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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先生。”方鴴看著站在門外,口中呵著白氣,捂著雙手放在胸前看著自己的梅伊略有一些意外。“梅伊小姐,有什麼事嗎?”淡淡的白霧又很快為甲板上的風扯散,梅伊眨了一下水潤的眼睛,正準備點點頭。但這時候,方鴴聽到傳音筒之中傳來了姬塔的聲音:
“艾、艾德哥哥,有一些發現。”
方鴴用目光示意騎士小姐稍待片刻,側過頭去問道:“怎麼了,姬塔?”
“前方有數量不明的風元素反應,正前方有一個,左右兩側還各有一個……他們的間距……他們的間距好像非常一致,不、不太像是雲海生物……”
方鴴楞了一下:“這裡距離演習區還有多遠?”
“不到三十公里。”
“這些人還真是不死心啊,”方鴴心想,不是雲海生物,那就只可能是風船了。前方已經進入了凱蘭奧的空域,對方果然沒有出乎他的所料,早早在這裡佈下了埋伏圈。但區區三十公里的包圍圈,在空海之上,不比一張紙厚上多少,真的能防得住什麼人麼?
“知道了,姬塔,”方鴴答道:“我們照常前進就可以了,不用改變航線。”
“不用改變航線麼?”博物學者小姐的聲音有些驚訝。
“不必,告訴羅昊一聲,進入戰備狀態,我待會就到甲板下面來。”
“好的。”
方鴴這才回過頭看著梅伊,開口道:“梅伊小姐,凱蘭奧就在前面,待會我們就先將你送下去,這邊的事情與你無關。”他停了停,“對了,你剛才有什麼事麼?”
梅伊輕輕點了一下頭:“我暫時不用下船了,艾德先生。”
“什麼?”
“騎士團剛剛發來通知,說目標不再前往凱蘭奧了,他們可能已經離開了諾格尼絲。團長說暫時失去了目標的資訊,讓我在這邊等待和其他人會和,但這之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想我可以和你們在一起調查黑暗信徒的事情了。”梅伊有點高興地說道,目光帶著期待地看著方鴴。
方鴴楞了一下,一下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一時間忍不住有點哭笑不得。不過被一位可愛的騎士小姐用一眨一眨期盼的目光注視著,他就算是想拒絕也說不出口來,點了點頭。“要是梅伊小姐樂意的話,願意在船上留多久就留多久,船上還多養得起一個人的。”他半開玩笑地說。
但梅伊卻十分認真,“我會交生活費的,艾德先生。”
方鴴:“這個……其實也沒那個必要……”
“這很有必要,自食其力是歐力的信者起碼的操守,艾德先生。”
“那個,好吧。”
既然涉及到了騎士的訓言,方鴴也不好反駁,古訓騎士是一個需要嚴格遵守古老條律的職業,否則甚至可能會丟失職業能力。
“還有那些人,”梅伊又開口道,“就是弗洛爾之裔的人吧?”她留在船上這麼些天,自然早已聽說了七海旅團與弗洛之裔的恩怨。方鴴告訴了她關於灰色名單的事情,只是通緝令的事沒有多說。
當然,騎士小姐也沒問,甚至沒多往那個方向去想。她是臨時接到任務從古塔前往考林伊休裡安的,本身並不是第三賽區的選召者,對於帕克在當地的通緝令並不瞭解詳細的情況不說,更不清楚那後面的前因後果。
“不全是,”方鴴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弗洛爾之裔的人其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認真說他們在諾格尼絲的影響力還沒有那麼大,更多的人是為了灰色名單而來的。”
“但是弗洛爾之裔的人汙衊你們的,”梅伊稚聲說道,但聲音鏗鏘有力,“我在桑夏克便聽說過他們素來風評不好,而在我自己的觀察中,艾德先生也絕不可能是什麼海盜。這些滿口謊言之人必將得到應有的懲罰,就算是無關之人,不分是非黑白地盲從的話,我也會和大家站在一邊,並肩戰鬥。”
方鴴有點意外地看著她:“弗洛爾之裔汙衊我們?誰告訴你這些的,梅伊小姐?”
“我自己看出來的,”梅伊認真地答道:“歐力的教義告訴我們,要善於用自己的眼睛去發現事實與真相,而不是盲從於流言,在光明面前,黑暗必將無所遁形。”
好吧,雖然這個邏輯有些奇怪,但至少結論是正確的。而且這個結論多半不是騎士小姐自己想出來的,而是天藍潛移默化之下灌輸給她的,那個小姑娘三天兩頭往梅伊這裡跑,方鴴哪裡會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大概也算得上是善意的謊言了吧。他輕輕搖了一下頭:“雖然很感謝,但其實並不用你出手了,梅伊小姐。”
梅伊輕輕呵了一口氣,有點兒好奇地看著他:“艾德先生,你想好怎麼對付那些人嗎?”
