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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清輝,映入林間,古老樹木之下,潛伏著一雙雙明亮的眼睛。綠油油,猶如幽火,野獸喉嚨深處發出一陣低嗥,警惕地看著闖入森林之中的不速之客。
林間空地之中,少女尖尖的銀色耳朵微微一動,回過頭去,黯銀的眸子與此地的主人四目相對,她忽然露出雪白的犬牙,潛伏的恐狼見狀低吟一聲,寒毛直豎,紛紛夾著尾巴逃出了灌木叢。
近處,地上橫七豎八皆是屍體,有生著鬃毛的巨狼,產自阿爾卡斯一帶地區的大體型獵犬,還有人類。
兩個男人,喉嚨被快刀割開,咕嚕咕嚕往外冒著血水,雙目失神地看著夜空,像是無光的玻璃裡面盛滿繁星與林冠。樹梢之上有一隻渡鴉,正歪頭梳理著烏黑的羽毛,烏溜溜的眼珠子裡映出這場林中盛筵。
它們很少能品嚐到人類的血肉,但古老的記憶之中,仍存留這樣的片段——或許是在某個戰場之上,它們的祖先在佈滿血與火的天空之上盤旋著。
入眼之處是層層疊疊的屍山,人與人,殘肢與殘肢交織在一起。
但此刻回到山林之間,一片狼藉的屍首之間,是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她是這些人當中唯一的倖存者。
她正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面前這個越走越近的狼一樣的少女。
“等等,聖約山的事情……不、不關我事。”
“三個月以來,我追殺了你四次,”少女開口道:“你東躲西藏,但終歸還是難逃一死,早知今日,你會為當初的決定感到後悔嗎?”
“彌雅……你聽我解釋。”
“他們兩都死了,”少女看了看那兩個男人,回過頭:“你還想一個人獨活?”
“請告訴我,前輩,”她聲音很輕,很柔軟,像是一首低吟的夜曲:“當初背叛我們的人是誰?”
那女人眼淚都流下來了,嗚咽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能殺我,彌雅,你知道我們是有苦衷的。那一切都是我們不得已而為之,幕後黑手其實——”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張大嘴巴,臉色蒼白地停了下來,渾身都顫抖起來。
狼一樣的少女銀色的目光一動不動,問道:“是誰?”
“那……是……不,我不能說,彌雅,求你了,別逼我……”
“我沒逼你,”少女搖搖頭:“前輩,是你自己作出的選擇。”
“等等,可是——”
彌雅直起身來,目光看著後者,一點點變得失望,後退一步,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舉起手,腕刃映著一弧冷光。由上向下一揮,一抹血雨。
那女人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雙手是血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咚一聲躺了下去。
彌雅靜靜看著這一幕,只有銀色的眸子裡忽閃了下,但她忽然扭過頭,拿去手中的通訊水晶。月光之下,一張淡藍色的光幕逐漸展開來,上面彈出一條訊息:
“你在什麼地方?”
“秘密——”少女輸入道。
“……”
“找我有事嗎?”她又問。
“我想見見你,約個地方?”
“沒門。”
那邊彷彿早料到如此,嘆了口氣:“……你最近怎麼又和銀林之矛對上了,他們得罪你了?”
彌雅楞了一下,用手輕輕一劃:
“他們殺了我的小男朋友。”
“!?”
那邊的人簡直像是嗆了一口水,顯得有些氣急敗壞,馬上又發來一條訊息:“等等,那臭小子是誰?”
“秦執。”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倒黴蛋……”
“那不關你事,”狼一樣的少女想了一下,嘴角不由上翹:“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我也一直在找他。”
“你沒在和我開玩笑吧?”
“你再不說正事,我就要結束通話了。”
“等等,”那邊的人顯然清楚她是什麼性子,趕忙說道:“我確實有正事,你最近是不是在調查聖約山的事情,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已經引起弗洛爾之裔的人注意了。”
“他們攔不住我。”
“那超競技聯盟呢?”
彌雅的手在光屏上停了一下,才一筆一劃地寫道:“果然和他們有關麼?”
