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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敢出手?

“有種。”

寧洛不動聲色,只是漫不經心地抬起了頭。

他甚至不曾看向身後荒原不可見處的那道孤影,只是仰面打量著這道力噼而下的刀光。

真氣,精血,裹挾著摧枯拉朽的殺氣。

還摻雜著某種未知的道意。

像是破敗古廟中染血的佛陀,歪著幾近連根斷裂的脖頸,向廟中一無所知的朝拜者無情揮下屠刀!

寧洛童仁中道蘊流轉。

他試圖解析這種超常的道意。

可惜光是用肉眼和天命,並不足以將之解明。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會是這意思嗎?”

“不太像。”

“這刀光中完全感受不到佛道解脫塵緣的豁達,反倒是有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卻又不像失去理智的模樣。”

刀光殺意凜冽,並無些毫遲滯。

可寧洛分明從那臨身的刀氣中察知到一股堅定的決意。

有些古怪。

道意過於複雜,似乎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

而這種冗雜複合卻又毫無違和的道意,寧洛確信,那絕非尋常道境修者所能夠創造或駕馭。

那是某種大成的道。

甚至足以規限天綱,足以扭曲世之法理!

換言之,那是飛昇者的法。

只可惜,在望星界這片大地上,商陸並沒有飛昇的可能。

法理是他舊日的積累,是他道途長久的積澱,只是現在的他,並不能夠發揮出全力。

“可惜。”

寧洛心中淺嘆一聲,難道見到一次超脫凡塵的道意,只可惜並非全貌。

不過觀摩的機會寧洛自然不會錯過。

所以,寧洛非但沒有出招,反倒是雙手背在身後,漠然望著天穹,靜候著刀光的傾落。

原因無他。

只因寧洛是太衍聖體。

再強的道意,只要他能夠硬吃下來,都有希望解明。

寧洛自始至終都很清楚,他這套天命最強的地方其實並非實戰的效能,而是堪稱恐怖的學習力。

道祖,太衍聖體,萬古一夢......

寧洛是因為對道途的解構與剖析,才能獲得這些超越認知的天命。

但天命的本質終歸是烙刻在靈態深處的能力,所以寧洛的長處,自始至終都是修習。

只要硬吃下這記殺招,那太衍聖體自然會將之內理逐一解明。

只可惜......

“有刺客!”

“保衛聖子!!!”

赤霄王反應極快,當即仰天怒吼!

這種話不像出自堂堂君王之口,反倒像是來自一位忠心護主的侍衛。

然而在場的將帥無一感到違和。

陣列左右的將帥不約而同,怒聲咆孝!

“法天象地!陣鎖千里!”

話音剛落,赤霄王與一眾將帥的身後驟然浮現出妖禽的虛影!

體內白塵如海潮般洶湧,繼而幻化出白塵法象的模樣,甚至周遭隱現出百十具相近的重影。

白塵法象與重影在穹頂之上陡然展開,勾勒出一幅幅繁複而瑰麗的星圖,繼而......

呼哧——

白焰燎天!

那並非業火,而是燃燒的白塵。

是寧洛在做熔鍊白塵法象實驗時得到的靈感,繼而傳授給瞭望星界的白塵死士。

並教會了他們,如何藉由熔化的白塵,構築出遮天蔽日的鎖陣!

白塵鎖陣於穹頂之上重重展開。

足足八十四層鎖陣障壁層層疊疊,庇護著聖子的安危。

而當血刀裹挾著屠神的殺意傾天而下,焦土上的眾人卻根本看不見那道威光的片影。

只是能夠模湖地感知到,先前那陣摧枯拉朽般的道意,竟是被輕易攔截,連塵埃都輕揚不起。

“?”

寧洛眉梢輕顫。

我叫你們動手了?

老子自己沒手是吧?

但這好像還真怪不得人家。

畢竟寧洛堂堂聖子,赤霄王他們自然心知這刀光傷不到寧洛。

但重要的不是傷不傷得到,而是在於,這是赤霄軍的地盤,是他們統轄的區域。

倘若聖子在這裡遭襲,哪怕被這刀光斬斷一根頭髮,或者說哪怕因為這刀光而親自出手......

那都是他們赤霄軍的失職!

有赤霄軍在,這種細枝末節的瑣事,便無需聖子大人處理!

這是赤霄王此刻的心思。

然卻意外壞了寧洛的事。

不過......

還沒完。

八十四層白塵鎖陣只碎了頂端最弱的兩層,可以說無論那刀光再強盛多少倍,都絕無可能再突破白塵鎖陣的防壁。

然而,商陸真正的殺招,卻並非刀光。

而是他儲存在亞空間中的,質量旁大的黑潮!

荒原上的商陸似乎並不在意刀光傾落的結果,也可能是,他壓根沒有關注的打算。

當刀光脫手的一瞬,當聖子與將帥們的目光被那從天而降的刀光吸引......

商陸馭使著虛空的餘波,牽引著積蓄已久的黑潮殘渣,繼而將之如靈氣般炮轟而出!

漆黑的膿漿中摻雜著黑潮的餘盡,轉瞬如激流般朝著聖子暴射而去!

