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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歷萬朝的目的是為了掌握情報。
寧洛不想鬧出太大動靜,更不想立刻就直面望星界最深晦的黑暗真相。
但現在看來......
他剛剛向真相邁進了一小步,就被拉入了黑潮的漩渦,再難脫身。
白玉聖塔的異樣氣息其實並不明顯。
它就像是包攏著一層靜謐的保護殼,將一切黑潮的波動都深掩其中。
直到寧洛親身踏足螺旋階梯,才感受到腳下玉階的跳動。
沉緩,有力,儼如脈搏。
那是活的。
而且,是黑潮。
好像已經不需要再質疑什麼。
毫無疑問,銜月武神和黑潮之間必定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這位與飛昇者同時代的女武神,究竟在當時參與了什麼,後來又做了什麼?
寧洛不得而知。
但至少他知道,銜月武神還活著!
不是狹義上的存活,更像是藉由黑潮,透過某種手段,使得自己的意識長存於世。
那便是朝聖者口中的所謂聖魂。
寧洛斂去驚容,平靜地環顧四周。
準確來說,是打量著身前身後。
狹窄的玉階上,朝聖者十指交錯,微微垂首,虔敬有序地拾級而上。
長龍般的人群擠滿了大半聖塔,甚至人潮中都不曾發出些毫聲響,安靜得像是流水線上的產品,更像是一群陪葬的陶俑。
他們絕無可能知曉所謂聖魂與聖塔的真相。
更不會知道自己供奉的究竟是何等邪祟。
甚至......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黑潮的存在,連潛藏在天地之間的白蛆都一無所知,以為那是自然的雜質。”
“所以。”
“這所謂的,來自聖魂的恩惠,難道也與黑潮有關?”
“聖魂透過某種方式,能夠干涉朝聖者體內的白蛆,就像母體意識那樣,從而給予他們得到恩惠的錯覺。”
“以此,掌控人心。”
細思極恐。
黑潮此舉,分明是打算在無聲中宰治這片天地。
這還是寧洛第一次見到,黑潮竟然會施行這種和平演變的戰略。
是從望星界戰事中竊取的韜略智慧?
“唔......”
寧洛緩步前進,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有點違和。
不僅是因為黑潮此舉屬實異常,更是因為,這種和平演變的方式已經逾越了黑潮的行為特質。
如果這種行徑真的來自黑潮的選擇,那麼相較於所謂智慧,寧洛更傾向於它找了個土著作為傀儡。
這是人的籌謀,而非黑潮。
就像塵淵界那樣。
可寧洛畢竟經歷的世界還不夠多,所以也沒法一口咬定這並非源於黑潮。
但無論如何,這座聖塔以及那位銜月武神,一定是與黑潮同流合汙。
“得去看看。”
寧洛渾然無懼。
事已至此,寧洛早就別無退路。
畢竟他已經從那朝聖者口中得知,聖魂會對虔敬的朝聖者施予恩賞。
這意味著,聖魂可以察知到修者體內的白蛆雜質。
但寧洛沒有。
現在再去臨時囤些雜質裝模作樣,為時已晚。
當這樣一副純淨到異樣的身軀登臨聖塔,或許也意味著,寧洛已經站在了黑潮的手掌之上。
畢竟,這座聖塔,是活物。
縱使按照計劃,寧洛不該死在這裡,但此刻他也別無選擇。
“只能登上去看看再說了。”
“或許還有轉機,大不了趁早自斷心脈迴歸,只要不會引發什麼驚天動地的異象,一切都好說。”
寧洛深呼了一口氣,緩步拾級而上。
朝聖者中沒人察覺到他的異樣,就像他們察覺不到這座聖塔的真容一樣。
寧洛開始思考,開始以他侷限的視野和對劇本的瞭解,試圖解構過往的真相。
飛昇大典。
截天武神眾望所歸,成功飛昇,但此後卻渺無音訊。
過了一陣子,群龍無首的望星萬朝動亂四起,七方武神也開始覬覦截天武神的傳承,隨後萬朝大亂。
期間,銜月武神告知自己的子民,不得對截天武神的傳承有任何歹心。
她看似是一股清流,單就寧洛現在的認知來看......
很大機率,不是。
“首先必須解決的疑點是。”
“這座聖塔的意志究竟是不是真的銜月武神?”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是被黑潮給奪舍了,或者侵佔了銜月武神的遺骸?”
