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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記錄不在冒險者公會是什麼意思?”方鴴又追問了一句。
天藍旋即解釋道:“是這樣的,那記錄的確是存在過,工作人員也確認了這一點。但那記錄不久之前被人調走了,雖然理論上來說是會留下一份底本,但事實上沒有,所以那份記錄就因此而空缺了——”
“那麼是誰調走那份記錄的?”
天藍搖了搖頭:“這我可不知道,艾德哥哥,只知道是冒險者總工會的一位官員,具體就沒有再多資訊了。”
她可愛地攤了攤手,表示資訊在這裡斷了。
方鴴看了看其他人,也從其他人那裡得到類似的回應,他皺了一下眉,不由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要調動這份記錄?冒險者總工會的官員不會平白無故調動一份記錄,而且專門指向的意味如此明顯。
而工作人員抹除底本的操作,究竟是屬於操作失誤還是得到授意?若是後者的話,這裡面的蹊蹺可就太多了。
希爾薇德顯然一下也想到了同樣的方向上,她才說:“或許誰調走了記錄並不重要,但若對方在冒險者公會方面有內應的話——”
“那接下來我們就得小心一些了。”
其他人聞言面色也不由有些肅然。
的確,眾人事先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可能性,那個可能導致艾緹拉弟弟喪生的兇手,竟然在冒險者總公會還有暗線,從而消除了自己留下的唯一痕跡。
而事件走到一步,就有一些脫離於眾人的控制了,因為冒險者總工會的高層官員,幾乎都與王國的貴族圈子有深遠的聯絡,有一些本身還是上層的大貴族,或者至少與其利益攸關。
那是一個暫時對於他們來說還有一些遙遠的階層,再加上眾人之前所發掘出的一些有關於拜龍教的蛛絲馬跡,這讓人不由自主地將之與一百年之前那場有關於龍之魔女的動亂聯絡起來。
雖然在場大多都是選召者,要麼便是艾緹拉這樣對於考林—伊休裡安的歷史並無切身體會的來自於巨樹之丘的精靈,但多里芬的一切至今還歷歷在目,而那不過是龍之魔女事件的一場餘波而已。
一想到要捲入這樣的漩渦之中,所有人不禁皆有些相顧無言。
這場發端於塔倫旅者沼澤,有關於一個冒險團與冒險團中的眾人離奇失去星輝的事件,在跨越重洋來到千里之外的戈藍德之後,似乎正變得愈發複雜與牽連深遠。
尤其是天藍、洛羽與姬塔這幾個早先與艾緹拉一起調查這件事的訓練生,皆不由皺緊眉頭,他們是最早參與調查這一事件的人,自然也一點點親身體會了這一事件從最早先的並不複雜,一步步走向今天這個看似無底的漩渦之中。
那個藏身於幕後的黑手,在艾爾帕欣那邊的調查時還只顯得迷霧重重,但也沒像今天這樣表現得如此撲朔迷離。
他們一時間也不由向艾緹拉,似乎在等待後者的決定。
而精靈少女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線索既然斷了,那麼在找到對方之前,不必太多考慮這件事情,我之前不是說過麼?我們還有時間,不用太過著急。”話雖如此,她的口氣並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眾人不由有些默然,他們知道,艾緹拉是因為不想讓他們也捲入其中,才會如此說。但以她的性子,她一定會默默追查下去,直到自己弟弟死亡的真相水落石出。
方鴴見眾人一時間有些迷茫,於是主動打破沉默,開口道:“其實這件事好壞參半,關鍵是看怎麼看——一方面對方固然抹除了記錄,但同時也露出了尾巴,不是嗎?”
