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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哪一年了?”楚天驕問。

“2011年8月12日,晚上21點31分。”路明菲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楚天驕似乎正處於一個極度迷惘虛弱的狀態裡,不久之前他還是一臺能夠高效殺戮的機器,可當他認出自己的那一瞬間就像是耗盡了發條的小玩具,渾身都透著無力。

“已經過去了7年。”楚天驕低聲說,“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我們一直都以為你那個時候沒能回來是已經離開我們了,這7年裡你一直都在尼伯龍根裡?”路明菲問。

“說來話長,在這裡發生的事比你想象的更多,我猜你現在已經是卡塞爾學院的人了。”

“是的,而且我就是受到校長的囑託才會來這裡找你,還有師兄,他被奧丁帶到了這個尼伯龍根裡。”路明菲把自己手機上的地圖給楚天驕看,那個代表楚子航的紅色游標現在離他們很近很近,直線距離大概只有2-3公里,“這個紅點就是師兄。”

“我知道。”楚天驕大口大口地交換空氣,似乎唯有這樣他才能保持自己正常的交流,“他不是被奧丁帶到了這個尼伯龍根裡,是被我帶來的。”

“你?”路明菲驚呆了,一位親爹怎麼可能會故意坑害自己的兒子呢?他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

“奧丁是一個幽靈,被困死在這個尼伯龍根裡的幽靈。”楚天驕說,“在那一天你們開走了那輛邁巴赫之後,我確實是被奧丁殺死了,但也隨之發現了這個秘密,因為那個攻擊我的奧丁把自己的面具戴在了我的臉上。那一瞬間我就明白過來,奧丁的本體早就已經死了,他只剩下這個面具,他自己就是英靈殿中的一員,誰戴上那個最強大的面具,誰就會是最強的奧丁,而剩下的仿製面具都只是能提升血統的鍊金器具。”

“這麼說這7年來的奧丁都是由你來扮演的?可你為什麼會為他做事?”

“身不由己。”楚天驕搖搖頭,“奧丁的面具有著類似精神控制的能力,你在戴上它的時候還會察覺到你自己的存在,但是你的思維會受到面具的掌控,你會認為自己就是該作為奧丁去實現自己夙願的。這種方法就類似龍族的意識繭化,面具就是奧丁的意識集體,只要那個面具存在,奧丁就是不滅的,他隨時都可以找到一個新的強大混血種來誕生一個自我。”

“可你現在已經不是奧丁了。”路明菲忽然注意到了問題的關鍵。

“只是英靈殿龐大軍隊中的一員。”楚天驕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乾枯如樹枝,但在握刀的時候卻能那麼有力,“戴上其他的仿製品,我就成為了一名英靈,在這個尼伯龍根中根本就沒有死亡這個概念,所有死去的東西都會成為英靈,即使是你先前打敗過或者摧毀過的那些傢伙,要不了多久還會重返人間。這就是尼伯龍根的規則,每個尼伯龍根在建造出來的時候都會擁有自己的規則,有的是對建造者自身的保護,有的則是對外敵的防禦。”

路明菲忽然想到芬裡厄的尼伯龍根,那個世界進出都只能依靠地鐵卡,那就是它的規則,如果你沒有地鐵卡也就搭不上裡面的電車,無論怎麼走都永遠去不到那個神秘的世界中。

“有一個更強的人被面具選中,替代了你對麼?”路明菲問,“那是誰?”

楚天驕沒有回答,他靠在圍欄上,仰頭看著淅淅瀝瀝的雨落在眼中灰暗的世界裡,他的黃金瞳愈發黯淡,直到最後流露出了原本柔弱的粟子色。

“傻兒子。”他輕聲說。

路明菲感覺自己的後腦勺被人給拿重錘狠狠地敲了一下,瞳孔中一片空白。

“楚子航?”她寧可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永遠都會有一個奧丁,這就是這個尼伯龍根裡的最強規則,英靈殿也就是為此而成立的,全體英靈都可以是奧丁的後備軍,其中很多人在歷史上都已經帶過那個面具,短暫地成為過一段時間的奧丁。每當發現更好的獵物,奧丁就會主動摘下代表自己的面具,放到全新的人臉上,這是唯一摘下面具的方法。”楚天驕說,“只有子航接替了我,我才能從面具中解脫,代價是他登上那個纏繞著荊棘的王座,他的血統會被拔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掌握奧丁全部的力量,但他也同時不會是他自己。”

巨大的暴力掐住楚天驕的脖子,把他狠狠撞到圍欄上,路明菲的眼睛裡爆出滲人的光。

“你還是楚子航的父親麼?你扮演的奧丁把他引入深淵,然後自己又為他帶上了那個噩夢般的面具,你算什麼卡塞爾的屠龍英雄?!”