“跟我來吧,梅伊小姐,我給你看看七海旅人號是如何戰鬥的。”
……
“塔塔小姐,請接管妖精之心。”
“騎士先生,已接管完畢。”
“塔塔小姐,開啟側舷艙門。”
“開啟完畢。”
黑暗之中湧現出的一線曦光,空戰甲板兩側的側舷艙門正在吱吱呀呀的聲音之中緩緩開啟,從外面投射進來的一線光芒落在騎士小姐的眼中,讓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在齒輪轉動之中,控制檯從地面上升了起來,方鴴向前走去,將手放在那水晶之上。羅昊等人頂著灌入空戰甲板的狂風,從前面的艙室之中走了出來,看著這一幕。
光芒一閃,一臺槍騎兵投影在了空戰甲板之上,噴射的氣流吹動著青色的風元素粒子,緩緩將它向前推去,推離了空戰甲板,並調整著姿態飛入了雲海之間。那裡似乎有一張淡淡的、一閃即逝的銀色的大網——
在塔塔小姐精神力精準的控制之下,構裝體漸漸脫離了風船的慣性,它微微向後一頓,然後猛然劃過一條弧線,加速向著前方飛去。
接著是第二臺,第三臺構裝體,第四臺與第五臺,它們一臺接著一臺離開了七海旅人號,一臺接著一臺跟上了前面的構裝體,並組成了飛行編隊。方鴴抬起頭看著那個方向,只看到一片細小的黑點,正飛入雲層之中,漸漸消失不見。
他開啟懷錶——
七點三十分,七海旅人號投放出第一波攻擊波次。
這將是妖精型龍騎士,真正意義上在艾塔黎亞第一次投入實戰之中,而在此一刻或許沒人能夠猜測,這個第一次將帶來什麼。
但目睹了這一幕的人們至少明白,魔導技術的歷史,或許會永遠銘記住這一刻。
前人的夢想與心血,在這一刻映照現實。
……
劍士拿著那份在狂風中嘩嘩作響的通告令,推開門走上了甲板,“大l,軍方的第三次通告指令已經下來了,演習區域已經封鎖完畢,從這裡往北三十公里,往東三百公里的空域全部戒嚴。”
甲板之上,弗洛爾之裔的眾人正抬起頭來,看向這個方向。lair從對方手上接過通告令,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然後默默摺疊起來收進懷中。他抬起頭看向遠處高聳的雲牆,軍方的這場演習來得有些不是時候——但這不是他們放棄的理由。
他們已經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在這裡晃悠,他不在乎其他公會的傷亡與損失如何,那場在空峽之中的戰鬥或許嚇阻住了一些人,但對於他們來說,要是抓不住對方,他們這半個月的功夫就白費了。
無論如何,他們也得在這個地方將那條船給攔下來。
“三十公里,”lair在心中默默計算著,“為了尋求一線生機,對方几乎一定會硬闖軍方劃定的演習區域……”軍方的演習區域是一個長邊長為一千三百公里的矩形,但短邊卻只有三百公里,對方只要從這條短邊西南角切入,以一個斜切線的方式穿過演習區,還是有一定機會的。軍方的艦隊不可能密佈在這片演習區域之中,對方有可能完全撞不上軍方的艦隊,但他們這些追擊者敢不敢冒著這個風險也一起追進演習區域呢?
lair當然明白那個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他們必須得在對方進入演習區域之前,將對方截下來。
“讓各船聯絡更緊密一些,”lair開口道:“眼下一共三十三條風船密佈於這條線之上,只要他們走這條航線,就一定會一頭撞上。三十公里,穿過這條線至少也需要小半天時間,只要有人發現他們,這點時間足夠我們靠攏形成包圍圈了。”
“那麼風騎士們呢?”
“風騎士也需要散出去,他們可以前出一些,讓我們有足夠的預警的時間。”lair答道。
風騎士就是雙足飛龍騎士,這並不是什麼職業變體,只是一些掌握了雙足飛龍騎術的選召者便可以勝任——稍大一點的風船上,都留有大型畜欄,可以用來畜養這些中型飛行獸,不過一般數量不會太多,一艘船有兩三頭已是極限。
風騎士沒有職業要求,大多是在空海之上的戰場上作為偵查單位而存在。不過高階一些的公會,一般會選擇槍騎士或者元素使作為風騎士的後備人選,這樣他們的風騎士也有一定的戰鬥能力。
“通知一下其他公會,”lair看著遠處的雲牆,又道,“讓他們也把風騎士散出去,別怕損失,告訴他們要是抓住了那些人,賞金和積分都歸他們,我們只要人。”
“我們只要人?”那劍士微微一怔。
“這是上面下達的吩咐,”lair看了對方一眼,“放心,抓到了人,我們得到的獎勵只會比那些東西更多。”
“上面要這些人?”
“和我們無關,不該問的不要問,”lair淡淡地答道:“幹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劍士一愣,連忙點了點頭。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水手連滾帶爬地從下面的甲板上衝了上來。“lair先生,剛剛收到的訊息,奧諾依人號,火炬號與海鷗號同時發現了目標,不出我們所料,對方正是從皮裡耶德山方向過來的。”
lair當即丟下那個劍士,回過頭問道:“對方的位置與航向?”
