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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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姆公爵的豪華臥室內。

金髮小女孩多洛米，閉眼躺靠在紅蘋果教宗露依莎的懷裡，像是睡著了一般。

露依莎手持一把精緻的白骨梳，輕輕掠過女孩金色柔順的頭髮，口中輕聲道：

“哥哥，您貴為偉大的【猩紅君王】，卻不能肆意活動於現世，這是我們的失職……可是當初在帝國發動的祭禮，被迫終止，以至於所收集到的血鑽與罪血遠遠不足，目前都為您的復甦耗盡……”

她親暱地摟著小女孩，將對方的腦袋放到了自己飽滿的胸懷上，紅唇悄悄耳語：

“想要恢復您的權柄與榮光，需要更多血與肉的供養……露依莎，願意為您付出一切，包括我自己。”

多洛米緩緩睜開了雙眼，顯露出那雙紅寶石般的童眸。

她稚嫩的童音開口道：

“不用了，露依莎……給我說說帝國新邦的情況吧，於花園沉睡的這段時間裡，我的靈性一直處於矇昧的狀態，對外界一無所知。”

“是，兄長。”

教宗露依莎應允道。

“自‘西部戰爭’結束後，安隆聯合王國便脫離了薔薇王室的掌控，徹底臣服於帝國……那片土地，現在被歸於帝國第七邦，轄內共計三十三座主城區，可以說是帝國目前最大的邦城區，其中……”

露依莎緩緩講述，將手頭掌握的情報一一道來，直到說起光旦市、新陽市以及盎蘿市時，多洛米這才出言打斷。

“和我詳細講講這三座城市，你剛才說，這裡相較其他區域，更為混亂？”

女童稚嫩的聲音平澹漠然。

露依莎嗯了一聲。

“新邦原本就是由三大公國與眾多小國構成的聯邦，這三座城市，之前屬於歇羅爾公國的領土，當地民風彪悍，不服王法管教，哪怕現在已經歸帝國統治，仍然難以扭改……再加上帝國公主安娜崔蘇爾剛剛執政，這三座城市還潛藏著許多反叛軍，即便經歷一次次的圍剿，但戰火依舊時常發生。”

她稍作停頓，注意到金髮小女孩似乎在思索，於是聯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

“其中，新陽市在前天傍晚，發生了一次較為激烈的衝突……帝國駐軍，馬紹爾上校遭到反叛軍的暗殺，以至於現在正處於亂戰階段。”

“帝國勢力還未徹底覆蓋，遭到本土勢力的反撲很合理……”

多洛米稚聲說道。

“混亂是最好的階梯，這是一個合適的舞臺。”

“您打算在新陽市出手？”

露依莎語氣擔憂地問道。

“兄長，您的力量還未徹底恢復，暗中必然有不懷好意者窺伺，若是暴露……”

“危險在悄然逼近，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多洛米的可愛臉蛋就像是精緻的娃娃，但此刻的表情卻平靜得瘮人。

“當然，如此合理的走向，在如此恰當的時間，創造瞭如此合適的舞臺，本就是反常的……我不會在新陽市出手。”

她輕輕捧起懷裡的娃娃，溫柔地撫摸。

半晌，童音再次在臥室內響起：

“光旦市和盎蘿市同樣如此，都是藏有毒藥的可口蛋糕……窺伺者們算準了我不會坐以待斃，必然會出手自救，但她們推上臺面的謀劃者，過於稚嫩。”

露依莎目露思索，她溫柔地將小女孩的金髮梳理完畢，又在其頭上繫了一個鮮紅的蝴蝶結。

“兄長，您打算怎麼做？我會率領教會，無條件服從您的決定，即便薔薇王室，亦是如此。”

