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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玄界的終局來得格外倉促。
雖說也不算是猝不及防,但沒有了寧洛的統籌,這最後的佈局終還是有些。
但也無傷大雅。
畢竟目的是速通。
雖說因為獨立行動並不熟練,但最後速通的目的也算是勉強達到。
歸玄界。
裂淵。
隱藏在雪國與炎州勢力中的歸玄眾盡數到場。
與雪國元帥同樣,他們都是奪舍後不斷往生的產物。
在抹殺雪國元帥之時,顏白等人便已有意識到,奪舍之軀縱使規避了壽元因果,但道法與肉軀卻並不貼合。
這一點縱使是黑潮也沒法代償。
除非,徹底與黑潮同化。
但是歸玄眾並不打算這麼做。
包括為首的那位玄穹,也是同樣。
天脈之中。
寧洛道身無影無形,早已目睹一切。
歸玄界的禍首並未與黑潮同化,這一點雖然有些與眾不同,但也並未超出寧洛預料。
與黑潮同謀,所指代的自然不止是與黑潮同化。
玄穹自以為這樣做,他就能在不詭變的狀態下掌控世界萬物。
但他想錯了。
因果糾纏,又哪有這麼簡單。
裂淵之底,寧洛神色有幾分古怪。
他抬眼望向天穹,卻見幻陣的蜃景之外,數十道身影鬼鬼祟祟。
七人陣列裂淵上空。
其餘或是隱沒在裂淵的陰翳之中,或是將自己裹覆在磐巖之內,藉著裂淵紊亂的道意沖流斂藏行跡。
更有幾道氣息乾脆連肉身都沒有,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棲居在裂淵內壁,甚至潛藏在虛空之中。
但一切都被寧洛盡收眼裡。
三十六歸玄眾。
準確來說,還剩三十五人。
其中玄穹並未現身,因為他原本的肉身似乎尚存於世,所以並不打算奪舍蘇生。
玄穹在歷史中有沒有奪舍過,寧洛不知道。
不過單就寧洛在道海中所見,玄穹的道意顯然更為凝練,也並未排異。
不出意料的話,玄穹理當是用了某種秘法,將肉身封存,卻又保障了道身的活性。
像是保持意識的冷凍休眠?
總之,效果相近。
但玄穹總不可能作壁上觀,所以多半是還有什麼計劃。
不過寧洛反正渾然無懼,畢竟實力擺在那裡。
甚至。
眼下這群歸玄眾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藏在寧洛頭頂,然而卻分毫沒有覺察身下的幻陣,更沒能察知到寧洛的存在。
寧洛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站在谷底,歸玄眾卻無一人覺察。
那就算他現在出手,暗中做掉幾個,怕是也無人知悉。
畢竟歸玄眾並未與黑潮相融,更沒有接入黑潮的母體意識,所以就算寧洛偷掉幾個,他們多半也沒法第一時間覺察。
但沒必要這麼做。
或者說,還沒到寧洛出手的時候。
不久。
靈覺中幾道熟悉的氣息逐漸趨近。
“終於來了。”
“咦,這麼多半步飛昇?”
“這不是境界挺高的嗎,怎麼一直拖到現在?”
寧洛神色不解。
雖說半步飛昇並非極限,歸玄界也確有飛昇者的身影。
但對天命人而言,或者說對修習了寰宇真解的顏豐白楊他們而言,哪怕只是半步飛昇的修為,想要斬殺土著的飛昇者,也絕非難事。
或許,還是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行動,過於謹慎了些。
寧洛自不會想到,其實症因終歸還是出在他自己。
只是因為有寧洛在,所以顏豐白楊他們對越境殺敵越發沒有自信。
畢竟寧洛的實力,縱使落後他們一兩個大境界,贏下他們也不過是易如反掌。
這種狀況之下,顏白等人又怎敢自負於實力?
直到死線將近,他們再沒有時間耽擱下去,決戰才無可避免地到來。
不過多時。
兩軍對壘。
一方白楊師生,另一方是歸玄眾的七人。
“倒是足夠謹慎。”
“想來是料到裂淵是歸玄眾的主場,不便藏身,所以只讓顏豐一人潛行。”
“如此一來,有白楊師生氣息廕庇,顏豐孤身一人倒是不容易暴露行跡。”
而且這樣倒也方便揪出暗中潛伏的歸玄眾。
畢竟顏豐孤身一人,潛伏的歸玄眾一旦出手,就會暴露奇兵,從而讓其餘天命人提防,如此便壞了大計。
至於歸玄眾這邊......