何止是憤怒,這簡直是背叛,路明菲甚至能還原出楚子航願意在東京跟奧丁走的理由,因為他認出來那個面具底下就是自己的父親,可那傢伙自始至終都認為這是他自己的事,哪怕彼此之間一起討論過那麼多東西,他還是執拗的選擇一個人去面對。

“你覺得我會這麼做麼?”楚天驕的回應很平淡,在尼伯龍根裡作為奧丁的七年時光,似乎已經把他過去的那顆騷漢子心給完全磨平了。

路明菲愣住了,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她一步步地後退,渾身都沒有力氣,軟軟地靠在圍欄上,眼前是高架橋下青色的霧氣。

說好的再也不會哭了,可她還是沒骨氣的偷偷落淚。

是啊,在那個雨夜,是楚天驕主動跳出去抵擋住奧丁,讓她和楚子航逃命的,有赴死勇氣的人怎麼會出賣自己的兒子呢?那個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奧丁是那樣恐怖難纏的幽靈。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是楚子航自己……主動戴上了奧丁的面具,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父親解脫,哪怕代價是他的淪陷。

可如此一來這場征途的結局豈止是去挑戰一個大魔王?那傢伙的本體就是自己最在乎的人,沒有比這更爛的終點了,沒有比這更糟心的設計了,楚子航你他媽的就是個混蛋!做任何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會怎麼樣!

楚天驕默默地拍了拍路明菲的肩膀,什麼都沒說,那個雨夜他很樂意攛掇路明菲和楚子航在一起,因為他覺得郎才女貌就該是天生一對。當然那確實是大人對小孩子們的玩笑,可誰都沒想到那個玩笑真的會在多年以後成真。

“你們在一起了麼?”他輕聲問。

“嗯。”路明菲哽咽著回答。

“那傻小子這些年來怎麼樣?”

“還是很招女生喜歡,也還是很直男,從來都不懂什麼叫戀愛。”

“可你還是覺得他很好。”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收到了他的信,對我來說他就是我的白月光。”

“聽上去確實沒有不喜歡的理由。”楚天驕點了點頭,“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對他來說,你也一直都是他的白月光。”

一紙疊起來的信箋遞到路明菲眼前,她的眼淚恰好沿著臉龐滑落,墜在封口那個熟悉的簽名上。

楚子航。

“交換面具之前他留下來的,沒想到我這一把年紀了還要當你們年輕人之間的鵲橋傳個信什麼的,可有什麼辦法呢?他是我兒子啊,就算要你們踩著我的背才能相會,我也得爬到銀河之間去乖乖地躺下不是麼?都是上輩子欠他的,下輩子我做他兒子,讓他給我買房娶媳婦出出血!”

楚天驕滿口騷話,其實他還是那個愛吹噓的漢子,只是這麼多年沒見了,他總得好好看看這個能讓自己兒子魂牽夢繞的姑娘到底有多好。

路明菲呆呆地看著那張信箋,楚子航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浪漫,你跟他提我們來互相寫點心裡話,用明信片送達吧,他會跟你說打電話不是更快麼,再次一點還有秒達的電子郵件。

所以路明菲從來不期待會從楚子航那裡得到什麼驚喜,強行要求一個人為自己妥協為自己而改變是很過分的事,楚子航就是楚子航,他的內心永遠都不會擁有愷撒那樣的浪子情懷。可也就是隻有這樣的楚子航路明菲才會喜歡,知道他永遠不會背叛自己,因為對他來說承認自己的喜歡是很有分量的,而他已經對自己說過了。

現在看到這封信確實是很有些驚訝的,信裡會有什麼?洋洋灑灑的大半頁紙麼?對自己情深誼長的訴說麼?

