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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印驟結,道語高誦。

但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血絲逐漸攀附上商陸的童仁。

他死死盯著那陰魂繚繞的殿宇,繼而交錯的十指勐然用力!

卡!

那是骨裂的聲響。

原本因法印而咬合的十指,此刻竟然向著逆反的方向折斷。

甚至興許是因由道法的功用,即便是身處冥羅殿中的寧洛,都能聽到這接連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

“這結的是什麼印?”

法印,歸根結底是與道紋勾連的表現。

法印貼合道紋,道紋照應道意。

可以理解為從主機到光貓,再接連網路的過程。

寧洛見過中途變化的法印,然卻從未見過這般瘋魔的場面。

就彷彿商陸在結印之時用力過勐,一不小心折斷了自己的十指。

但母庸置疑,那絕不會是他的無心之失。

而是刻意為之。

縱使十指骨節粉碎,但仍然有股莫名的力量支撐著商陸。

與氣血相近,卻又不同於氣血。

他斷裂的十指呈現出扭曲的姿態,緊接著,寧洛的視野忽然翻轉!

“咦?”

訝異不過只晃過了一瞬,轉眼便悄無聲息地斂去。

因為寧洛忽然意識到,他現在不該露出這般明確的困惑。

寧洛眉頭微皺,羊裝不解,警惕地環顧身周,繼而碾碎了更多的白塵丹,裝出一副戒備的模樣。

但實際上,寧洛已然理清現狀。

“乾坤逆轉。”

“倒是與黑龍母神的手段有些相像。”

“看來這並非黑潮的專利,而多半......是飛昇以上層次的領悟。”

“但他修為卻只得道境......”

有些古怪。

商陸分明沒有超脫飛昇,但這乾坤逆轉的法門,卻彷彿顛倒了天地法理。

不過當寧洛的視角上升到天脈,很快便洞徹了根由。

“擬造乾坤!”

“是了,這道器被煉成了一方虛妄的乾坤,從而模擬出天地倒轉的假象。”

“但也並不算是假象。”

寧洛以道身的視角,分明看到那片爬滿白塵根鬚的黑壤連帶著冥羅殿的底座,竟是一同倒懸於空。

他的身形更是因而翻轉,只是卻未曾感受到些毫重力。

所以真相便已然昭晰。

冥羅殿籠罩的空間固化成了一個整體,甚至勾連了天地法理。

換言之,就是區域網。

正因如此,即便商陸並未超脫飛昇,卻也能夠掌握這一方禁域的法理,甚至勉強做到逆轉因果。

嚴格意義上來說,冥羅殿倒懸並非因果悖逆,因為商陸根本不曾干涉因果。

但從結果論的角度來看,他做到的事情幾乎與逆亂因果別無二致。

倒是有趣的構想。

寧洛並不豔羨,因為相近的理念他早就能夠做到,甚至遠比商陸理解更為深刻。

商陸不過是借外物煉製出擬造的天地。

但寧洛,卻早已在自己體內煉化出寰宇乾坤。

雖然......

說是寰宇,但其實寧洛現在的寰宇乾坤還停留在箱庭的層面,並未真正觸及太宇。

但無論如何,寰宇乾坤的境界也遠比冥羅殿更高。

不過要說煉製冥羅殿,寧洛倒是還真做不到。

當寧洛察知到這逆亂乾坤的道法之時,他忽然意識到,他對外物的掌控,還遠遠不夠。

從早先的火浣丹,到後來的鎏金水刀,彌天鎖陣......

其實寧洛的煉器手段是藉助科學的思維走了捷徑。

科學相較修行,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優越。

就像科學家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一樣。

「科學不是一門學問,而是一種思維」

寧洛藉著舊日先賢的智慧走了捷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真就勘破了煉器的奧秘。

二者並不等同。

所以商陸究竟是怎麼在望星界這種資源貴乏的環境下煉製出冥羅殿這等道器?

寧洛想要破解謎題,但眼下唯一的切入點,想來也就只有以身試法。

周身繚繞的幽魂忽而染上了猙獰血色。

彷彿一滴鮮紅的墨水落入清波,轉眼暈染開來,繼而染遍了整片湖泊。

甚至那血染的濁流竟是如燒開般滾沸,彷彿壓抑了萬千載的怨怒,在此刻盡數釋放!

反轉的不止是冥羅殿的結構。

“嗯?”

寧洛目光微凝。

他察覺到了危險。

身為飛昇之人,竟然會在道境修者的法門中察知到危機。

縱使這危機並不致命,但寧洛也算是認知刀了a序列前百的實力。

同境之下,恐怕商陸真的值得寧洛傾盡全力。

但至少現在,寧洛渾然無懼。

殺孽如尖釘般攢射而至。

周遭的空間更是彷彿坍縮,整座冥羅殿都在向中心不斷壓迫。

寧洛分明能夠感覺到,原本冥羅殿尚且還給他一種隨時都能脫身的觀感,但現在卻像是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更像是個沉入無底深海的金屬箱,承受著難以言喻的壓迫!

“呼,呼,呼......”

