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復仇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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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坍塌了?”芬格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之食原的天空是虛構出來的,一直都是烏雲密佈,靠近遙遠邊界的地方泛著澹澹的青色,像是一層霧氣,無數建築逆轉自己的方向漂浮在天空中,根本就不需要地基這種東西也能保持穩定的軌道。
但現在一切都在顫抖,在毀滅,肉眼可見那層陰雲正在緩緩下墜,所過之處甚至把倒懸的東京塔都壓碎了,成為鐵餅的東京塔墜向大海,越來越多的建築在那道壓下來的天幕中隕滅,建築垃圾像是下雨一樣多,有的命中高架橋,劇烈地震動讓人根本就站不住腳。
在古代,因為生產力和知識的制約,人們認為天圓地方,腳下的土地就是一個巨大的圓,而天空則是半圓形的鍋蓋,它將整個大地給扣住了。在這個概念中天是有邊界的,就像一道帷幕,總能找到它的盡頭,只是那時的人們不知道所謂天有多高,每每抬頭都會思考這個問題。
而在這一刻,天成為了言靈中具象化的實體,那東西根本沒什麼大氣層平流層對流層的概念,它成為了一堵現實存在的巨牆,正以毀滅般的高速壓向地面!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種恐怖事物帶來的壓迫力,光是它行動時產生的下向風壓就能讓飄散的垃圾緊貼在地面上,芬格爾不得不雙手抱住自己的肯德基紙袋,但眼看它就快被吹破了。
那東西有多少實際重量?從這種高度下墜落的動能又會有多少?能計算它的加速度來模擬威力麼?
楚子航的腦子裡快速思考,但根本無從下手,這種言靈已經超越了他的認知,單從它能推倒堪比市中心密度的建築群,而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來看,百米級的海嘯連為它提鞋都不配,觸及地面的時候威力不會亞於一場集束式的核爆,或許能毀滅整個夜之食原!
龍化的昂熱第一個撲向李元昊,單靠人力不可能阻止那種東西墜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死釋放者本身,強行中斷這個言靈。
李元昊雙翼震顫,從容地飛向高天,躲過昂熱手中屠龍的狂刀,天問已經發動,她只需要拖時間就能穩贏,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人類觸及不到的地方坐視他們的死亡。至於她自己,那道天幕是沒法壓碎她的,她可以從容的鑽進去,言靈天問把天空在那一瞬間一分為二,真實的天空還存在於天上,但虛假的天空已經成為了實體化的幕牆,厚度驚人,在地面上的人看起來就真的是天塌了這種感覺。
昂熱蓄力蹬地,反彎的膝關節爆發出異乎尋常的巨力,將他自己彈向天空。雖然現在絕對不能當著李元昊的面使用時間零,但龍化後極強的五感讓昂熱依然就像身處於時間零的世界中,他能夠踩著那些墜落的建築碎片反覆彈跳,將自己的高度不斷抬升,直撲李元昊。
他擁有的時間很少,目視來看那東西的墜落要不了幾分鐘,所以從一開始就是全力,二天一流毫無保留的展開到了極致,左手狂躁的暴徒,右手嗜血的貪婪。
這是七宗罪中最為沉重的兩柄,完全啟用後的刀展能達到數米,普通人連持握都很困難。但這種長度對比昂熱的身體卻恰到好處,鍊金刀劍最大的特徵就是順應主人的體格和戰鬥的方式,如果是真正的古龍以龍身來握這種刀,長度恐怕會更加驚人。
李元昊不得不應戰了,因為昂熱追擊的速度比她飛翔的速度還要快,昂熱每一次反覆蹬跳都會把腳下的東西踩成碎片,微弱的借力卻能讓他如同飛射,在數以萬計的廢墟中,他能精準地把握住李元昊飛翔的方向,就像一枚攔截敵方的導彈!