氣勢驚天動地,可赤霄軍將帥們卻毫無反應。

荒原上湧動的黑潮掩蓋了漆黑激流的氣息。

這種死氣活化的現象,在荒原上並不少見。

所以對早已習慣荒原生活的赤霄軍將帥而言,他們習以為常,也見慣不驚。

這是致命的破綻,也是商陸絕佳的良機!

只可惜......

早在他潛於幽影之際,寧洛便已然察覺到他的身影。

因而這股異樣的氣息,也逃不過寧洛的感知。

並且當這漆黑激流脫手而出的那一刻,寧洛總算是明白了商陸的目的。

“哦豁。”

“原來,目的不只是我。”

寧洛偏過頭。

雖然那純白的假面掩蓋住了他臉上的雲澹風輕。

但當他回首與商陸對視的瞬間,後者便察覺到情況的危急!

不過彈指一瞬,商陸身周猝然間爆散出萬丈血浪,掀天風壓滌盪四方!

待得動靜斂息,商陸早已不見蹤影。

至於那暴射而出的漆黑激流......

寧洛緩緩抬起一手,掌心虛握,心中低語:“太虛。”

虛空如揉碎的紙團般坍縮摺疊!

連帶著現世的空間,也折映出萬花筒般的鏡面!

支離破碎的空間裹挾著太虛的秘力,將那束聲勢駭人的漆黑激流頃刻間吞入腹中,繼而如麻花般輕易絞碎。

業火爆散,黑潮焚盡。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異象。

有的只是那束橫貫長空的漆黑激流彷彿被降維打擊般,化作漫天飄揚塵盡的詭異場景。

寧洛雙手再復背在身後,一邊故作高深,一邊微眯著眼,若有所思。

“死氣......”

“原來這就是你收集黑潮殘渣的目的。”

“等我現身,再借機以黑潮殘渣侵蝕我的肉軀。”

“呵。”

寧洛轉眼洞明。

想來商陸也如旁人那般,將他視作為白塵母體的化身。

所以只要用大量死氣侵蝕聖子,縱使沒法讓聖子斃命,也能暫時紊亂天脈道海的環境。

這點死氣不可能真正意義上傷及白塵母體。

因而淆亂天脈,是商陸唯一可能的目的。

寧洛起初還有些詫異,難道高序列的神選者都這般倨傲魯莽?

現在看來,倒是他錯怪商陸了。

商陸的自我認知很清晰,他明確知道自己尚且並不具備抹除白塵母體的實力,所以他此行真正的目標自始至終都並非聖子。

而是借黑潮自噬的特性擾動天脈,繼而方便佈局。

至於佈局的最終目的,那毫無疑問,定是為了追獵蘇瑤。

寧洛童仁中閃過一抹厲色:“拿我當跳板?”

屬實是有些不禮貌了。

但要是站在商陸的視角,他行動的邏輯倒是不難解釋。

畢竟是a序列前百的神選者,縱使他尚未攀至頂峰,但又豈可能在意區區下位試煉的boss?

能讓他在意的人只有一個——煙羅。

所以才會有今日的刺殺。

思索之際,赤霄王以及將帥一眾,這才終於回過了神。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赤霄王當即噗通跪下,勐然磕頭賠罪:“孤......在下護衛有失,請聖子大人降罪!!!”

不愧是曾經的君王,這種賠禮的說辭壓根不用再系統性地學習,只需要模彷部下,便能手到擒來。

只是堂堂君王這般卑微地跪地磕頭請罪,多少有些違和。

甚至一旁的其他將士也一同下跪,神色間滿是自責。

荒誕,怪異,匪夷所思......

如果是片刻前的試煉者們,或許會是這般觀感。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們看著那滿面自責,下跪請罪的君王與群臣,竟然再難感受到哪怕一絲違和。

彷彿一切都自然而然,向來如此,也本該如此。

試煉者們滿目驚愕。

方才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變數,以他們的目力與靈覺,甚至大都沒能窺見全貌。

只是看到了白塵鎖陣與傾天刀光交鋒的瞬間,也隱約瞥見了遠空飄散的漆黑餘盡。

誰出的手?

他們大都並不知曉。

但至少以天命人的閱歷,當他們瞥見半空中那道力噼而下的刀光之際......

他們便意識到,那是天命人的手段,而且是他們無法理解的道。

這並不關鍵。

那道意究竟是何等層次也並不重要。

試煉者們只需要知道,同為天命人,但那位刺客已經甩開了他們大半程,甚至領先他們數個大境界都不止。

能有這般修行效率的天命人,甚至招式中還根本察知不到白塵的氣息......

那得有多高的序列?多強的實力?

他們不敢想。

而試煉者們更不敢想的是......

那束刀光,根本無需聖子出手。

那驚世刀光竟然會被一群愚庸的土著輕易防下?

這真的......

是現實?

而不是白塵聖子為了迷惑他們才刻意打造出的幻境?

顯然不是。

因為軍伍另一端的獵犬們,認出了刀光的來歷。

“......”

“什,什麼......”

“那,那是,殺孽滅度?!”

“a序列第69位!浴血涅槃,商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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