他心中其實從未覺得這個問題有多複雜。
“對方的動作,也把其在工匠總會的同黨暴露了出來,固然我們對此還無頭緒,但這一次至少是敵人在明,我們在暗了。”
“歸根結底,一個謊言總是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掩蓋,它是虛假的,就不會成為事實。只要我們抓住這條線,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現在,輪到我們掌握主動權了——”
他的這番話毫無疑問給了其他人信心。
天藍也眼前一亮,忍不住用力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就算是幕後黑手與那些貴族們有牽連又如何?我們可是選召者,還會怕他們?就算是尼可波拉斯,不也敗在艾德哥哥手下了嗎?”
她還揮了揮小拳頭:“或許我們今天還沒有這個實力,但總有一天我們會變得更強,最終找到那些害死艾緹拉姐姐的弟弟的幕後黑手!”
說完,這小姑娘才回過頭去,向一旁的精靈少女邀功道:“我說得對嗎,艾緹拉姐姐?”
艾緹拉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寵溺地摸了摸她金色的捲髮,不過她也知道眾人的信心源自何處,不由看向那個似乎毫不對此感到躊躇與迷茫的大男孩。
而方鴴仍舊在闡述自己的想法:“不過希爾薇德小姐說得也沒錯,看起來我們的計劃也得由此而改變一下了。”
改變計劃的緣由,自然是因為這個潛在的暗線,若他們在冒險者總工會繼續深入調查下去,就很有可能提前進入對方的視野。
不過好在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正如他所言,對方在抹去‘痕跡’的同時,也暴露出了另一條線索——那就是對方留在冒險者公會的暗線。
而從調查這個‘暗線’入手的話,他們也用不著藉助於冒險者總工會了,因為冒險者總工會的高層官員的資訊,顯然是公之於眾的。
而且這些人中,也不是每一個官員皆有權力調動與抹除記錄。
排除了這些人之後,圈子就縮小了不少。
而剩下的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在記錄被呼叫的時間段內都在戈藍德,或者都有機會,再把這些人也排除之後,剩下的人就更少。
這樣一次次做排除法,總能把嫌疑集中到少數幾個人身上,或許有錯漏,但也可以重新再來一次。至少剩下的那部分人,調查起來也不會再那麼頭緒萬千。
由此,計劃也變得具有可行性。
而且事實上就算那個‘暗線’已經消失,並離奇失蹤,方鴴其實也不擔心。
因為‘線索’往往是難以消除的,那些消除‘線索’的手段,最終也會成為一個新的‘線索’,只要有心,終歸會找到那個最終的答案。
這是一段‘r’曾經告訴過他的話,以教導他如何分析艾塔黎亞這個資訊世界的任務線,他也曾經把同樣的思路用在分析多里芬與芬里斯島的一系列事件之上——
只是方鴴此刻感到,這段話放在更廣的領域上,似乎也同樣可以產生作用。
他侃侃而談,也理清了自己的頭緒,而洛羽、天藍等人在一旁聽他佈置任務,也有一種思路漸漸明瞭的感覺,而信心產生之後,眾人也開始提出一些問題來。
並完善這個計劃。
只有艾緹拉罕見地沒有加入其中,精靈少女在一旁默默看著正在參與討論的每一個人,這個小小團隊之中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把她的事情,責無旁貸地當作了自己的事情。
連箱子,都忍不住插了兩句言,雖然說的無非是那些幕後黑手死定了,總要幫艾緹拉小姐討還一個公道之內毫無營養的話。
但人與人之間微小的力量匯聚在一起,似乎正形成一股涓涓的細流,終有一天,它會成長為一種可以改變一切的力量。
這讓精靈少女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述的情緒,那種情緒之中,有一種她在艾梅雅的聖樹林之中,從未感受過的力量。
她想,那或許正是女神不止一次告訴過她的——友情。精靈與其他短壽的種族很少會真正成為朋友,她們的一生雖然不如巨龍漫長,但相對於人類來說卻已是一個無法企及的時間刻度。
她的生命至今為止已經走過一百六十七個年頭,相對於精靈來說,也不過才剛剛成年不久,但對於考林—伊休裡安、對於選召者之中的絕大部分人來說,差不多已是兩世的長短。
而她出生的那個年代,這個世界上甚至還沒有第一個選召者誕生——
正是生命的漫長,感情才會顯得深刻與刻骨銘心,因為她雖然一直在這個團隊之中照顧著每一個人,卻也小心地保持著自己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
直到那個大男孩出現之後。
與自己弟弟如此相似的面孔,讓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往日的從容,從那之後,也越來越與這個小小團隊之中的每一個人緊密地聯絡在一起,再難改變——
這一點,無論她是否承認與否。
艾緹拉輕輕嘆了一口氣,至少是現在,她心中是為此感到滿足的,也充滿了對於生命美好的嚮往。
不過似乎有人在她身後,開口道:“艾緹拉小姐想到了什麼?”