呼吸越發急促。

白塵轉瞬收攏。

但太衍真氣化作一層質密的鍍膜,包囊在寧洛的體表。

還真有點壓抑。

寧洛面露意外,但對這冥羅殿的原理更是好奇。

“有點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翻轉了過來。”

“而且,還不止。”

寧洛微眯著眼,看著那從白塵雲煙中滲透進來的絲縷殺孽。

他此刻總算是明白,商陸的稱號為什麼會是殺孽滅度。

而這所謂殺孽的力量,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和常理的修行體系有別。

殺孽真的就像是所謂的孽障。

寧洛刻意放任那猩紅的殘念觸及身周,繼而感知到了其中蘊含的道意。

準確來說,沒有道,只有純粹的意。

他彷彿看到一位天命人化身土著軍士,領命於荒野之中巡邏。

當冥鼠浪潮傾天而至,當鋪天蓋地的黑影遮蓋了他的視野。

一道幽影忽而現身!

鋒銳的短匕同時刺透了那天命人的心腎。

緊接著在他肺臟裡攪動了一圈,最後瞬間割裂了他的喉管!

但那殺手,收了力。

所以他沒死。

但他甚至沒法呼救。

黑潮的掩蓋之下,沒人察知到鼠潮之中的異狀。

當所有人料定他必定能夠脫身之際,卻無人知曉,他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只剩下最後吊著的那一口怨氣。

為什麼?

明明大家說好了這次同心協力,明明說好在確保試煉成功之前絕不會互相攻伐。

為什麼在這種關頭,他會被同為試煉者的戰友偷襲?

明明......

他的戰友都是相熟的友人,原本就不該存在任何仇怨。

為什麼......

他不知道。

他想知道。

但他沒法知道。

因為這就是商陸的道。

殺孽。

是死者生前的積怨,在他徹底嚥氣的那一瞬間,被商陸煉化進了他的殘屍,最終成為顱骨中積壓的餘念。

這便是殺孽的真容。

殺孽的強度不僅與死者生前的修為掛鉤,更是與之死前情緒的狀態緊密關聯。

死者在臨終之際越是困惑,越是不解,越是不甘,越是怨憤......

那殺孽的效力也就越強!

所以,商陸選擇了天命人。

記憶如輕煙般散盡。

寧洛目光沒有些毫變化,甚至連眉梢都不曾顫動。

他此刻反倒是有一股不知是否應當的怨念。

倒不是對身份代入得太深。

只是......

“說你是域外邪魔,還真沒有說錯。”

寧洛不想因為商陸就給這條殺孽的底細打上邪魔外道的標籤,但至少商陸的表現在他看來,與邪祟並無差別。

他刻意選擇了天命人作為狩獵的物件,是因為當時天命人比土著更是明確局勢,也更加相信自己不會受到來自所謂域外邪魔的襲擊。

土著本就心存擔憂。

所以縱使商陸殺了土著,他們也心知是域外邪魔所為。

可天命人卻對此少有警惕。

也會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反應更加劇烈。

商陸殺的每一個試煉者,他們大都自始至終都並不知曉自己的死亡是商陸所為。

其中少有的知情者,也是商陸刻意透露。

因為他們是主動搖尾乞憐的獵犬,是自己送上門的餐點。

“怪不得......”

“我就說,怎麼會師的時候少了幾千人,結果土著的數量變化不大。”

“先前還以為是試煉者內訌,現在看來,倒是我錯怪他們了。”

顯然,那都是商陸所為。

或許如果沒有商陸的獵殺,那試煉者至少九成九都能倖存下來,於中都聖城一同會師。

不論商陸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這麼做,至少他的行為根本當不起天命人的名諱!

至於這冥羅殿......

“果然,是擬造乾坤的封禁。”

“或者說,是儲納殺孽的箱庭。”

白塵雲煙彷若潰散,任由更多的殺孽侵擾寧洛的身軀。

但寧洛卻依舊毫無反應。

如果在最開始就讓殺孽一擁而上,那寧洛興許還會定住那麼片刻。

然而現在當寧洛洞徹了殺孽的本質,這所謂的冥羅殿,已經再無可能傷及寧洛半分。

寧洛,已經看穿了。

冥羅殿是容器。

那些顱骨與其說是道器的一部分,倒不如說是在被冥羅殿壓縮的過程中,粘連在器皿內壁的飾物。

每一位死者的怨念都被冥羅殿鎮封其中,於內不斷髮酵,不斷膨脹,不斷衝擊著道器的禁制。

然卻無果。

直到,它啟用的那一天。

一如寧洛所見。

當他剛剛踏入冥羅殿的那一刻,尋常修者只要竭盡全力,想來都可以突破禁制。

然而當商陸催動功訣,啟用了冥羅殿,那便無人再能逃脫!

壓抑的怨念被道意紊亂了方位。

它們察知到逃逸的一線生機,便會朝著寧洛窮盡一切地嘶吼咆孝!

這股力量看似恐怖。

但要剖析內理,其實倒也並沒有多麼神秘。

“氣血和神識......外加那絲縷沒能迴歸先天的道蘊。”

“嚯,倒是個有意思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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