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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舟渡過瓊海,緩緩駛入元樞。
論道再復展開,九府一切如常,儼然一副道法鼎盛的模樣。
但或許沒人注意到,那些遊走在神州陰暗角落的獵手,少去了大半。
更不會有人意識到,在遙遠的東荒禁區,正發生著足以顛覆世人認知的驚天變故。
黑袍身影孤懸於空,尚未來得及消化天饋的餘蘊,便困惑地瞥了眼腳下的葬坑。
“嗯?”
熟悉的氣息!
但卻並非衛道者,而是那道不久前才危及到他生命的存在。
想來,就是那位天域道統的源流。
是那位真正的道祖。
太祖。
當這股氣息再復出現,寧洛便明白,他此前的推斷沒有出錯。
太祖可以短暫奪舍任何修習了天域道法的修士。
他未臨人間,卻又無處不在。
寧洛看向死而復生的衛道者。
太祖同樣也抬眼看向了寧洛。
四目相對。
太祖藉由那衛道者命懸一線的身軀,沙啞低語:“如我所料,你沒這麼好殺。也算是,沒有讓我失望。”
他在嘴硬。
這樣就不會顯得自己錯算了什麼,能讓他繼續在寧洛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只是可惜,雖然時間不曾過去多久,但寧洛卻已然今非昔比。
太祖已經沒有資格再傲慢地自居高位。
畢竟寧洛如今已然踏足道海,和他站在了同等的高度。
太祖沒有急於出手,寧洛也是同樣。
這副身軀已然氣若游絲,那是太祖好不容易才勉強找到的,唯一一具能救回來的軀殼。
出手的機會只有一次,他需要格外謹慎。
寧洛也不曾出手,那是因為方才寰宇道法再復耗盡了他的真元積蓄。
對如今的寧洛而言,空有道痕,可施展不出道法。
氣氛僵滯。
但黑潮卻不曾消停。
黑蠱一邊等候著鯨落的降臨,一邊蠶食著衛道者的遺骸。
與此同時,那隻被提燈拘束的黑鴉,也在悄然啄食著蠱蟲,不斷壯大著自己的身軀。
那是寧洛的命令。
太祖微眯著眼,隱約打量了眼身周。
情況不太妙......
這樣下去,黑蠱雖不足為懼,但此處異象極有可能招來更加危險的存在。
蟲穢!
蟲穢暗地裡一直都在圖謀著些什麼。
不過太祖此前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並不在乎,反倒有些好奇。
畢竟黑潮是從天外而來的厄難,所以觀察黑潮邪祟的行動軌跡,也算是件有趣的研究。
甚至,有可能為他的“超脫”大業,提供幾分可行的靈感。
他此前放任,不代表這一刻也能姑息。
因為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蟲穢夢寐以求的食糧。
天命人,和死道鯨落。
前者擁有彼世的道法,後者則是黑潮的源質。
無論捕食何者,都能夠讓邪祟的實力大幅躍進!
一個寧洛已經夠頭疼了。
麻煩事,自然不能再多。
但偏偏......
太祖無能為力。
“這副道軀,太弱小了。”
“不說萬法冥一,就連後世神通都無力承載,那自不可能傷及他分毫。”
“......”
“那就只有......”
太祖垂下了頭。
他沒有了先前的傲氣,氣息逐漸趨於平靜,甚至隱約有種向死而生的灑脫。
他盯著腳下的黑壤,低聲喃喃:“你最好,永遠都不要踏出東荒。否則,踏出東荒的那一日,便是你的死期。”
沒有頓挫,沒有感情。
就好像只是在宣佈一個簡單的事實。
但更像是在示弱,像是在告訴寧洛:我現在殺不了你,你就老老實實躲在東荒得了。
呵。
“樂。”
“心理攻勢都整出來了,穿越者那套倒是沒少學。”
“不過都是我們玩爛的把戲。”
“真以為有人信呢?”
土著哪來那麼多廢話嘴炮?
寧洛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全然沒有在意故作高深的太祖。
只是自顧自運轉功法,將那精純的靈氣液滴,煉化成自身的元精與真元。
寧洛大概已經猜到了。
既然軍器監的軀殼只能出得了一招,既然寒月的身軀只能用來自爆。
那毫無疑問,太祖這次的選擇,也只會是相彷。
太祖沒法奪舍邪修,更不可能奪舍黑潮。
所以放眼東荒,這具軀殼是他唯一能夠利用的手牌。
物盡其用的道理,誰人都懂。
真元匯聚,真氣凝形。
寧洛可以再多等一會,待得自己有餘力藉助道痕催動遁虛,便可以離開這片厄土。
但沒必要。
寧洛緊握著黑劍,方才重塑的太玄幻劍緩緩離體,儼如純白的光焰,一寸寸蔓延至黑劍之上。
寰宇真意與太玄幻劍融匯在一起,化作黑劍的劍芒。
太祖童孔微縮。
他意識到,那些擾人心神的巧技,怕是對寧洛毫無效用。
但......
來得及!
“那是......彼世的真意。”
“還有他鍛鑄的靈劍。”
“果然,他已經看出來我難以在東荒發揮全力。”
“不過真意沒法斷續,所以他根本來不及出手。”
只要在光焰包覆黑劍之前,建構出他的餘盡神通,他就能——
卡!
!
然,一聲脆響。
那是太祖的頸骨斷裂的聲音。
頭顱自由落體。
太祖的意識並未潰滅。
那顆墜落的顱首瞪大著童仁,看著自己切面平滑的脖頸,繼而窺見了那隻行兇的罪魁禍首。
是隻擬態成鴉雀模樣的黑蠱。
是隻穢!
鴉羽儼如鋼鐵,更像是用以切割鋼鐵的鋸片機,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從背後斬斷了他的脖頸。
“怎麼......可能......”
疑問蘊含的意義諸多。
太祖既不明白,他為何全然沒有感知到那隻黑鴉的行跡。
更不明白,為何這隻黑鴉似是在幫助寧洛?
何止匪夷所思,簡直顛覆常理!
原因自然是,黑鴉既不像寧洛那般會牽動天地道意,也不歸屬於黑潮的意識網路。
所以除非太祖時刻提防四周,否則根本不可能觀察到黑鴉的行跡。
因為......
他對現世太陌生了。
他是寄生在大道之中的意志,所以用大道的視角觀察世象,早已是他難以更改的習慣。
這也是他無論換上哪一具軀體,都依然存在的破綻。
真意收回,劍氣退散。
寧洛神色雲澹風輕,微微一笑:“見你一次,殺你一次,下次再會。”
然,太祖卻並未動怒。
那顆滾落的頭顱澹漠地看向寧洛,嘴唇翕動,神念低語。
“可惜,這片瘴毒林,就會是你的葬坑。”
“薪火焚道......”
“餘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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