其實當他們看到白楊師生之際,便當即意識到了不妙!
[天命人怎會如此之多?]
[黑鴉不是言稱天命人往往只得一二人嗎]
[嘖,那邪祟的話信不得!]
[怎麼辦?它不是一個人便用翻天覆地之能,可眼下天命人這般數目......]
歸玄眾慌了。
局面和他們想象中不太一樣。
本該形單影隻的天命人,如今卻是成群結隊。
他們設計的伏擊原本只是針對一人,可眼下這麼多天命人同時現身,那計劃便已經亂套。
所以......
道海之上。
除卻隱沒在虛空之中的歸玄眾道身,其餘人再復聚首。
“尊上,情況有異!”
“光是視野中的天命人就有九人,怕是還有不少並未現身。”
“數十位天命人齊至,和黑鴉說得完全不同!”
“我們被騙了!”
玄穹臉色不善,眉頭緊鎖,沉聲道:“本座有料想到,只是......也罷,既然天命人齊至,那便速戰速決,一網打盡。”
“遲恐生變!”
“歸玄大陣立刻全開,本座先行準備,稍後便至!”
話音剛落,玄穹道身消失無蹤。
不太對勁......
方桌前的歸玄眾面面相覷,神色間閃過一抹疑惑。
這就走了?
沒有什麼戰術安排,以及針對天命人的對策嗎?
只說一句速戰速決,自己卻不知所蹤,這是否......
直到這時,才忽然有歸玄眾意識到。
“咦......”
“尊上肩頭的黑鴉呢,怎麼方才並未隨之現身?”
那歸玄眾面露疑惑,但最後卻並未將之宣之於口。
因為他知道,道海都是玄穹的王土,他對玄穹的任何質疑,都可能會因因果牽連而被玄穹得知。
所以,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但事實,與他猜想的別無二致。
黑鴉,的確不見了。
玄穹萬分焦慮,然卻並非因由天命人為數眾多,而是因為他找不到黑鴉。
他對道海擁有極盡的掌控,然而黑鴉......
卻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所蹤?
這份不安遠勝天命人帶來的威脅。
因為歸玄眾早已做好針對天命人的準備,縱使天命人人數再多,可歸玄大陣一旦啟動,天命人的實力就會大打折扣。
有過預防,自然少些擔心。
可黑鴉不同。
自上古以來,黑鴉母體始終被囚於天脈一隅,別說脫困,它就連方寸之地都沒法自如行動。
可就在近日,當天命人倉猝現身,黑鴉卻忽然之間不知所蹤!
囚禁黑鴉母體的監牢,如今依舊完好。
但那裡卻不見黑潮的絲縷蹤跡。
甚至放眼整片天脈,都難以尋見其足跡。
玄穹苦尋良久,始終一無所獲。
所以他很不安。
因為他可以輸給天命人,但不能敗於黑潮之手!
玄穹自始至終,都對黑潮的危險性再清楚不過,正因他對此心知肚明,才絕不敢讓黑潮離開視線分毫。
但眼下,意外發生了。
“黑鴉......”
“它從未離開過天脈,世間也未曾有過邪祟的蹤跡。”
“它應該不會知道......”
“可。”
“嘖!”
道身越發縹緲。
因為玄穹的道心亂了。
這具悖逆因果的道身本就並不穩定,蓋因玄穹與其他歸玄眾不同。
他,有肉身。
只是肉身透過秘法封存永生。
在玄穹勘破太宇之奧秘,尋得提升壽元之法前,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再浪費一絲壽命。
確實。
借黑潮的秘力便能抹除因果代價,從而以奪舍的方向實現永生。
可玄穹不傻,他知道因果代價不會消失,而只是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這麼道途終會腐朽,依舊是死路一條,而且回天乏術。
所以,玄穹想要的是真正的超脫!
是不依賴黑潮的永生!
他自始至終,都沒相信過黑潮,而只是將之作為工具。
只是表面上與歸玄眾稱兄道弟,實則拿他們當做用之即棄的消耗品。
天命人可以贏。
反正他們的目的無非是鎮壓禍亂。
玄穹知道,縱使他並未沾染黑潮,但也無疑會被天命人視為禍亂。
但是......
他可以跑。
只要他逃出歸玄界,那他這麼一個並未沾染黑潮的尋常修士,再怎麼也不可能讓天命人蹲伏千百年之久。
畢竟天命人尚有使命在身。
而那些與黑潮牽連的歸玄眾,無疑就是向天命人獻上的祭品。
死就死了,玄穹毫不在乎。
甚至,就算天命人真如歸玄眾所說的那般駭人,或有數十天命人齊至!