精靈少女回過頭去,正到希爾薇德的目光。
艦務官小姐同樣看著眾人之間的少年,謝絲塔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後,不過少有地,她的目光十分清澈,只是內裡似乎蘊含著一些回憶的神色:“是不是感到有些特別?”
艾緹拉只是看著後者。
希爾薇德頭也不回地說道:“人們說,我父親是天生的領導者,大探險家,但他這個人平日裡其實也馬馬虎虎,與常人無異。”
“不過在關鍵的時刻,在面對那些令凡人失色的空風暴之時,他總是能站出來,給予人們信心。或許這正是水手們如此相信與愛戴他的原因。”
“巴金斯對我說,我父親是一個偉大的船長——”
她看著方鴴,一語雙關:“我相信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倒下的,他一定還在第二世界的某個地方,甚至已經抵達了新世界也不一定。”
少女這才回過頭來,看向精靈少女的視線:“所以我才下定決心,我一定會找回我父親。”
艾緹拉輕輕點了點頭:“你會的,因為女神告訴我們,每一個人皆會找到自己的那個答案。”
希爾薇德聞言禮貌地一笑,向這位精靈女士點點頭。
只是她眼底沒有一絲動搖,而心中也依舊明白,自己所依靠的從來不是什麼眾神——
而兩個少女之間私下的對話,方鴴自然也不會知曉。只不過眾人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冒險者總工會,那麼剩下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完成。
那就是查到黎明之星這個名字是否還有人繼承,若是沒人繼承,那麼他們將要拾起這個名字,並讓它重新閃耀於艾塔黎亞的雲海之上。
若是有,那他們也將在這裡建立屬於自己的冒險團。
因為那是方鴴曾經立下的誓言,他親口對絲卡佩小姐說過的話,他要建立一個不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冒險團——因為它將空前偉大,超越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人。
那是他親口說過的話。
現在,他要一點點把它變為現實。
而因為在這個團隊之中,每一個人幾乎都明白這件事對於這個大男孩,對於他們這個團隊的含義。所以當方鴴拿出自己的通訊水晶的時候,其他人也不由安靜了下來。
方鴴先用記憶中的id,先聯絡上了絲卡佩小姐,那邊似乎也正是深夜,曾經的精靈女士穿著一件薄薄的絲綢睡衣、一頭亂髮好似鳥巢,一點也沒有長生種該有的樣子。
同時她正十分不爽地看著方鴴,沒好氣道:“你小子瘋了吧,也不看看是什麼時間,大半夜把我給叫起來,你最好是有一個合理的理由。”
她比劃了一下絲卡佩流手刀,意思不言自明。
但她忽然之間停了下來,因為看到了畫面之中的那座‘金色大廈’,那是晨光之冠‘戈藍德’最著名的一座‘建築’,那是一個她曾經多麼熟悉的世界啊。
絲卡佩忽然感到鼻子有些發酸。
“臭小子,”她故意罵道:“你還真來這個地方了,不過你在芬里斯耍帥的時候怎麼沒記起我來?是不是很刺激,很開心,而且又到哪裡去拐了人家的漂亮姑娘?”
