的對手,他習慣於堂堂正正,從正面擊敗對方。但堂堂正正已經註定是不可能,但他至少希望自己的公會可以贏得更光彩一些。

不遠處,喬里正皺著眉頭注視著這裡一切,滄海孤舟似乎意識到了自己這個老搭檔的目光,也向那個方向看去。

喬裡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許多人認為他是上個時代的遺老遺少,是源自於十年王朝甚至更之前古早的人物,古板而不知變通,而事實也是如此。在他們那個年代,並不是沒有宣傳與造勢,但公會在‘現實’之中的支持者們至少還明辨是非。

那個時代即便是最頂尖的公會,甚至如同現在的十大一樣的存在,也不敢貿然輕涉雷區——雖然資本在哪個時代都一樣,他們也會在背後幹一些只為利益並不光彩的事,但沒人會把這樣的事情放上臺面。

而今的粉絲在有心的引導之下,已經狂熱得失去理智,也失去了立場。

至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正是以那次大戰為分水嶺。

那場戰爭之中,他們強令那個名為‘聖約山’自由公會併入弗洛爾之裔的行為,現在看來真的是正確的麼?

強橫終究引來了反抗,浩浩蕩蕩的聖約山運動席捲了整個第三賽區,那之後或許一切都沒什麼不同,但或許也一切都早已發生了變化。他們贏得了那場戰爭,但那之後呢?

正義與否,對於超競技來說,是否真的是具有一些意義的?

那些古板的教條,或許也是約束著人們保持著敬畏之心,不至於陷入傲慢與自大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他們或許親手拆掉了那一切——

滄海孤舟走了過來,看了看自己的老搭檔,便明白對方心中的想法。

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這其實上面的意思,目的是不給人以口實。”

但滄海孤舟也有一些不以為然,“當然另一方面也有運營方面的需求,弗洛爾之裔上一次這樣的規模的調動,還要追溯到一年多之前的長夏之戰。自從渾濁之域的失利之後,十大里除了銀色維斯蘭與elite表現尚可之外,其他皆灰頭土臉,但銀色維斯蘭是同盟那邊的,因此他們自然急著要挽回口碑。”

“對自己人耀武揚威,又有什麼意義?”喬裡搖了搖頭:“再說以勢壓人,真的會挽回口碑麼?”

“你這話最好不要讓那些人聽到了,”滄海孤舟答道:“現在時代不同了,喬裡,人們希望看到的是強大,而不是溫文爾雅。只要你能掌控局勢,那麼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喬裡看了看他。

“但如果掌控不了呢?”

滄海孤舟冷笑一下:“那他們會將你棄之如敝帚。”

……

方鴴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考著一些事情。

但不知什麼時候,一隻有些冰冷的手已經握了過來,他愕然地抬起頭去,正到希爾薇德溫柔的目光。

只是與之前的慷慨激昂不同,艦務官小姐的臉色甚至微微顯得有些蒼白,而握住他的手好像失去了溫度一樣,冷得像是一塊冰。

方鴴心中一動。

“不必擔心,他們也不能拿你怎麼樣,七海旅團還沒說得那麼不堪。”

但希爾薇德搖了搖頭。

她默默地注視著舷窗之外的雲海,忽然問道:“艾德,父親他真的會在那門後等待我們麼,那雲海的背後,真的是通向第三世界的大門?”

方鴴從對方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一絲罕見的彷徨,他回過頭去,注視著對方臉龐——如同一道的銀色的月牙。

他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

“如果馬魏爵士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他當然會的。”

“一位男子漢向你承諾過的話,又豈會食言?”

希爾薇德一怔,不由啞然失笑。

大約也只有這個人會這麼安慰她,她回過頭來,默默看著自己的船長大人,蔚藍色的眸子裡不由流露出一絲欣慰之意。

她嫣然一笑,說道:

“要是他真的等著我們。”

“那我會帶你去見他,等到了那個時候。”

方鴴微微一愣,臉不由有點紅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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