多洛米天真無邪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輕輕道出了一個地名……

*

*

*

帝國新邦，新陽市。

夜幕籠罩下的城市，並沒有印象中的靜謐。

相反，這裡槍聲密佈，一些巷道和街區中，還發生了爆炸。反叛軍與帝國軍持續交火，整座城市都瀰漫著硝煙的氣息。

一座塔樓頂端，灰袍議長阿茲吉爾羅默默俯瞰著這一切，心裡還想著傑克讓信使傳來的密函。

自從殺戮之王邀請傑克參與這場“謀殺盛宴”後，她便盡心盡力地為其執行著一些計劃。

眼前的戰亂，在過往數個月間都時有發生，而她所做的，不過是讓局勢更加激烈……這些，皆為密函中的請求之一。

引起更大的混亂，用來吸引薔薇的目光麼？

阿茲吉爾羅心想著。

這時，數道黑影閃爍到她的身後，躬身行禮。

“議長大人，光旦市和盎蘿市那邊，都已執行完畢……”

一名金盃議員輕聲道。

阿茲吉爾羅頷首，平靜回答：

“返回吧，這裡無需再理會了。”

“是。”

眾黑影應允。

*

*

*

帝國新邦東北角，尼卡城，夕陽市。

此處地界原屬於茨勃列巴公國，不同於其他城區，這裡既沒有管控嚴格的帝國議會與軍隊，也不像新陽市那般混亂，本土居民與新來的統治階級相處較為和諧。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平靜祥和的深夜。

一位頭戴白骨冠冕，身披深紅長袍的女人，牽著金髮洋裙的小女孩，悄然出現在了市政大樓的天台之上。

露依莎轉頭看向了女孩，恭敬地說道：

“教會與王室的人手，已經將整座城市的主幹道封鎖，外加【玫瑰聖經】的力量，至少能夠斷絕這裡與外界一週的聯絡。”

“無需一週，只用三天不到，我的權柄便可恢復，屆時即便太陽王親自出手，也無濟於事。”

小女孩稚聲道。

她左手懷抱娃娃，右手輕輕高舉。

如紅寶石般的雙眼，綻放出了璀璨的赤色光芒。

於她的右手上，竟閃爍出了點點的星光，匯聚成一片“銀河”流彩，緩緩從指間流淌灑落，悄無聲息地籠罩在了整片城市的上空。

凡人看不見的星雨落下，潤物細無聲般地影響著這片地區的一切活物。

一棟居民樓中，剛用過晚餐的三口之家，男人只覺得心中躁動不已，粗暴地拉著妻子進了臥室，不顧嬰孩的啼哭，撕碎了礙事的衣物。

而這並非個例，整棟樓，乃至整個街區與城市，每個角落，都正發生著類似的事情。

繁衍的慾望在高漲，即便是畜棚裡的牛羊雞豬，亦或是治安所後院狗籠裡的警犬，動物們都被本能所驅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肉體。

一些暗藏在景觀植被裡的飛鳥昆蟲，無聲且迅速地進行著交合，並以違反自然規律的姿態，由雌性母體，在短短几分鐘內產卵並孵化……

而幼體，又在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成長為成熟個體，旋即再次加入到繁衍的過程中，迴圈往復，週而復始。

當地收容所、海陵團、歷史與儀式協會三家超凡勢力，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

但他們還未來得及反應，更為兇勐的繁衍衝動，便從每一位超凡者的內心噴湧而出。

異性，在他們的眼裡，都成了優先順序最高的目標……

夜幕下的夕陽市，歡愉的歌聲中，夾雜著粗鄙的吆喝，鳥叫蟲鳴的交響樂，是動物們的狂歡。

新生兒在完成了繁衍的使命後，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死去，看不見的血絲扶搖而上，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所牽引，最終匯聚成河流。

朝著城市中心而去……

市政大樓的天台，小女孩的右手中，凝聚出一顆璀璨的血鑽，她緩緩將其放入口中，貪婪地舔了舔小舌頭。

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一旁的露依莎目睹著這一切，嘴角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哥哥多洛米身為【序列二-猩紅君王】，憑藉自身力量，令當地人的血肉無條件臣服於她，身體與荷爾蒙不再為自己所控制……加上多洛米曾經吞噬過的一位群星【序列三-星辰之女】，施展出能影響心靈的“慾念星雨”，令這一整座城市的活物，都淪陷在了交配與繁衍的衝動之中。

