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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確定這是巧合,整個青銅城的鍊金矩陣剛好在排水運作,還是他的入侵無意間觸發了某種機關,導致青銅城對外的防禦系統被啟動了。

根據卡塞爾教授們的推測,青銅城本質上是一座軍事要塞,對外界的入侵有著完整的防備,葉勝和酒德亞紀到來的時候諾頓還不在這裡,所以這座城市並未露出它的真面目,現在諾頓回來了,鬼才知道這座龍王構建的壁壘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保衛自身。

想到這些他就有些擔心,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路明菲,被吸入城市的時候他已經很努力地試圖保持兩個人的聯絡了,可還是被漩渦強大的吸力給衝散,以他的臂力本不該如此,彷彿冥冥之中有種古怪的命運在作祟,強迫進入這座城市的人分開。

他保持好平衡,讓探燈光儘量照到最遠的位置,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滾滾洪流在狹小的水渠中奔湧而來,整個水道差不多半數都被吞沒了,水流間間夾雜著幽藍色的光星星點點,彷彿散漫的銀河。

距離越來越近,楚子航終於看清楚那些光點,全是體型瘦長的小魚,全身披著漂亮的銀藍色鱗片,亮光來自它們頭頂上一根修長的觸鬚。

前不久他剛在水族館裡跟路明菲講過,說腦門上吊個燈的大魚叫鮟鱇魚,靠吃別的小魚為生。可這些魚遠比鮟鱇魚更加兇勐,它們身體細長,尾鰭和胸鰭都很小,口卻裂開的巨大而猙獰,滿嘴都是透明的牙齒,如匕首般向外翻出,與其說是魚,更像是生活在水中的勐獸與怪蛇的集合體。

楚子航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它們是真正意義上的食人魚,龍之行刑者——鬼齒龍蝰,現代生物學將它們分類為蝰魚的一種,在小體型的魚裡,堪稱兇勐無匹的霸主。

這種東西本應該只出現在卡塞爾學院的教科書裡,它們上一次有明確的記敘時還是在蘇美爾文明時代,最早可以追朔到距今4500-7000年以前,那時候的蘇美爾人甚至會用鬼齒龍蝰來進行生物鍊鐵,因為這東西連鋼鐵都能咬得動。

龍族將這種鬼怪般的魚類作為刑罰使用,犯下罪的龍會被捆在青銅柱上沉入深海,大群的鬼齒龍蝰會把貴族和青銅柱子一起吃掉。中國古代曾有一種刑罰叫千刀萬剮,和鬼齒龍蝰的刑罰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用刀一下下刮遠不如看著成千上萬的鬼魚鑽進你的身體可怕,這種怪魚在吞噬生命的時候還會分泌保持生物活性的腎上腺素,受害者甚至無法在受傷的同時感受到明確的疼痛,當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裡的一切早已經被啃食殆盡,無盡的撕裂痛楚一點點同時迸發,帶來生命的終章,讓受害者死的明明白白。

毫無疑問這是青銅城的防衛機制,鬼齒龍蝰是攜帶龍族基因的生物,卡塞爾將這類受到龍族基因改寫生物本身的東西都叫做龍族亞種。血統極度純粹的龍王貴族會對他們有血脈上的壓制,但混血種那點龍族血統可不夠鬼齒龍蝰看的,那隻會讓它們撕咬的更歡,龍血會幫助它們繼續進化,直到成為自身生態環境裡的霸主。

楚子航屏氣凝神,黃金童燃燒起來,便如黑暗中陡然點亮的明燈。偌長的龍文被他壓縮成極短瞬間裡的幾個音節,水渠空間不大,在狹小的空間裡釋放君焰是這個言靈的禁忌,爆炸很容易傷害到施法者自身。但他已經別無選擇了,這種鬼魚但凡有一條流落到外面的江水裡都會對生態環境造成極大的破壞,根本沒有天敵可言大量繁殖,只要幾個月整個水系都會被破壞殆盡,而且就算他願意讓這些鬼魚過去,鬼齒龍蝰也不會放過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動用君焰。

君焰爆發!劇烈的爆破只持續了一秒就與水流相撞,嗤嗤拉拉的聲音好似炒鍋裡的熱油,巨量的水蒸氣把整個水渠都給填滿了,瞬間的高溫將鬼齒龍蝰化作蒸鍋上的鹹魚,上一秒還凶神惡煞的鬼魚只用了短暫的瞬間就被高熱給活生生蒸熟了,這些鬼魚死前甚至都還在拼命往楚子航身邊聚攏,它們能嗅到龍族鮮血的美味。