“在我們東南方,”水手立刻說道,“對方是衝著奧諾依人號去的,沒有改變航向,我們不清楚他們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們,但火炬號和海鷗號已經靠過去了。”
lair馬上轉身對那劍士說道:“奧諾依人號是海風公會的船,火炬號是orca公會的,海鷗號是鑄鐵之矛公會的船,馬上去聯絡這三個公會,把我之前的話和他們複述一遍,告訴他們我們馬上就到。”
那劍士立刻點點頭,轉身就走。
“跟我來。”lair對那水手說了一句,然後立刻轉身向海圖室走去。而等他抵達之時,那裡早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穿著不同服色的航海官進進出出,不時有人用尺子與圓規在鋪開的航海地圖上作標記,或釘下一枚大頭針。
那三十三枚大頭針,則代表著在這片空域之上三十三條風船的位置,在他們的北方,用紅墨水筆劃出了一條醒目的分界線。在那後面,則正是軍方劃定的演習區域。
lair下意識看向房間中央的星軌儀,從星軌儀下方那枚水晶上正投射出一道淡淡的光束,將三個閃爍的光點投影在星軌儀上方的空域中。
而那三個光點,正是由風元素探測儀所定位的,奧諾依人號,火炬號與海鷗號三艘風船的位置。
一個穿著船長大衣的中年人正咬著菸斗看著這一幕,他回過頭看到lair走進來,才開口道:“你來得正好,目標已經出現了,只要奧諾依人號,火炬號與海鷗號不太蠢,他們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目前來看如何?”
“目前來看,奧諾依人號,火炬號與海鷗號應對得還算不錯,我聽說對手只是一艘小船,火炬號與海鷗號都比它大,火力也遠比它猛,奧諾依人號更是與我們的船差不多,那艘小船不會有機會的。”
船長一邊說,一邊拿起一枚大頭針,往海圖上一插。
“我們距離那裡多遠。”
船長看了看懷錶:“半個小時。”
“船長先生,交給你了。”
“放心好了,”那個原住民船長答道:“我幹這一行二十多年,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但就在兩人交談之間,星軌儀上三個光點之中一個,忽然閃爍了起來。那個最大的光點大約閃爍兩三次之後,就一下驟然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彷彿它從來沒有存在過那個地方一樣。
兩人一愣,還以為是星軌儀的投影水晶出了什麼問題,船長反應極快,已經一個箭步走了上去,用手在水晶之上一按。但他彷彿除錯了好幾次,那水晶之上投影出的光點,始終固執地只剩下兩個。
lair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忽然開口問道:“消失的那個光點是哪一艘船的?”
“是奧諾依人號。”
船長下意識答道,但回答完畢之後,他好像也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在此前所得的訊息之中,那艘風船正是向著奧諾依人號而去。他面色一變,忽然站起身來向著傳音筒的方向喊道:
“聯絡奧諾依人號,問問看那邊發生了什麼?”
傳音筒內回傳來一陣意義不明的雜音,但過了一會兒,才響起一個人聲來:“奧德米勒船長,我們聯絡不上奧諾依人號……不,應該說我們根本找不到奧諾依人號的影子,它就好像……就好像從風元素探測儀上消失了……”
“我們不太清楚是不是風元素探測儀出了什麼問題,船長的魔導士與工匠正在緊急排查。”
“不用排查了——”lair斷然開口道:“最近的風騎士在什麼地方,讓他們立刻過去看看。”
但他話音未落。
傳音筒那邊忽然傳來另一個無比焦急的聲音:
“獵鷹人呼叫火炬號,獵鷹人呼叫火炬號,或者是任何一艘能聽到我們的船都可以——”
“我們遇上麻煩了,再重複一遍,我們遇上麻煩了……”
“我們是火炬號上的風騎士,我們受到了攻擊……它們、它們是……”
那個聲音充滿了驚慌與緊張,以至於顯得有些斷斷續續。這突如其來的通訊驚呆了每一個人,以至於傳音筒那邊一時間竟一片寂靜,過了好一會兒,lair才大喊一聲:“趕快問問他們發生了什麼!”
“好的,隊長,我們馬上就辦……”傳音筒那邊立刻傳來一片兵荒馬亂的聲音,似乎是在呼叫,但也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但忽然之間,一聲驚恐的尖叫打斷了每一個人的動作:
“……它們過來了……是構裝體!好多,它們的數量好多,一、二……三,起碼三個編隊……”
“它們從雲層上俯衝下來了,快散開,快散開!”
接下來是一聲刺耳的聲音。
就像是金屬或者什麼東西,碎裂開來發出的聲響,然後一切聲音皆歸於沉寂,只剩下了沙沙的以太背景雜音。
lair聽出了那個聲音的源頭——那是通訊水晶裂開的聲音。
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才有些冷靜地開口道:
“十五分鐘之後,聯絡奧諾依人號上的人。”
“問問他們……”
“發生了什麼。”
lair回過頭去:“船長先生,請立刻讓這艘船向那個方向靠攏。”
那個原住民船長彷彿還沉浸在之前的震驚之中沒有反應過來,他雖然也算是個老水手,可還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別說這樣的事,他事實上都沒遇上過一次真正的海戰——除了幾次與空盜的交手經歷之外。
他愣了好一陣子,才趕忙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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