她說到這裡,忽然看到了畫面之中立於方鴴一旁微微笑著的希爾薇德,一下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才住了口。
只是輕輕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
那個曾經在她看來的乳臭未乾的小傢伙,最終還是長大了啊,都有自己的女朋友了。絲卡佩心中忽然瀰漫著一種淡淡的母性的溫柔,她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那裡,正有一個幼小的生命,在孕育之中。
而隔著螢幕,方鴴可不怕這位曾經的大姐頭,只答道:“我們已經到冒險者總工會了,絲卡佩小姐。”
“看到了,”絲卡佩答道:“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她停了一下,才說道:“去035731a號辦事處,我們是在那裡建立團隊的,黎明之星儲存的東西,在037a與039b號儲物櫃之中,密碼是serval的生日,你應該還記得吧?”
方鴴點點頭,他自然記得絲卡佩小姐養的那隻藪貓小姐,可惜絲卡佩小姐從來也沒什麼養寵物的天份,可憐的serval小姐並沒有在黎明之星留下太多的痕跡。
絲卡佩這才與其他人一一打招呼,而且其他人也早已知道方鴴曾經的這位團長女士,除了箱子與愛麗莎稍微有一些好奇之外,皆也一一與絲卡佩回禮。
而方鴴則帶著其他人來到035731a號辦事處的櫃檯前。
一路上,他也乾脆讓塔塔再一次顯出身形,並一併向絲卡佩與其他人介紹了自己的這位妖精小姐,銀之圖書館的龍魂女士,當然了——他沒直接說這是一隻人工龍魂。
其他人倒也還好,只不過以為這是一隻引導妖精而已,畢竟就算是真的妖精,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倒是把天藍給樂壞了,後者驚喜得好像看到糖果的小姑娘一樣,看到塔塔的第一時間差點尖叫起來,恨不得立刻向妖精小姐伸出魔爪。
但方鴴早已對這小丫頭定點防範。
他一下打掉對方鬼鬼祟祟的爪子,並嚴肅地告訴她,塔塔小姐是一位高貴的、優雅的淑女,絕不可視作玩偶,也不能隨意拿在手中。
天藍這才機靈轉動著的眼珠子,‘哦’了一聲,那意思顯然把他的話當作了耳邊風。
不過除了天藍之外,姬塔似乎與對塔塔十分感興趣的樣子,而前者也多看了這個小小的博物學者小姐兩眼,方鴴其實明白,塔塔一直都很喜歡姬塔的性子。
畢竟兩人對於知識的追尋,都是一致的。
他看到這一幕時,忍不住想有機會的話,其實可以讓塔塔教導他們未來的博物學者一些知識,充當後者的老師。從知識豐富的程度上來說,妖精小姐顯然當之無愧。
不過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
眾人來到臺前,才詢問了一下工作人員,關於黎明之星冒險團這個名號的繼承申請權,是否已經過期。如果沒有過期的話,他們是否可以申請。
工作人員是個十分耐心的小姑娘,幫他們查了好一陣子資料之後,才告訴他們,黎明之星冒險團的繼承申請權並沒過期。
但也同時告訴他們,他們無法申請。
絲卡佩一聽,這位曾經的團長女士當時就炸毛了:“為什麼不能申請?你們最好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那怕是透過星門港,也要投訴你們,莫非還有人敢侵吞我們黎明之星的財產?”
那小姑娘被她嚇了一跳,隨即才看清絲卡佩的樣子,對照了一下資料,才意識到這是黎明之星的前團長——雖然資料上明明標註了,此人已經‘死亡’。
在她看來,和一個‘死人’交談固然有一些奇怪,但當然也明白選召者的特殊,所以才小心翼翼開口道:“絲卡佩小姐對吧,我們當然不是要故意為難你們,而是因為有人已經申請了黎明之星這個名字的繼承權了。”
絲卡佩當即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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