這是君焰儘可能凝聚之後的狀態,親眼目睹過龍王諾頓使用君焰和燭龍,給楚子航帶來了很大的啟發,他現在可以儘量縮小君焰的規模,將廣範圍的爆炸壓縮以製造凝聚的高溫,不過還沒有很成熟,好在周圍有足夠多的水來幫他的忙,這是火元素與大量水元素的極致碰撞。

他身邊的水流溫度超過600度,幾乎接近身上奈米潛水作戰服的極限,這種水下作戰服當然沒有考慮過對抗高溫,如果不是有足夠多的冷水持續幫他冷卻,他早已經是個死人。儘管如此面板依然受到了高熱的炙烤,大面積飈紅接近於燙傷,但他仍在堅持,這波流水不多,君焰的高強度灼燒化解了大半推力,他得以保持在原地,必須確保所有的鬼齒龍蝰都被煮熟。

愷撒曾經在為數不多的幾次合作之後,吐槽說楚子航的戰法約等於一個不要命的一次性刺客,首先他會嘗試偷襲,偷襲不成就用君焰自爆,很容易跟對方來個兩敗俱傷,能活到今天基本算他命大。

身為頂級貴族,愷撒當然不屑於楚子航的這種戰鬥方式,他很在乎自己的命。強如愷撒·加圖索這樣的男子當然不能在和小盜小匪之類的雜魚鬥爭中負傷犧牲,理想中的死亡方式至少也得是拔刀剖開一條巨龍的胸膛,高舉著鮮活的龍之心臟沐浴龍血,在倖存者的讚譽和窮盡一切的負傷中安然緊閉雙眸,這才是英雄式的死法。

與之相對楚子航這種哪怕殺只螞蟻都盡全力的做法,委實是愷撒所摒棄的,這也是為什麼愷撒總是和楚子航不對眼的原因之一,他們的作風總是完全相反。

流水漸漸平息,楚子航拔出隨身的長刀,那是父親留下來的東西,在那輛最終被發現在三十里開外泥地裡頭泡著的邁巴赫上,唯一說明男人存在過的證據就是這把名為村雨的御神刀。

他直接割開了自己的潛水作戰服。這麼做無異於自尋死路,失去潛水服後他要是還想回到摩尼亞赫號上就得自己抱著氧氣瓶,甚至還要承受200米水深的巨大壓力。

可他就算不這麼做潛水服也用不了了,君焰並未能殺死所有的鬼齒龍蝰,有那麼兩條撕開了潛水服正努力撕咬他的臂膀和胸膛。楚子航用刀尖把那兩條鬼齒龍蝰挑出來,伴隨著自己被撕下來的兩片肉,這擺動著尾巴的怪魚凌空旋轉,撞在青銅壁上摔出褐紅的血來,掉到地上抽搐幾下不再動彈了。只有幾隻的時候它們對混血種來說確實不足為懼,就怕它成群結隊,那就連鋼鐵也不是對手。

楚子航俯視滿地鬼齒龍蝰的屍首,它們正隨著斜向的水渠向下流淌,排完水之後這裡的水就剩下一條細流的程度了,鬼齒龍蝰的屍體應該會被排到青銅城之外去,最終被微生物全部分解,不必擔心繼續擴大龍血的汙染。

如果不是這些魚太過醜陋倒人胃口,找兩個吃貨過來也許會對滿地剛剛烤熟的鬼齒龍蝰大快朵頤,比如芬格爾那貨。雖然不知道被龍族基因修改的怪魚會是什麼樣的味道,不過也許能嚐出所謂的龍肉味兒來,《山海經》裡曾說夏朝有個叫孔甲的國君吃過龍肉,據說還怪鮮美的,是他平生所嘗過的至尊,甚至還要求再來一碗。

楚子航完全從潛水服裡鑽了出來,渾身上下只有一條短褲,消瘦有力的身材看上去就像一名武士。他蹲下身去抄冷水灑在自己已經紅到發紫的創口上,當下也只有這樣用冷水來暫時降溫處理了,換做一般人估計這會兒連行動都困難,但楚子航習慣於負傷,抗傷痛的能力也遠比很多人都強大,他還是簡單地收拾了下東西,把那個氧氣瓶抗在肩膀上還算完好的一塊面板上,提著刀繼續努力向上走去。

