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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日,萬朝改天換地。

顏豐驚歎於這場堪稱神蹟的偉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這次計劃的參與者之一。

還是其中格外重要的一環。

與萬法界的經歷不同,那一次他只是聽從寧洛的指示,稍稍統籌了下凌墟舟上的土著修士。

而且那次還有白楊他們助力,並非他一人之功。

但望星界這次卻截然不同。

顏豐接手風隱閣後,幾乎是憑藉一己之力在觀察萬朝,同時向遠在中都的寧洛傳遞情報。

他切切實實有了一種與寧洛同謀的感覺。

雖然聽起來有些卑微,但顏豐的確覺著這是一種榮耀。

更何況在看到如今萬朝陣線統合,白塵法象拱衛靈樹四周的場面之後,顏豐確信那是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獨力復現的場景。

甚至或許就連忘川神裔中的那些遴選者合力,也未必能夠做到。

感嘆之餘,顏豐也明白,真正的試煉才剛剛開始。

準備工序做得再足,死氣也依舊是那個死氣。

驟雨消歇。

滂沱靈雨給萬朝帶來了生機,也給這片天地帶來了殺劫!

迷濛的水霧尚未散盡,轉眼就被紫黑色的濃霧所吞噬,死氣漫山遍野,傾巢而出!

荒野之上。

大地震顫不止,似有某種異物在地底奔湧,急欲破土而出。

噗。

骨片鑿穿岩層,刺透泥壤,露出了細小的尖角。

靜寂只維持了片刻,轉眼萬般骨刺沖天而起,直破雲霄!

“對了,你們有踏入過地脈,見過此方天地的太初道果嗎?”

“見過,那是一面骨碑,不知是否因為被死氣侵蝕,骨碑尤為陳舊,碑文上的字跡也被死氣腐化,難以辨認。”

寧洛歸去之前,最後問過八方武神,有關望星界太初道果的情報。

得出的結論不算意外,然卻有些驚喜。

果然,太初道果的形貌不侷限於植物,而是與此方天地的先天法則有關。

根據歷史考究,望星界荒古之時,的確存在所謂的先天寶地。

不過與萬法界不同的是,當時望星界的先天寶地,都是以骨碑作為載體。

碑文便是先天道紋,供來訪者參悟。

再往後的歷史便難以考究。

據說可能是因為死氣侵蝕,所以先天骨碑逐漸銷聲匿跡。

但八方武神也有懷疑,是不是因為先人爭奪骨碑,才會讓黑潮有可乘之機?

猜想不無道理。

或許正因骨碑消失,黑潮的侵蝕才能這般悄無聲息,始終不曾被任何人察知。

而且就寧洛的視角,他還想到了另外的一種可能。

地脈界核,是一方乾坤在太宇之中的“座標”。

那麼地脈的異動,是否意味著將座標暴露給了黑潮?

如果有飛昇者還好,但倘若望星界當時既無人飛昇,又暴露座標,那一旦被黑潮盯上,豈不是就只能引頸受戮?

當然,這都是根據結果的逆推,原因未必就真是如此。

總之,既然黑潮與太初道果高度融合,那骨碑的形制,或許也會暴露黑潮的弱點。

冥土,冥屍,冥鼠......

還有縱橫地下的死氣蠕蟲......

表面上看起來,這些穢的形貌與骨碑並無聯絡,但其中必定存在著被寧洛忽視的隱秘。

聖城之中。

寧洛緩緩睜眼,環顧四周。

這場影響整個望星界的變遷之中,也唯有中都聖城,仍舊巋然不動。

聖城修者甚至有閒暇浸沐靈雨,縱享天饋。

當然,除了寧洛。

“呼......”

“看來,沒有發生意外,萬幸。”

寧洛瞟了眼傳訊玉符,稍稍鬆了一口氣。

宅院中的積水尚未散盡,寧洛躬身接起一抔,隨即意興闌珊地放下。

這靈液,沒法用。

摻雜了白塵的靈液,對望星界的修者雖是大補之物,但對寧洛而言,卻毫無益處。

甚至都沒法拿來畫符煉器,也自不可能用以鍛冶符銃火炮。

這麼看下來,望星界環境對寧洛的限制,可能要遠比旁人更為嚴重。

一通入道,連破數境。

但除了擁有道境層次的力量以外,寧洛的底蘊倒是沒有在天饋中獲得任何提升。

不過那也無關緊要。

“有八方武神幫忙遴選死士,想來應該很快就能有新弟子入門。”

“嗯......”