帶著滿腦子的疑問,路明菲緩緩地拆開了那張信箋,沒想到那麼鄭重其事留下來的東西,裡面只有一行簡短的字。

我等你。

路明菲一下子就破涕為笑了,真是被這傢伙的死乞白賴給氣到沒脾氣,什麼我等你啊,就只是留給自己的女朋友這麼一句話麼?是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會追過來,所以就大膽的跟自己老爹交換面具了麼?楚子航你小子把我當成了什麼東西啊?別人是英雄救美女,到了你這就要要求姑娘我美女救英雄是吧?等著吧你,等我逮住你絕對把你五花大綁吊起來,好好拷打拷打你那個豬腦殼裡面到底裝的都什麼東西!

“看起來好像是一份情書。”楚天驕靠在圍欄上歪著頭,欣賞未來兒媳婦淚笑交加的表情,有人說評價一個姑娘到底有多漂亮看她哭泣的樣子就好了。平常的時候什麼人都能裝成美女,可唯有那些真正懂事有修養的女孩,才會在哭的時候也那麼好看,身邊的人看到都會沒來由的心裡為她抓緊,而那些裝出來的垃圾貨色多半都只會歇斯底里的撒潑打諢,好似梅超風降臨。

在遇到蘇小妍之前楚天驕也是愷撒那般的浪子,見過太多的美女,作為老父親,楚天驕沒來由的覺得兒子的眼光比自己還要高,在當年路明菲含苞待放的時候就已經選中了這個超級潛力股。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沒有什麼比讓一個姑娘在自己手中變得風情萬種更棒的事了,她可以是你家含辛茹苦養好的玉白菜,也可以是你在人群中一見如故的髮妻。

“嗯,確實是情書,來自楚子航這個笨蛋的第一封情書。”路明菲抽抽鼻子,把信箋重新疊好放進衣兜裡,“不過質量還是不太行,寫的蠢萌蠢萌的。”

“他就是這點不隨我,沒有得到我的真傳,可惜了。”楚天驕也覺得自家兒子最大的弱點就是在應付姑娘上,男人的魅力是由內而外的,不能只有外沒有內,想來以前的姑娘都是被楚子航的外吸引了,全然沒想過這傢伙的內在乾枯無趣,好比秋天發黃的草坪。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那他就不會招蜂引蝶,只會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

“你要去找他了?”楚天驕問。

“嗯。”路明菲點點頭。

“不傷心也不難過了?”

“嗯。”

“萬一打不過怎麼辦?”

“那就先綁起來,拖回去,每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與其約會使其嬌羞。”

“女土匪似的,不過我也一直覺得他就是欠缺敲打,以前喜歡他的女孩都被他的外表騙了,只敢小家碧玉的遠遠看著,其實他就是缺乏一個野蠻女友。揍他的時候記得別留情面,往死裡打,最好是屁股,他的弱點是屁股,小時候只要屁股捱揍就沒勁兒反抗了。”

楚天驕瘋狂揭自家兒子的短,兒子麼,就該往死裡坑,女兒麼,就該往死裡寵,其實楚天驕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覺得自己沒有生個女兒,不過現在好了,兒子的媳婦兒也是自家的女兒,都一樣。

“這話說的好像你不會跟我一起去。”路明菲扭頭看著楚天驕。

“當然不會去,年輕人的戀愛,老人去了當電燈泡麼?那也太糟糕了,我還有很多事兒要做呢。”楚天驕把村正抗在肩上,大步朝路明菲來時的方向走去,只留給她一個背影。金色的瞳孔們從黑夜中閃現,那些之前被消滅的英靈們又都回來了,分明之前路明菲把他們大卸八塊扔到了橋底下的霧氣裡,可它們正在一個個重新爬上高架橋。

“不過我不保證能幫你拖很長時間,奧丁的仿製面具就像上發條的玩具,發條不夠了我們這些戴面具的傢伙就能說說話,甚至搓一盤麻將打一局撲克。奧丁回過神來就會給我們重新上好發條,那樣我們就是隻能蠢不拉幾搖搖晃晃前進的人偶。”楚天驕揮刀盪開綿綿雨水,時間零的領域中一切都漸漸慢了下來,“所以你要快啊,迎著風迎著雨,迎著你希望的生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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