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為侵佔修者的屍骸,並將之化為冥屍,是死氣的特質。
但寧洛腳下的這片黑潮,卻不屬於黑,而屬於白。
如果這一切都是白蛆的陰謀,那很顯然,這已經遠遠偏離了黑潮的本願。
那麼......
難道說,是八方武神之間,還有什麼更加黑暗的隱秘。
比如說,他們的實力源自黑潮,本就是黑潮飼餵的宿體,以八人養蠱,角逐出能夠助它重回星域的肉軀?
乍一聽也挺合理。
但不知怎麼,寧洛總覺得有哪裡違和。
“還是......”
“嘖。”
“還是不太對勁。”
“這白蛆好怪啊,就算是一個未熟的母體意識,意志嚴重向人智偏移。”
“但也不該這麼不合常理。”
“難道說,是有人透過某種法門,成功剝蝕了黑潮的一部分力量,從而創造出了白蛆?”
只能說,也不無可能吧。
畢竟望星界眾生曾經視飛昇為信仰。
那麼為了成功超脫飛昇,竊取黑潮的秘力,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但......
還是不對。
因為松風說過,寧洛此前也求證過,五方化玄經的確是在截天武神消失後才出現的。
腐疽在那之前,似乎也沒有過記錄。
那時間上,就對不上了。
除非有人篡改了歷史,否則黑潮理應更早爆發,才能滿足寧洛的推論。
更何況,無論是篡改歷史,還是剝蝕黑潮的力量,那都不是望星界土著能夠觸及的高度。
即便是萬法界中與天道同化的太祖冥一,也僅僅只能竊取黑潮破繭後留下的蛻殼罷了。
如果望星界修者能夠剝蝕黑潮的力量,那本就可謂是神明本身,又何須藉此超脫?
寧洛的想象力受到了理性的約束。
他記憶裡的各種經典劇情,和眼下望星界的局面都根本對不上號。
總有矛盾,總有疑點。
“還是資訊太少。”
想要在短短數月之內瞭解萬朝的內幕與隱秘,這本就是天方夜譚。
正常來說,能完成一個王朝的民俗考察,已是可謂雷厲風行。
若非依靠萬古一夢,寧洛也不可能這麼快鎖定八方武神的傳承。
煩躁從心底彌湧而上。
不過很快斂蹤匿跡。
因為沒必要急。
“既來之,則安之。”
“其實,無論結果如何,我又會不會死,此行都能讓我察知到些許飛昇的隱秘。”
寧洛神色舒展,忽然想通了。
還是萬法界的經歷導致他習慣性地緊張。
這畢竟不是真實的試煉,眼下局面無非就是死人也能說話的狼人殺,就算寧洛橫死當場,他也能借此得到確切的資訊。
這座白蛆融合而成的聖塔,無疑是黑潮的傑作。
寧洛唯一需要確定的,就是聖塔會不會對他具有攻擊性。
如果沒有,那意味著白蛆想來可以視為“良性腫瘤”。
如果有,那意味著這白蛆在某種意識的驅使下,正在下一步大棋。
在得到確切的答桉之後,再下判斷也就能夠容易許多。
寧洛這般心想著,放平心境,正打算去往聖塔之巔,去見一眼那位銜月武神的聖軀。
然而......
冬!
寧洛心神一顫,勐然察覺到了異樣!
像是心臟的搏動一般,他的腳下陡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顫動!
“唔!”
“是它察覺到了我的氣息?!”
寧洛態勢戒備,勐然調動精氣。
然而當他環顧四周之際,卻發覺,周圍的朝聖者竟也是滿臉惶恐。
看來這心跳般的異象,並不只有他一人覺察。
那是物理層面的震動。
也意味著......
轟!
!
漆黑的蠕蟲剎那間鑿穿地表,從聖塔周遭的廣場上破土而出!
蠕蟲的前端並沒有如深淵般的鋸齒口器,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碩大的充血眼童!
就彷彿燈籠魚頭頂的長鬚。
十數只粗壯的蠕蟲,頂著十數枚碩大的眼童,一齊看向了寧洛。
“壞了!”
這還用說?
毫無疑問,這是衝著他來的!
沉寂許久的黑潮,終於是出手了。
不過出手的,卻是本應與白蛆不和的死氣。
難道說,二者其實本就是一體兩面?
寧洛無暇思考這一疑點,因為當前最為緊要的事情,在於保命。
“這些蠕蟲的氣息,多少都沾染了些大道。”
“道境層面的黑潮邪祟......”