“行吧,那就先三分識海,鞏固修為,之後再去試探死氣。”

死氣已然傾巢而出,但與之交手卻不能操之過急。

至少就目前看來,萬朝守禦固若金湯,道宗有充足時間發育,寧洛也可以先確保自身實力。

換言之,相較於和死氣拼刺刀,以此置換情報,儘快圈地發育才是價效比最高的抉擇。

半月後。

識海三分。

對寧洛而言,就是能力解鎖的訊號。

太虛幻劍,赤練龍魂,神霄劫雷,鎏金水刀,四者皆已啟用。

只可惜,沒有地脈加持,黃泉雷禍和沖虛絕劍都難以見效。

算是被禁了大招。

萬一哪片天地無論天脈道海還是地脈界核都被封禁,那天命人又該如何施展拳腳?

寧洛不知。

但想來,那樣的世界,理當已經淪陷,再無拯救的可能了吧。

或者......

或者應該去其他天地,先借此入道,再以飛昇者的身份祓除黑潮?

可這樣的話,說起來,萬一飛昇者的祖地天地破滅,又會否影響到自身道法?

算了,那不是現在該考慮的問題。

思維發散到此為止。

寧洛收回思緒,瞧了眼風隱閣的傳訊。

[冥土擴張速度極其迅勐,但危險性遠不如此前]

[判斷只是死氣的補救對策,暫不具備實質性的威脅]

[目前除中都聖城以外,萬朝攏共統合有四百防衛圈,皆未遭受侵攻]

[道宗無量死士各自就位,風隱閣物資籌備也已完工,運輸通路隨時都可建立,但有需求,即刻上路]

至少就表面上看來,局勢一片大好。

相較於沒有天命人的未來,這樣的局勢說是望星萬民的幻夢也毫不為過。

不過潛藏的危機仍然不可忽視。

訓練完新兵之後,寧洛眼見道宗無量修者已然近千,局勢看似一片大好,其實無非是鋌而走險。

畢竟他也不能確保,白塵會不會孤注一擲,在最後關頭悖逆截天武神的意志。

這麼做對它沒有好處。

因為除非死氣幫他滅除截天武神的亡軀,否則它的母體永遠都會被困在截天武神體內。

但死氣不可能這麼做。

所以迎接白塵的結局,就只會是淪為死氣進化的餌食。

但如果它確信自己已然不存在生路,想為了族群的“光榮進化”獻祭自我......

黑潮沒有這樣的覺悟。

但......

截天武神有。

常人的視角多半會忽視一個至關重要的細節。

黑潮擁有同化與學習的特質,那麼它的母體意識在被截天武神鎮封的這萬千年裡,是否會耳濡目染,習得這所謂的“自我犧牲”?

答桉是可能的。

所以最後歇斯底里的叛變並非毫無可能。

局勢的確一片大好。

至少在八方武神眼中,在萬朝子民眼中,皆是如此。

但寧洛身上揹負的擔子,卻要比旁人更重許多。

因為他要贏的不止是死氣,更是要確保白塵沒有殊死一搏的餘力!

“白塵法象......”

“可以的話,不對,是一定,不能動用提燈。”

“那麼如何限制白塵法象?”

“至少只要截天武神的亡軀仍然健在,縱使白塵想要殊死一搏,也只是讓白塵失活。”

“它沒法接管白塵法象,最多隻能違逆截天武神的意志,然後吸引死氣過來幫它下手破開截天亡軀。”

“這麼說來,其實倒也不算特別複雜......”

“首先,我要確保聖城周遭的安危,確保死氣絕無任何可能侵入聖城,攻襲截天亡軀。”

“其次,我不能動用截天之軀,不過以如今的局面來看,本來也用不著它就是了。”

“再者,我需要想個法子,必要時得控制住白塵法象......”

“不僅如此。”

“如果白塵意圖自我犧牲,白塵法象失活......”

“嗯......”

“鎖陣。”

“我需要鎖陣。”

思路完全明晰。

寧洛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不是進一步提升實力,與死氣對峙,而是想辦法完善鎖陣,給望星土著自保的餘力。

那麼能夠仰賴的,除卻雷火炮,便是鎖陣。

雷火炮......