那玄穹依舊無懼。
因為他大可驅虎吞狼。
黑潮母體留到現在,當然還有另一重用意。
歸玄眾也許敵不過天命人,但是如若黑潮吞沒了歸玄眾,那便必有和天命人一戰之力!
最後無論誰輸誰贏,玄穹都並不在乎。
如若天命人得勝,那玄穹也得暫避風頭,良久之後才能回到歸玄。
如若黑潮得勝,但彼時的玄穹早就不知所蹤,自不可能落入黑潮手中。
無論如何,禍亂都絕不會波及到玄穹。
其餘人適合下場,歸玄界又是何結局,玄穹都毫不在乎。
倘若他在乎的話,也自無可能用歸玄大陣煉化天地萬靈為己用。
但一切的前提是......
事態在他掌控之中。
可現在,局面已然混亂。
黑鴉的失蹤是玄穹最為恐懼的禍患。
因為他知道黑潮能夠侵蝕萬靈,更知道......
黑潮不見之後,目的無非二者。
要麼是裂淵戰場撿漏,要麼......
是他的肉身!
“我肉身藏匿之處理當無人知曉。”
“千百年間我也從未親自檢閱過。”
“黑鴉不可能知道,不可能......”
話雖如此,但玄穹氣息卻越發紊亂。
強烈的不安急湧而上!
可偏偏,他又不敢去檢視自己的肉身。
因為他看不到黑潮,他生怕黑潮這是在投石問路。
如若黑潮原本尋不到玄穹肉身所在,可玄穹卻因為驚慌失措,而親自去找尋自己的肉身。
那這一出投石問路,反而會暴露他肉身所在。
玄穹進退兩難。
自上古以來籌備縝密的萬全之策,如今卻一夕崩塌。
玄穹一籌莫展,只得調遣歸玄眾,讓他們先行禦敵,甚至不惜開啟大陣。
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唯有尋到黑潮母體!
然而。
天脈之上。
玄穹的道身觸電般勐地顫抖了幾下!
“什......麼......”
玄穹怔怔垂下頭。
當他看到漆黑的根鬚儼如血管一般,順著他的雙腳一寸寸攀附而上。
當他看到道場的玉磚上隱現出暗澹的紋路,儼如掉進了漆黑的染缸。
根鬚蔓延,黑紋擴散。
這一刻,玄穹終於懂了。
這歸玄界的萬古,從來都不是那個那自以為盡在掌握的棋局。
因為他也不過是棋子一枚。
執棋者不是他,而是黑鴉。
玄穹,放棄了抵抗。
因為抵抗已經再無意義。
他的肉軀和道果,都已經落入了黑潮手中。
哪怕是神明親至,也回天乏術。
他只是到臨死前的最後一刻,都始終沒能想明白。
為什麼黑潮母體可以輕易越過天脈的監牢,更能轉眼出現在現世,並尋獲他的肉軀所在?
如果它能做到......
那唯一的原因,就是它最開始便能逃脫!
黑潮自始至終都不曾被玄穹拘禁。
它隱忍了這麼久,表面上也什麼都沒做。
但最後,萬古鋪墊的一切,卻盡數落入了黑潮掌中!
“真是荒誕吶......”
“哈,哈哈......”
轉眼,道身淪喪,黑潮傾覆。
萬古籌謀,淪陷卻不過朝夕。
至於他究竟錯在哪裡,或者說從何時開始就已經入了黑潮的局......
寧洛對此再清楚不過。
“都是歸玄大陣引發的禍端吧。”
“歸玄眾,太貪心了。”
“這般依賴玄蘊,那麼一旦玄蘊被黑潮吃透,你們的道途,就全完了。”
一如現在。
寧洛收回目光,稍稍舒展了下筋骨。
差不多,該出手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看看顏白他們交出的答卷。
看看他們是否,有能力掩護寧洛,在面對十柱神時拖到更多的時間。
歸玄界。
裂淵上空。
天命人與歸玄眾已然交手多時。
鎏金水刀,凌霜竹箭,熔金貫日......
白楊師生的道法比之歸玄眾靈妙太多太多,戰局呈現一邊倒的碾壓。
潛藏暗處的道軀也被顏豐盡數尋獲,逐一擊破。
局勢一片大好!
歸玄眾萬般焦慮,蓋因玄穹說是稍後便來,然卻遲遲沒有音訊。
直到......
虛空崩毀!裂隙傾塌!
黑影裹挾著煌煌天威,拖曳著漆黑的雷霆,自虛空中驟然間襲掠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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