“還好,這是亦真亦幻的難度,以我的技巧和實力,理當不難處理。”
寧洛這般心想著,心念微動,太玄幻劍轉眼落入手中。
然而尚未等他想明白該如何破局,腳下的玉階便再復傳來震天撼地的巨響!
轟!
!
巨響聲甚至讓整個聖塔都搖晃了幾分。
也可能......
反了。
不是巨響撼動了聖塔,而是正因為聖塔的變故,才引發了這般巨響。
因為寧洛藉由那盞深埋於靈魂深處的提燈,霎時便感知到,震動的源頭恰好就在於聖塔的核心!
未等寧洛有更多的反應。
他腳下的螺旋階梯便陡然開裂!
卡察!
與此同時,整座聖塔的外壁都崩裂出聲。
蛛網般的裂痕從地底一路攀爬而上,直到覆滿了整座聖塔的表面。
寧洛意識到,這座塔,要炸了。
那不是簡單的震動。
而是膨脹。
眾所周知,即便是固若金湯的城牆,一旦被植物的種子侵入牆體的縫隙,那磚塊也會被萌芽抽枝的植物撐得崩裂。
眼下的局面也是相近。
或者說,這座聖塔更像是發福後穿不下的襯衫。
在膨脹增生的血肉的擠壓下,最終不堪重負,直到......
轟——
巨響震天!
蒼白的血肉自聖塔中心之處爆散開來,將那原本包覆著它的白玉外殼,最終撐得粉碎!
漫天玉磚如玉般紛落而下,連帶著那群茫然失措的朝聖者,也如下餃子般紛墜而下。
“救命——”
“什,什麼......”
“不,銜月大人!武神大人!救我!”
“是誰,是誰惹了......”
朝聖者們不明所以,只道是誰惹怒了銜月武神的聖魂,才最終導致了這般慘劇。
甚至即便當聖塔化作一座臃腫的肉山,他們也沒能意識到黑潮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朝拜的,究竟是何等弔詭的事物。
但無論他們是怎麼想的,眼下的局面都容不得寧洛再去試圖救援。
他自己現在也可謂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功夫去考慮旁人。
更何況,黑潮的目標,本就是他!
腳下的階梯被增生的肉塊硬生生炸飛。
聖塔周遭的那十數條蠕蟲像是看準了時機,紛紛朝著寧洛暴射而出!
好在,寧洛早有準備。
他踩著崩碎的玉磚,借力騰躍而起。
於此同時,太玄幻劍徑直扎進了那臃腫的蒼白肉山之中。
寧洛手腕輕輕發力,身形飄然而起,繼而踩著了那柄虛無的長劍之上。
“起!”
轟!
靈壓爆散!
寧洛藉著靈氣的反衝,以及太玄幻劍的助力,整個人如炮彈般彈射而出,朝著天頂的方向疾衝而去!
與此同時,當那十餘隻蠕蟲盯著充血的巨童,眼看著便要追及寧洛之時......
嗡——
靈蘊驟然間盪滌開來!
那是貯存在太玄幻劍中的真氣,是有雷火兩種靈氣構築的爆彈。
當十餘隻蠕蟲盤結在臃腫的聖塔之上,越過那柄扎進蒼白肉軀的幻劍,眼看著便要追及之時。
貯存在太玄幻劍中的真氣,也瞬間爆散!
一時間火柱席捲,雷光奔瀉!
刺目的電芒儼如漩渦般洗禮著周遭的虛空,繼而吞沒了那追及的十餘蠕蟲!
爆裂的餘波甚至將它們的脖頸處鑿開了一道碩大的缺口!
寧洛也不知道,蠕蟲究竟有沒有脖頸這個結構。
反正,但它們被太玄幻劍炸穿的時候,也就從而失去了追擊的能力。
因為它們失去了平衡。
那原先盤結在聖塔之上的肉軀,也變得躁動了起來,從而讓它們難以穩定追及的方向,也總算給了寧洛逃脫的機會。
寧洛藉著身法飛簷走壁,沿著蒼白的肉軀一路狂奔而上。
雖說寧洛一直心有提防。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
“奇怪,這肉山怎麼不動了?”
“按照劇情來看,不應該長出什麼幾千幾萬條手,抓住我的腳嗎?”
怪事。
但,無關緊要。
因為死氣,已經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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