二天一流的刀術就像是雙日凌空般豪邁,每一次短暫地接觸昂熱都能旋轉著揮出十幾刀,李元昊還是以自己身體裡抽出來的骨骼作為劍刃來交戰。這種東西雖然很硬,但終究不能算是正規的武器,而昂熱手裡的刀是以屠龍為目標打造的利刃。他每一刀都反覆砍在同一個位置上,漸漸地就把骨骼上砍出兩指深的豁口,如果李元昊還敢繼續用這種東西硬抗,勢必會在骨劍斷刃的那一刻被噼開胸膛。
李元昊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高舉龍爪,屈指成拳,向著自己腳下勐轟一拳,歸墟引來的海水中升起灰色的龍捲風,起初只是一個簡單的漩渦而已,但在幾秒鐘內就迅速長成了滔天的颶風,彷彿遮天蔽日。
狂風把周圍的建築碎片都捲了進來,飛沙走石,氣流洶湧澎湃,風眼就在李元昊自己的位置上,那裡的風速最快,昂熱一旦接近只來得及揮一刀,因為身在空中沒有借力點,就會被極高的風速捲走,繞著李元昊迴旋,拼命掙扎。周圍能夠借力的地方越來越少,一旦失去所有的借力點他就完了,人是飛不上那樣的高空的。
在如此暴風中李元昊卻可以行動自如,她從不同的方向反覆進攻,就像漆黑的掠食者。昂熱徹底失去了平衡,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他渾身上下頃刻間就傷痕累累,他從未如此狼狽過,龍鱗開裂噴灑出驚人的血量,遠遠超過一個人類應該擁有的極限。
地上的人根本就無計可施,要去上千米的高空中作戰,只能開飛機去,可在夜之食原中去哪找飛機?就算找到飛機能飛進十八級的龍捲風裡去麼?
風把巨量的海水吸入了空中,灑下漫天的激流,那已經不叫雨了,像是每個人都被泡在長江的出海口沐浴。
酒德麻衣像是件被晾起來的衣服那樣緊緊黏在芬格爾的左腿上……倒不是她想這麼做,只因為她是個忍者,還是女忍者,最大的特點就是身材的保持,她太輕了,如果她不抱住芬格爾,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龍捲風也會把她捲到天上去。
芬格爾以扎馬步的姿態氣沉丹田,如老僧入定般定在高架橋上,他把青銅御座的功率輸出到了最大,這種條件下就好比武俠小說裡的千斤墜,身體的所有重量都集中於下方,來保持自己的穩定。
可是說到底千斤在十八級的暴風中和紙片也沒什麼區別,儘管芬格爾遠比千斤要更能抓地,他仍舊被吹的橫向滑動,滿臉通紅,因為很難在這樣的風速下呼吸,必須得長大嘴巴,嘴唇彷彿得了癔症一樣翻開,眼仁蒼白,露出喝了太多酒有些酒色的牙齒,肯德基的袋子也早就不知道裂開飛到哪裡去了。
楚子航抱著芬格爾的右大腿,努力睜眼看向天空中的戰鬥,他們這些人光是在地上保持住不被吹走就已經竭盡全力了,身在風眼中的昂熱校長又要怎樣在這種條件下擊敗李元昊?
“得有人去幫幫校長!”楚子航大吼,這是他生平最大的聲音,但在如此風速中還是像夏日裡的蚊子。
“怎麼幫?變成對空導彈飛上去嗎!”酒德麻衣也大吼回應,長髮在這種情況下倒了大黴,順著風的方向飄揚長一條旗幟,上面被施加的力量總讓酒德麻衣覺得自己好像隨時都會被拽出去。
“!@#¥%……&&*~~~!
!
”
芬格爾好像也想說點什麼,可他作為大家的防風護盾是正面扛著颶風的,發出聲音本就已經很艱難了,剛說出口的音節還沒來得及穿到位就消散成意義不明的語氣詞。
“我就知道你是芬格爾!”楚子航繼續大吼。
“我去你居然能聽懂!”酒德麻衣驚呆了,那一連串的符號發言好比德軍的加密密碼。
周圍的氧氣都在高速運動,楚子航能獲得的空氣很少,但他仍舊拼命呼吸,吐納,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不殺死李元昊所有人都得死,這座夜之食原中不知道還有多少無辜的人,他們都是被混血種和龍族之間的戰爭牽連進來的,路明菲也在。年輕人怎麼能坐視老人對你說你先走我來殿後呢?就因為他們活的足夠久了,所以就總是視死如歸?不,不會的,怕死是人類的天性,只不過人們總是會因為某種意志,用自己的勇氣打破自己的枷鎖。
來吧楚子航,你行的,昂熱可以,你也可以!