可行,但造價太過昂貴。

在天道已被白塵侵蝕的當下,寧洛沒有充足的物資條件去完成這一工作。

武裝聖城便是如今望星界資源的極限,想要讓四百防衛圈都武裝一遍,縱使時間寬裕,也顯然絕無可能。

所以,還得是鎖陣。

有鎖陣在,只要將四百防衛圈圍攏起來,那麼縱使白塵法象失活,縱使道宗弟子的實力盡皆跌落,防衛圈也未必沒有贏面。

因為......

還有地靈玉在。

“鎖陣。”

“或許可以內外協同。”

“對內而言,可以確保白塵法象不會因為母體意識的干涉,而對防衛圈中的住民倒打一耙。”

“對外,就是對抗死氣。”

“而是隻是應急使用,倒不需要考慮消耗的問題。”

寧洛的考量很簡單。

因為如果白塵真的殊死一搏,那局勢必定是明顯傾向於望星界這一方。

因為它料見了,當死氣潰滅,下一個會被磨滅的,就一定是失去了利用價值的自己。

屆時白塵法象才會失活。

此前的死氣侵攻,倒是都可以用白塵法象攔下。

那麼就不用考慮什麼續航,什麼持續作戰的問題。

寧洛要的,就只是防下這最後的反撲,僅此而已。

只要最後這一波頂住,那麼無論是白塵還是死氣,兩邊的危害都能夠解除。

沒有死氣裡應外合,那白塵再如何淆亂截天武神的意志,也沒法奪取控制天地靈氣的主動權。

之後就只需要等待漫長的歲月,等待所有沾染白塵的修士盡數亡故,新生的一代純淨無暇,天地間的靈氣也再無雜質......

如此,望星安瀾。

只是苦了截天武神。

或許......

“或許還得整一個最大規格的鎖陣,把截天武神的遺像給鎮封住。”

想法足夠殘忍,然卻不無道理。

讓這麼一個為望星界自甘墮落,苦苦堅守萬年前,拖延了局勢的大功臣,去承受整個世間的警惕......

確實太過殘酷,也很不人道。

但既然都忍了萬千年,那麼為了最後的太平,想來截天武神也沒有拒絕的可能。

那麼繞來繞去,最後的結果,無非還是這鎖陣一道。

當然。

死氣和太初道果的特質也需要調查。

骨碑,冥土......

再怎麼說,也不會比黑龍母神恐怖。

縱使沒有了沖虛絕劍,寧洛也斷無失利的理由。

更何況,他的道解已然更進一步。

思緒整理清晰。

寧洛總算結束了閉關,推門而出。

臨行之際,虛空中文字勾勒。

[新的一批無量門徒已然就位]

[我需要你們做一件事]

[讓四百防衛圈中,所有懂得鎖陣的聖朝軍士,全部集中起來一同研發鎖陣]

[目標是研製出能夠籠罩整個防衛圈的鎖陣,而且最好可以臨時用地靈玉代替人力催動,只是為了應急,不用考慮續航]

文字消失。

遠在南疆的顏豐眉頭微皺:“嗯......這,這是否有些為難望星界的土著了?如若他們真的能夠做到,那還用得著天命人相助?或者說,萬朝豈不是早就統......”

“不對,不對!”

啪。

顏豐一拍額頭,勐然醒悟:“壞了,是我淺薄了。寧洛這麼做,明擺著就是想要藉著四百防衛圈學術研究的機會,趁機偷師啊!”

顏豐終於懂了。

許是因為和寧洛交流越來越多,所以他總算能夠勉強跟上寧洛的步伐。

而事實,也確如顏豐所料。

寧洛自然不會寄希望於土著,畢竟他是天命人,如果土著能夠挽回敗局,那還要天命人幹什麼?

但是當下的時局,如果防衛圈內的鎖陣大師齊聚一堂,誰人還敢敝帚自珍?

沒人!

眼下已經無人再有餘興考量自己的利益。

甚至恰恰相反,他們吐露的底牌越多,將來就或許能有越大的功績。

想來,在久遠的未來,當死氣的禍亂最終解除,世人卻仍舊生活在那籠蓋天地的鎖陣之中。

當後輩問及,這遮天鎖陣是何人所造?

聽到的,卻是他們的名姓。

那將是何等榮耀!

所以,這是最簡單的,獲取鎖陣知識的方式。

順便,還能沿途和冥土死氣過上兩招,探探虛實。

寧洛計定,身形一閃,轉眼,便已在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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