“……你好自為之吧。”
光屏微微一閃,然後摺疊成一條線,消失不見。
彌雅怔了片刻,有點沉默地看了地上三具屍體一眼,那女人的屍首正變得僵硬,冰冷,像是一尊石像,但鮮血淋漓之下,並沒有半點星輝溢位。
彷彿三具枯木。
她轉過身,緩緩向林間走去,手邊的通訊水晶再微微一亮。
她隨手拿起水晶,看了一眼,眼底有些意外。她舉起水晶到耳邊,隨意地偏著頭,讓銀髮如瀑垂下,穿過指尖,聲音有些輕柔:“小白,想姐姐了?”
“……”
“我不叫小白。”通訊水晶上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那反正也差不多,不是嗎?”
“有東西發給你。”
“影片?”
“嗯,還有一張圖。”
彌雅看著那個傳過來的圖案,那是半個王冠的銀色紋印,她忽然一下定在了原地,像是著了魔一樣。怔了好一陣子,才用力抓緊了水晶,問道:“小白,你現在在什麼地方?你怎麼找到這個東西的,它在誰手上?”
少女握緊水晶的手,白皙的手背之上,是王冠的另外一半,淡銀色的光華,映著海林的月光。
“我說過,別叫我小白。”
通訊水晶另一頭的聲音,咬牙切齒地答道。
……
與聽雨者分開之後,方鴴仔細檢查了一遍那枚資訊化水晶。
這枚新水晶的收納能力起碼是他原本從龍火公會手上得來那一枚的幾十倍以上,他原本的水晶收納兩具步行者iii型已是勉強,而這一枚水晶收納兩具步行者iii型之後才不過佔據了其內部空間一角而已。
如果說原本的收納水晶不過是一個小木箱,那這枚水晶的內部空間幾乎等同於一個標準集裝箱大小,這種水晶在第二世界也不多見,通常用來收納戰略級魔導器。
比它更大型的收納水晶也不是沒有,但那都是龍魂水晶,更加罕有的龍騎士的收納裝置,就是頂尖的大公會,也不見得能有兩三枚。
這東西看起來也是出自於托拉戈託斯之手,其內部的空間利用率簡直像是一件藝術品,不過它昂貴與罕見不僅僅在於鍊金術士的工藝,還有它的原材料。
這種黑水晶富含魔力,要麼是從原晶石之中萃取,要麼本身就是龍魂水晶的殘次品,而後者是用來製作龍騎士載體的核心水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
這枚水晶不出意外的話,可以讓他用上好長時間,甚至一直到成為龍騎士之前都不用考慮替換。方鴴也沒想到自己竟有機會拿到這麼一件珍貴的魔導器。
這東西在他手上,恐怕是第一件就連吳迪與琉璃月他們,甚至包括一些更頂尖公會培養的新人也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將這東西收起來,收納水晶沒有等級與知識需求,又只有戰鬥工匠能用,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收入囊中。至於替換下來的那枚水晶,倒也不用急著賣,收納水晶向來有價無市,誰也不會嫌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方鴴心中還有些慶幸,還好是雙胞胎之中的姐姐撿到了這東西,若換成其他人,財帛動人心的情況下,恐怕還真未必會還給他。
畢竟誰也沒看清之前那領主究竟掉落了什麼,就是拿一件別的什麼東西來替代,他也說不出什麼。
但愛麗絲和愛麗莎是什麼樣的品行,他雖與兩姐妹接觸不多,但卻心中也清楚。孤白之野培養出的暴風雨旅團,或許別的說不上什麼,但榮譽感與自豪感是一點也不差的。
他想起這對雙胞胎的姐姐,才忽然記起有一件事忘了問對方,聽雨者在與血之盟誓敵對的情況下,也不知道他們對血之盟誓與拜龍教的聯絡是否瞭解。
想及此,他不由馬上開啟通訊列表,點開愛麗莎的頭像,向對方發了一個資訊過去。
“愛麗莎,你對血之盟誓瞭解多少?”
過了一會,那邊才回過來一條略帶驚訝的資訊:“艾德先生怎麼忽然問起這個我明白了,是要對血之盟誓做一番針對嗎?”
方鴴搖搖頭,這或許也是原因之一,但並非他的主要目的。他正準備輸入回覆,但忽然手在光屏上一停,鬼使神差地問道:“你對血之盟誓與夜蜥人之間的關係瞭解多少?”