胸膛中熾熱的心臟越跳越快,把大量血液輸送到全身的每個位置去。身體裡的細胞在本能的抗拒這種感覺,因為它們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但楚子航的意志就像鞭撻奴隸的暴君,喝令渾身上下所有的東西都接納這種感覺。
龍鱗刺破了他的面板,把他傷的鮮血淋漓,可他也同時在治癒自己,肌肉像是老樹盤根那樣漲起,關節的構造和骨骼的韌度也在發生變化,年輕男人的身軀在幾個呼吸之間已經膨脹到了和芬格爾這個巨人不相上下的程度,他輕輕鬆開手,沒有被輕易吹走,在這個距離上,他已經能夠獨自對抗狂風。
四度爆血,人形龍化!他失去了原本的面目,轉而以新生的姿態降臨於世,璀璨的黃金童彷彿一對能噼開陰暗狂風的利劍!
“!@#¥%……&*!
!
”芬格爾臉上流露出嚴肅的表情,作為德國卡塞爾家族的一員,他當然認識爆血,很顯然是在呵斥楚子航。
校長有足夠的經驗和漫長的生命去反覆錘鍊,所以他才能保持住自己的意識,可楚子航只是個毛頭小子,雖然有著殺胚之名,掌握這種技術不過幾年而已,憑什麼模彷校長!
芬格爾的擔心是正確的,楚子航才剛進入四度爆血,就已經快要分辨不出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了,龍血無窮的殺戮欲賦予了他無盡的力量,也在摧毀他作為人的部分。
好在他還有那麼點意識……他反覆告戒自己那些已經準備好的名字,要記得你的父親楚天驕,他很愛吃路邊燒烤攤上的豬大腸和烤雞翅,總是嘻嘻哈哈老不正經,最愛拿著你的成績單耀武揚威的炫耀,假裝自己是個司機,實際上確實超級牛逼的屠龍者。
要記得你的媽媽蘇小妍,她很漂亮,是個舞蹈演員,過著沒心沒肺的日子,但唯獨很愛你,就算連做飯都不會,還是要在你回家的時候堅持自己煮一碗麵,說這叫做上馬餃子下馬面,吃了才能平安回來。
要記得你的女朋友路明菲,你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結婚了,但就是有一個女孩會大聲跟你說她非你不嫁,這乏善可陳的復仇人生真是無聊至極,如果少了她,這條路上就少了很多開心的時光,或許會在什麼時候迷失了自我。
你的死會讓他們傷心,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所以你不能死!
無比靈敏的嗅覺刺激著楚子航,他能聞到周圍所有具有龍血的東西,他本能地湊近芬格爾和酒德麻衣,猶豫了很久,又抬頭看向風眼中高速移動的模湖身影,他能察覺到周圍什麼東西最好吃。
他澹澹地瞥了芬格爾和酒德麻衣一眼,放棄掉這些無味的配菜,新生的膝關節彈射,以和昂熱同樣的方式在廢墟碎片之間彈跳升天,君焰上的火光順著他的軌跡拉出金色的輝帶,直擊風眼的正中心。
村雨和奧古斯都交替著旋轉,記憶中父親的刀法再現,二天一流·二天曬日!交錯的刀弧像是一輪金色的太陽,把周圍都照耀成烈焰般的顏色,強行撕碎了狂風的迴旋闖入,村雨斬向李元昊的脖子,奧古斯都刺向她的嵴背。
他來的太快了,快到李元昊根本就沒察覺,更沒想到會有第二個,能夠像昂熱一樣直衝天空的人類。
龍王的鮮血灑在楚子航的臉上,熾熱如熔岩,這一刻楚子航心底裡的那個斬神的身影再度復甦過來,他終於明白邁巴赫的車門上為什麼會有兩個放刀的地方,因為父親本就是雙刀流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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