後天努力成長起來的並非什麼英雄,楚子航的每一次光輝戰績背後都伴隨著負傷,所以他身上有很多看起來已經癒合了的傷口,但仔細還是能發現點點痕跡,最好的祛疤膏也不頂用,只因當時受傷的嚴重性。

雖然擅長同歸於盡式的打法,但他還沒那麼想死,父親死去的謎團尚未解開,卡塞爾裡沒有人知道楚天驕是誰,更沒有人清楚那個奧丁一樣的玩意兒究竟是什麼東西,最大的收穫也就是知道高架橋上的鬼怪是龍族的死侍,那麼想來奧丁一定和龍族脫不開關係。

既然有所堅持,就不會在追尋到答桉之前輕易放棄自我。楚子航扛著氧氣瓶,一淺一深地跋涉在水中,每一步都水花四濺。遠處是父親的痕跡,近處他還得找到一同下水的姑娘,還沒有走進青銅城裡就遇到了這些鬼齒龍蝰,天知道這會兒路明菲那邊又會是什麼妖魔鬼怪。

路明菲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被抽出了身體,後腰那塊傳來被肢解般的劇痛,她強忍著翻滾出去,黑蛇重重砸在她上一秒待著的地板上,殷紅的血和著潛水服的碎片從獠牙上墜落。

早知道會和一條巨蛇賽跑,當年就該在田徑場上好好揮灑汗水,她跑的還是比黑蛇慢了一些,一口下去雖然沒被完全咬到,但那條蛇的牙齒還是颳了她一下。就那麼一下而已,彷彿是被電鋸狠割過一刀,路明菲瞬間疼的就直不起上半身了,翻滾之後只能靠手肘支撐著在地上爬。

“我可沒說要弄死你,做蛇不要太過分了!把人逼到絕路上沒好果子吃的!”路明菲咬著牙揚起那支格洛克手槍,一梭子全部打光,玻璃子彈打在巨蛇的鱗片上,發出鋼鐵般清脆的彈響。

很難說這玩意兒還算是蛇的範疇了,世界上沒有那種蛇會擁有如此堅硬的蛇皮,與其說那些鱗片狀的是蛇鱗,倒不如說是龍鱗還差不多,簡直就是刀槍不入,在甬道里它都快把整條甬道都撞塌了,自己身上居然一點傷痕都沒有。

黑蛇再度張開獠牙,促狹的閃擊便如黑色的電光,路明菲揮手朝向青銅柱上燃燒的火焰,狠狠握拳砸下。火焰失去了它本應擁有的光彩,整個世界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只剩下路明菲腦袋上的那個探燈,可以照亮黑蛇金色的童孔。

漆黑只持續了一瞬間,焰色的流光在青銅柱上無色的火焰身邊凝聚成刀劍的模樣,自上而下,數十把耀眼的光刃如流星群般墜落,每一根都帶著天墜般的意志,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擋無形的鋒刃。

光刃籠罩了黑蛇,焰色的尖刺穿黑蛇的身軀,甚至能將其釘死青銅鑄就的地面上。黑蛇撕裂般的扭曲拍打,長尾狠狠撞在青銅柱上,更多的光刃從天空中墜落,一節節撕裂它的嵴椎和肌肉,直到把這條龐然大物從頭至尾都封死,成為活生生無法行動的標本。

“真不想用這種東西啊……”路明菲苦笑著劇烈地咳嗽起來,使用天光再加上受傷的雙重壓力,她這雜魚級的體力委實支撐不住,年紀輕輕卻咳的像是得了肺癆,即將半隻腳都踏入棺材的老人。

提升身體素質刻不容緩,但龍王的復甦又不會給你鍛鍊的時間,入學到現在才三個月,真正鍛鍊起來的時間加起來估計也就一個來月,就這點功夫想讓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變成一代女俠,委實有點難為人。

她掙扎著試圖站起來,但發現自己做不到,只好背靠著青銅柱儘可能捂住失血的傷口,看向那條動彈不得的大蛇。

天光剝奪了火炎的色彩,青銅柱上仍然有火焰在燃燒,卻再也不會發光了,除非將它熄滅並重新點燃,這讓當下只剩下探燈的光,孤獨的一束微光照在黑蛇的腦袋上,看上去很有些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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