露依莎低頭，看著自己手裡捧著的一本猩紅之書……外加這件鎮教級詭物【玫瑰聖經】，運用其中所記錄的褻瀆公拉格納的儀式力量，可以將新生兒的血肉與靈性，統統化作養料。

源源不斷地為多洛米進行供給。

這種情況下，確實不出三天，兄長便能完全接收權柄，恢復往昔的榮光……

然而最後，夕陽市必然會淪為一座死城。

所有被影響的活物，都將因耗盡生命力而亡。

但這些，露依莎從始至終都沒有放在心上。

待兄長恢復天使的權柄與實力，帝國絕不敢擅動……至於這裡的爛攤子，也都將打碎牙齒自己嚥下，甚至還會幫他們封鎖訊息，以免造成民眾恐慌。

“呵……”

露依莎輕笑一聲。

耳畔的歡愉聲，不由更加悅耳。

*

*

*

翌日。

陳侖的桉頭便多出了數沓檔案。

“傑克，你要的最新情報，全都在這裡……”

議長阿茲吉爾羅就站在落地窗旁，偏過頭，默默觀察著椅子上的黑帽紳士。

昨夜從新陽市返回後不久，她發現事先佈置在其他城市的陰影“附指”，便有一個斷開了聯絡。結合傑克此前的計劃，阿茲吉爾羅重新去了一趟夕陽市……

憑藉著【序列三-敲窗人】的能力，相隔遙遠，她便透過城中的玻璃窗，觀察到了那裡所發生的一切。

驚訝之餘，阿茲吉爾羅逐漸明白了傑克的用意……光旦市、新陽市和盎蘿市都只是假象，她真正的想法，是引導多洛米前往夕陽市。

但是這一點，阿茲吉爾羅極為不解……傑克憑什麼能精準算到對方的動向？！

多洛米身為天使階存在，非是一位命運序列四【小丑】能夠輕易左右。

陳侖坐在椅子上，默默翻開檔案查閱。

他的眼神愈發深邃，嘴角卻是揚起了笑意。

根據那天與康拉德冕下的密談，陳侖知道，既然多洛米普爾尼斯剛剛降生，想要避免被未知外敵侵擾，最好的辦法就是迅速恢復實力。

那麼按照紅蘋果教會一向的作風，多半會採取獻祭的手段。

而別西卜王國已經是大陸極西，東部相鄰帝國，多洛米能出手的地區相當有限，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統治相較而言並不穩定的新邦。

加之這片地區相隔帝國權力中心較遠，如果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反應時間也會更長。

順著這個邏輯細化。

新邦南方十四座主城區，曾經皆為亞科公國所屬，帝國眼下對那裡的統治穩固，薔薇一方只要不傻，絕不會選擇在那裡出手。

而中部十座主城區，則是歇羅爾公國領土，反叛軍肆虐，尤為混亂，是最適合佈置舞臺的地區，然而，那裡距離柯勒律治大森林太遠，陳侖將其捨棄……之所以刻意加劇那裡的混亂，並非吸引目光，而是故佈疑陣，逐步減少薔薇一方能選擇的餘地，最終大機率會於東北部九座主城區出手。

其實阿茲吉爾羅議長過於高看他了。

並非陳侖精準計算到多洛米的動向，亦或是透過撥動命運的力量以作引導。

而是陳侖所想的結果，不論多洛米如何選，只要是對那九座主城區內，任何一個城市出手，都算作是完成了落筆的第一步準備。

因為那裡，極為靠近柯勒律治大森林！

幾天的等待，終於有所成效。

陳侖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將自然教派推入局中……

他的目光，靜靜盯著檔案上關於夕陽市內發生的慘桉描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

‘紅蘋果教會，還是這麼不把人當人看吶……或者說，高位者們，其實從未在乎過凡人的死活。’

陳侖深吸口氣，面無表情地寫了一封信。

隨之利用【命定之死】的手法，拋向了虛空。

收件人……

貓之神瑪姬蜜爾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