因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血之盟誓的人召喚的龍之僕役來自什麼地方呢?他本能地以為那是拜龍教與尼可波拉斯,但仔細想想,歷史上那位龍之魔女從未到過芬里斯島。
這裡是托拉戈託斯的地盤,那頭傳奇綠龍也不可能再讓另一頭巨龍登上他的島,更遑論一頭黑暗巨龍。但那些龍之僕役若非來自於尼可波拉斯,又是來自於什麼地方?這世界上難道還會有第二頭黑暗巨龍?
或者說,龍之僕役並不僅僅只與黑暗巨龍有關?而方鴴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夜蜥人,眾所周知夜蜥人有秘密崇拜的傳統,它們名字之中的夜一詞,一則是指它們生活在黑暗之中,二就是與它們的黑暗宗教習俗有關。
努美林與辛薩斯蛇人崇拜太陽眾神,但這一神系在第一禍星降臨的時代,就因為諸神之戰的原因而元氣大傷,太陽眾神在上一紀元的末期消亡殆盡,其最後一位太陽神——塔-阿卡陷入長眠之後,‘歐林’才從它星界的意識之中誕生。
但艾塔黎亞一直有這樣的傳言,一些較小的次級神在長久的沉睡之中,從星界醒來,復甦成為黑暗的神祇。夜蜥人們就私底下膜拜著這樣一尊神像,這也與芬里斯島的傳聞不謀而合。
方鴴不由想到,假設芬里斯島下面長眠著一位神祇的傳聞是真的,而夜蜥人們崇拜的那位黑神神祇其實並沒有完全復甦,那麼兩者完全可以是一個存在,這些夜蜥人古怪的行徑就解釋得通了。
這些夜蜥人打算復活一位辛薩斯時代以來的古神?
而血之盟誓的人也參與其中?
方鴴不由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那這下面這場試煉可就不大簡單了。他不由想起在山之宮殿,托拉戈託斯讓他們看到的那一幕幻影,深淵之下那隻巨大的眼睛,似乎早已意味著什麼。
可自己區區一個十級不到的選召者,怎麼會被捲入神戰相關的劇情之中,還有這些血之盟誓的傢伙也太膽大了吧,難道他們不明白黑暗神祇意味著什麼嗎?
方鴴倒抽了一口冷氣,簡直感到牙都酸了起來。
那邊愛麗莎也停了一下,然後才帶著疑惑地口氣回道:“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血之盟誓在芬里斯島下遺蹟之中佈局倒是人所皆知,我們也猜到他們可能與夜蜥人有所聯絡,但沒想到會緊密到這個程度。”
方鴴抓住重心:“也就是說,夜蜥人對島上的選召者與原住民們其實態度非常冷淡?”
“豈止冷淡,倒不如說是懷有敵意。”
“那血之盟誓能給它們什麼好處,能讓它們態度發生如此改變?”
“……這倒沒想過,不過的確挺奇怪。”
方鴴隱隱感到事情正在走向自己猜測的方向,但還有一些細節的疑惑,比方說血之盟誓與傑弗利特紅衣隊在這件事上是什麼關係,還有地下那座方尖塔究竟象徵著什麼,為什麼在幻影之中那巨大的眼睛會與它出現在一起。
還有銀色維斯蘭的人之前說過,傑弗利特紅衣隊也在尋找那座方尖塔,所以這兩者之間是不是另有聯絡?何況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聽雨者公會高層的神秘失蹤,似乎也與之有關啊。
他皺起眉頭,有點意識到這島上的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
方鴴不由追問道:“對了,愛麗莎,你對你們公會的事情瞭解多少?”
“公會?”
“你們公會高層消失之前,曾經接過一個有些奇怪的任務,你知道那個傳聞,對嗎?”方鴴打了一行字,然後將手停在那個地方。
愛麗莎猶豫了片刻,才回道:“我知道得不多,這是公會高層的秘密,其實本來我不該說,但有一件事情,當時的確有些奇怪,艾德先生想要聽嗎?”
“自然。”
“那請艾德先生為我保守秘密——艾德先生,你知道永生者嗎?”
“永生者?”
方鴴看到這個有些陌生的字眼,不由微微一愣,但就像是催發了他心中的某種記憶,讓他忽然之間想起三年之前第二世界發生的一件事來。
他馬上問道:“你是說三年前的聖約山事件?”
“聖約山?”愛麗莎怔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道:“那件事的確與這件事有些聯絡,不過我要說的是另一個故事,艾德先生。”
“我要說的,是十三年之前的拜恩之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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