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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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聲浪像是穿過了一道牆，或者隔了一個世界，從那麼遠的距離傳來。

而與整個廣場上的山呼海嘯相比，這一小方賽場上似乎顯得的分外的安靜。

兩個評審人員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之下，仔仔細細把方的作品檢查了一遍賽場上的兩用型魔導爐自然不可能像真的那麼大，只是一個簡化縮小之後的產物。

但即便如此，它也還有兩三米長寬，垂直於地面，像極了一枚橄欖形的繭。囿於時間上的限制，這個巨大的魔導爐沒有製作外殼，猶如魔方一樣的鈷藍色多面體在眾多管道與線路的環繞之下，裸露在眾人面前，散發著迷人與漸變的彩光。

從中心延伸而出的冷卻管道，銅質的，在陽光下金輝熠熠，宛若一座富麗堂皇的迷宮。雖然被等比例縮小了，但每一個細節還是還原真實，其結構與原理與真正的魔導爐並無本質不同。

甚至若需要的話，它甚至也可以直接啟動

其中一個高階工匠走到那座巨大的、繁複的、宛若蜂巢一樣的冷卻管道下面，抬起頭帶著震撼的目光看了一眼。他不可思議地回過頭來，問方道：“它的效率是多少？”

“大約百分之六十上下，散熱效率不低於十四，在四百四十這個區間之內都可以正常使用。”方答道：“需要我給你們演示一下嗎？”

“不用了，”對方擺了擺手：“這套系統會不會太過龐雜了？”

“不會，冷卻管道之中也埋設了魔力引路，因此魔導爐產生的蓋伊效應同時也會輕化這一部分系統。”

“但這會不會影響魔導爐本身的功率？”

“不會，散熱效率的提高本身也會進一步最佳化魔導爐的輸出。”

“這是洛伊迴路，”高階工匠的口氣有些驚奇：“以前也有人這麼想過，但你不擔心它與下面產生蓋伊效應的水晶陣列發生衝突？”

“主核心水晶在高能狀態下不是會自動產生魔力遮蔽效應麼，用魔力引路把以太回流引出來形成上下兩方的遮蔽層不就可以了？這本來也是冷卻系統的共效之一不是麼？”

方想了一下，拿出了一套一式水晶之中海恩-帆姆廢棄的設計方案。他還仔細考慮過，這套方案並沒有超出當下鍊金術的認知，只是很少人會用這麼繁複的方法而已。

而也正因為過於繁複，所以它才會成為廢案

“我靠，還有可以這樣”

那工匠聽了忍不住罵了一句來自地球的粗口。

他不由舉起手輕輕撫過一排排金色的管道，目光猶如欣賞一件珍愛的藝術品，口中不吝讚美之詞：“可惜了，還是太過複雜了一些，讓這個方案欠缺了一些實用性。”

但對方回過頭，看著方的目光全是讚許之意：“不過這個思路是沒有問題的，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天才的想法。你完全可以沿著它繼續深入下去，有一天我等著聽到你的名字出現在這個領域之上。”

這已是相當高的讚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他又問。

“艾德。”

“和那位大鍊金術士同名，”高階工匠點點頭：“不錯。”

只是兩人正在交談之間，另一個評審人員走了過來，指著那鈷藍色的水晶魔方便問道：“主核心水晶的純化度是多少？”

方聽出對方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百分之九十點三。”

“你在撒謊，”那人答道：“純化百分之九十點三，你多少級？在二十五級以下，兩類以太知識皆不可能把水晶純化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除非”

他停了一下，目光盯著方的眼睛：“你作弊。”

方微微一愣。

他對於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顯然有些惱火，只看了對方一眼。

但他忽然之間又冷靜下來，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陷阱，於是只理智地答道：“別人不能做到，但不代表我不能。”

對方冷笑一聲，自以為得計：“那你不妨演示一下？”

高階工匠這時看了看自己同僚，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直播間內，由於其他選手都還沒有結束製作，因此越來越多人正注意到西南方賽場上的動靜

只是由於距離太遠，人們並聽不清評審人員與方之間的對話，只能看到兩個評判之中的一個，正咄咄逼人地與方一問一答。對方手舞足蹈，一副質問意味十足的樣子。

“他們在幹什麼？”

“檢查了半天，怎麼還不打分？”

“打什麼分，多半是ragnarok的選手譁眾取寵，這不立馬被拆穿了？”

這時一個叫做‘藍萌萌’的id冒了出來，怒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這不是顯然的，他以為他是誰？不要說比羅林了，憑什麼比vikki製作得還快？”

“他憑什麼不能比vikki製作得快？”

“呵呵，國內賽區這兩年什麼水平大家心中不清楚？正賽上被古塔人血洗，不思進取，就想著在表演賽上用這些小花招？”

“但羅林不也是中國人麼？”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羅林是從古塔學藝回來的。”

“你，”名叫‘藍萌萌’的id主人差點沒背過氣：“你、你這是厲外垃同！”

“看看，說不過就開始扣帽子了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國內賽區自甘墮落，有一半的責任就在你們這些無腦粉絲身上，就知道吹。”

“氣死我了！”

天藍氣急敗壞，差點沒把手中的通訊水晶給丟出去。

洛羽與姬塔回過頭，則看到她一邊唸唸有詞，一邊又噼裡啪啦在自己的選召者系統上一通亂點，像是抽風一樣，忍不住有點意外地問道：“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天藍咬牙切齒地答道。

姬塔稍矮一些，從天藍後面正好可以看到對方光屏上的影子。

博物學者小姐微微張開小口，驚訝地看著對方正開啟一個又一個博彩網站，把每一個關於大陸聯賽ragnarok取勝的下注都拉滿了。

彷彿這樣還不解氣，天藍還開啟網頁，單獨一個個下了ragnarok的獨贏分數，二話不說直接下了最高一檔贏三十分以上一單一萬歐，她大手一揮：

下十單。

姬塔驚恐至極，趕忙拉住天藍的手：“你瘋了，天藍，現在剩下的分數一共也不可能贏到十分以上了！”

天藍愣了愣，氣沖沖道：“管它的！”

姬塔聞言不由啞口無言。

賽場之上，那咄咄逼人的評審正直勾勾看著方，彷彿是要看出對方的心虛來。

在上場之前，普德拉便提示過他，說過對方是安德的學生，只是一個戰鬥工匠。而戰鬥工匠怎麼可能擅長於主核心水晶的製作？

果然要從這個方向入手，他心想。

自己不過稍加註意，便發現了對方的漏洞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純化度，他以為他是誰？沒有二十五級以上的水晶知識支撐，一些專業工匠也達不到這個水平。

這幾乎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

而方有點憐憫地看著對方，問道：“你真要我演示？”

他聲音不大，但也足以讓賽場周圍一小片觀眾聽得清楚。

不少人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場好戲，開啟了自己的選召者系統開始錄影。遠處艾爾帕欣的工匠發現了這邊衝突，趕忙分開人群走過來，但談何容易？

層層疊疊的觀眾讓他們一時之間根本靠不過來。

只是評審人員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自以為方心虛，只輕蔑地點了點頭。

方也不與他廢話，順手拿起桌上的一枚水晶廢料，託在手中。

他輕描淡寫地看了看那水晶，答道：“其實這很簡單”

說罷，他回過頭，只看著對方的眼睛而一道純潔無瑕的白光，正從他託著水晶的手心之中升起水晶內部宛若星辰的光芒，而那道銀華正連向其中一點。

方用平淡如白開水一樣的聲答道：“眾所周知，純化其實無非是精煉，而只要反覆連線其中每一個結構點，自然可以提高精度。”

這是鍊金術士人人皆懂的道理。

但也無異於廢話。

可要怎麼反覆連線一個結構點，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工匠系統之中每一次難度都比上一次加倍，尤其是晶體這樣脆弱的結構，每一次連線幾乎都是在碰運氣。

沒有更高階的以太知識的支撐，單憑暴力美學的破解方式顯然是行不通的。

這是大多數人的認知。

然而白光在方掌心之中的水晶內分叉。

它們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樣，自動尋找著最短的捷徑，一點點向上攀升，猶如水晶之中光的脈絡，綻開一朵光之花蕾。

忽然發出的光，讓賽場上越來越多的目光正看向這個方向。

此刻更遠的觀眾終於看清了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他怎麼可以同時連線多個結構點？”這是大多數對於鍊金術只有皮毛了解的人，心中此刻共同的疑惑。

這是多重並行。

那個評審人員後退了一步，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預設前提的小錯誤。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這個年輕人，也僅止於此而已。多重並行並不能說明什麼，這一技巧或許可以讓鍊金術士連線結構點更快，但無法提高精度。

只是他又忘了一點。

多重並行，往往意味著計算力。

白光猶如毛細血管一樣延伸出無數分支，猶如一條條無聲流動的光河，緩緩流向那一個個原本已經發光的結構點，一次，兩次，三次，它們還在反覆匯流。

這其實並不算什麼，對於這樣的操作方早已習以為常，他不斷地常識更靠近傳奇作品之時，便已一次次走過這條路。

但當時的失敗，化作了此刻的經驗。

這一幕在人群之中引起一陣陣低呼，並此起彼伏。但方看了看四周，並沒有收手的意思，他其實在參加這場比賽之前便已明白，自己在這一刻已毋須藏拙

在他上場的那一剎那，就已經作好了準備。

方手中的水晶，此刻其實已無法被稱之為水晶，因為它內裡的光，已猶如一輪耀眼的太陽。

連遠處艾爾帕欣的工匠們都忍不住為這一幕而駐足。

那評審人員腦海之中更是一片空白。

方抬起頭，只看著對方，靜靜地問道：“如何？”

“這、這是……”

“我問的是，可以純化麼？”

“那……這……是、是我判斷失誤，”對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你沒作弊……”

“真的沒有？”

“沒、沒有，真的沒有……好、好了……你可以停手了，我們可、可以打分了。”

“不忙，”方卻說：“那麼你先前的質問，請問有何證據？”

那人臉色一變：“是因為原理上……”

“原理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方搖搖頭：“鍊金術的誕生是為了將凡人的不可能化為可能的技藝，我們任何人都應當對未知懷有敬畏之心，這是這一門學科的基礎我想閣下不會忘了這一點罷？”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

一旁的高階工匠看了看自己的同僚，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方這才放下水晶，水晶之中的光在離開他手之後甚至都還持續了好長時間。“我會向艾爾芬多議會正式提起抗議的，以一個參賽者與鍊金術士的身份。”

他看著對方：“不過首先，你得向我道歉。”

那人已經完全癱了下去，有氣無力道：“對、對不起……”

方看也不看他，只看向一旁的高階工匠：“我認為這個人的評判可能已經不再公正，因此我希望能夠換一位評審，請幫我轉達一下這個要求，麻煩了。”

“不客氣，”對方笑了一下，答道：“這是應該的，我代表艾爾芬多議會向你致歉。”

而他自始自終，也沒再多看自己同僚一眼。

當對方說出這句話的一剎那，官方的直播間內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方手中，那枚彷彿由光鑄造的水晶。

而只有天藍還陰陽怪氣地在裡面打字道：

“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國內賽區自甘墮落，怎麼想有一半的責任就在你們這些無腦粉絲身上，就知道尬吹。”

但一時之間，竟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反駁她。

天藍看了一眼直播間，心中也再無任何興致，輕輕一點將之關閉。

她抬起頭來，有些興奮地看了遠處的方一眼，碧藍色的眼睛裡面滿是小星星，忍不住用力揮了揮小拳頭，出了一口惡氣：“艾德哥哥太帥了！”

她回頭瞥了一眼一旁的洛羽：“你什麼時候也能怎麼帥一次啊？”

洛羽一頭霧水：“要不一會我去幫你揍那評審一頓？”

天藍嚇了一跳，踹了他一下：“你瘋了，會被抓起來的！”

在另一位高階工匠的幫助之下，賽方很快同意方的意見，臨時替換了一個評審人員。而之前那個評審則在安德冷冷的注視之下，硬著頭皮走了下去，想必之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而更換過一個評審之後，片刻，賽方也終於給出了方的正式成績。

100分。

那一刻，賽場上一片譁然。

尤其是在羅林的成績94.3分公佈之後，這樣的氛圍更是上升到了一個頂點。

滿分碾壓似乎沒有任何人會預料到這樣一個結果，ragnarok竟然會在最後一場上大殺四方，甚至從艾爾芬多議會身上拿到一個碾壓性的五分。

戈藍德工匠總會，55.1分；古塔工匠總會，77分。

而暗影王座，成績無效。

計分板上一個接著一個的成績亮起。

人群更是一陣陣騷動。

幾乎是每一個人皆在詢問，那個ragnarok的主將究竟是何方神聖？而ragnarok之前幾場比賽的成績，此刻正在越來越多的人之間口口相傳

當人們看到那一連串的精準控分之時，心中才不由自主地發出疑問：

ragnarok從哪裡撿來這麼一個怪物的？

他又究竟是誰？

而一個答案，正逐漸擴散開來：

ragnarok的主將，曾參加過艾爾帕欣的正賽。

……

‘黎明之星的天才少年重現南境’

蘇菲看了看社群之中新出現的一個帖子。

這個帖子正飛速成為熱帖，不管有沒有關注這場發生於梵裡克的比賽，但社群之上的常客們顯然還沒忘了，半年之前那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影片。

她輕輕合上光頁，只嘆了一口氣，看了看賽場之上，一時間也不知這是喜是憂。

賽場上的氣氛十分熱烈，蘇菲聽到幾乎每個人都在討論ragnarok那神秘的主將但她看了看各個隊伍的成績，心中其實並不樂觀。

方的表現，一時間掩蓋了其他幾場比賽的光芒，但很少有人意識到，此刻ragnarok其實還遠遠落後於艾爾芬多議會。

主將賽的兩場比賽，規則是隻取分數最低的一個成績而ragnarok與艾爾芬多的總分差距將近十分，因此這一場比賽其實並不足以挽救這支隊伍。

還會有下一場比賽。

可下一場比賽要拿到十分以上，又談何容易？

她看了看艾爾芬多議會的那個年輕人，那個名叫羅林的年輕人顯然也不是什麼易於之輩，94.5分的成績，其實已足以說明一切真能贏麼？

蘇菲皺著眉頭，忍不住輕輕咬了一下下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