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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沉的聲音迴盪在寧洛識海之中。
天庭霧海剎那間激盪開來,尚未復原的識神瞬間開裂,化作嵐煙般的白塵,繼而緩緩飄散。
寧洛意識到。
大事不妙!
他煉器之後,實力會有折損。
犧牲了太玄幻劍,赤練血魂,天庭識神,才最終得到了那柄黑劍。
三者都需要時間蘊養。
即便是最快修復的太玄幻劍,卻也只是堪堪修補了形貌,而失去了全盛時期的威能。
換言之,眼下是寧洛的虛弱期。
然而就在此刻,天聲響徹......
要糟!
寧洛確信自己沒有低估衛道者。
他試想過所有劇本之內的可能性。
萬法界是神之試煉,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所以土著自不可能像是藍星的穿越者那般任性胡來,他們需要遵循天行綱常,需要考慮自己往後如何在此方天地立足。
因而過於歇斯底里的對策,理當不會出現。
但是寧洛暴露了。
他沒有引發任何動靜。
煉劍之時也極力壓制氣息。
只是在臨走前,稍稍指點了龐叔兩句,算是埋下一顆傳道的種子。
但寧洛確信,他不是因為龐叔而暴露的。
而是那道迴響在他耳畔的天聲,透過單純的資料排查,從而尋到了他這個異樣的個體。
就像查戶籍那樣。
遍覽軍器廠每一個人的資訊。
同時盯著所有出入的個體,繼而尋到了寧洛所在。
這是唯一的可能。
荒誕,但也確實高效。
他甚至毫不懷疑自己是否有可能誤判。
寧洛乾嚥了一聲,繼而認知到,這道聲音並不一般。
他的思維,他的行徑,他的認知,包括他說出的話語......
不像是純粹的土著。
更像是寧洛在對局中遇到的穿越者。
並不絕對。
但這種手段寧洛太過熟悉。
塵淵界的請仙典儀,荒獄界的七十二峰大比,都是相近的排查之法。
土著不會死守在一個地方,對著一個並不確定的情報蹲伏這麼長的時間。
就算他們願意放棄自己的修行,一直守株待兔,也決然不可能這般冒失地鎖定寧洛。
畢竟寒月也是外來者。
加上那聲“找到你了”,還有那滿是傲慢與慍怒的“蟲豸”......
僅僅是一瞬間。
寧洛思緒翻飛。
轉眼意識到。
那不僅是個衛道者,而且是個非常瞭解穿越者的,更有能力鎖定他身份的獵手!
從瓊崖到元樞,從元樞到神武。
寧洛每換一個落腳之處,便會換上新的馬甲。
但衛道者似是能夠鎖定他的位置。
是那道聲音?
一定是。
沒有別的可能。
不確定,沒證據,理由也不充分。
但一定是!
一定!
寧洛心亂了。
但不曾失去理智。
“吸......”
“呼......”
“冷靜,冷靜冷靜冷靜冷靜冷靜冷靜!”
“呼......”
氣息平復。
即便寧洛心亂如麻,但至少表面上依舊神情自若。
他心裡很清楚,這時候一旦表現出任何的急躁,那就等同於認定了自己的身份。
“對方沒有下手。”
“這是關鍵。”
“他本不需要多此一舉喊我一聲。”
“眼下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不能確定我的身份,他只是想要詐我。”
“或許他對每一個不在花名冊上的可疑之人,都用這種方式試探過。”
寧洛沒有任何猶豫。
或者說,是沒敢有絲毫猶豫。
他當即腳步一滯,皺著眉頭,困惑地環顧四周,面露不悅。
但神色又飛速變幻,似乎隱隱有些畏怯。
如此便顯得稍有些後知後覺。
“樓道友,怎麼了?”
寒月不明所以,疑惑地瞥了眼寧洛。
不是裝的。
寧洛沒有察知到寒月氣息的異動,破妄童術也未曾給予些毫反饋。
那麼,如若不是發聲之人能夠確信寒月並非他的目標,那結果就只剩一個。
寧洛真的暴露了。
但對方未曾下手。
理由暫且不知。
“所以是軍器監?”
“難道說堂堂大齊軍器監的重職,竟然一直都是由衛道者擔當?”
“不對勁......”
寧洛沒有驚慌。
好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他沒想到自己身份竟然真會暴露。
寧洛既然敢去軍器廠,自然還有退路。
他還有遁虛,還有螣蛇乘霧,至少必要時能夠暫且脫離那獵手的視野。
但局面依舊十萬火急。
如果獵手的身份真是那位軍器監,那恐怕即便以遁虛遠遁千里,再以螣蛇乘霧和天理掩飾氣息......
怕是仍舊難以脫逃。
可是軍器監卻沒有動手。
就很奇怪。
寧洛感覺自己像是被玩弄了,更像是遇到了那種許多角色扮演遊戲中常見的反派。
那些反派在初見主角時,總會嫌棄主角的弱小,從而手下留情。
甚至還會補上一句“等你變強了再來殺我”這種必敗的預言。
現在的情況如出一轍。
寧洛回身看了眼軍器廠,心道:“難道說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他又為什麼要對我神識傳音?”
多此一舉。
事實上,只是寧洛還沒有觸及入道之後的境界,僅此而已。
寧洛搖了搖頭,羊裝無事發生。
繼而與寒月同行,一同向白虎城外的兩重高牆走去。
白虎城位於神武府東側。
再往東去,便是東荒。
所以像是白虎城這樣的邊境城鎮,都設有兩層高牆。
內牆與外牆之間是軍隊的駐紮之地,也是佈陣之所,是東荒黑蠱疫病的緩衝區。
寒月跟寧洛笑談著軍中見聞。
寧洛這才知道,他還有個老朋友在此。
神武世子,齊軒。
齊軒也能算是寧洛的第一個馬甲。
當初在天齊宮中,得虧有齊軒在,寧洛才保住了身份。
那面黑鋼盾牌的法器,也是齊軒找寒月託人定製,恰巧找上了龐叔。
算巧合,但也不算巧合。
畢竟寒月和龐叔本就關係親近。
而且齊軒也不是為自己定製的,是賞賜部下的法器,僅此而已。
二人有說有笑。
看得出來,寒月很興奮。
那是自然,畢竟入手了三枚海晶,那可是稀罕物。
不過對寧洛而言,卻是稀鬆平常。
海晶,交綃,乃至上品的龍綃......
寧洛都有太多太多。
對地面上的修士而言,這些寶貝固然稀有。
但海族之間流通卻尤為頻繁,過節送禮都常備海晶交綃,儼如地上人串門送靈果一樣。
寧洛還真不缺。
但可惜的是,這份歡愉好景不長。
二人剛剛離開軍器廠,穿行過軍器廠外的隔離帶,眼看著便要穿過內牆。
內牆近處同樣戒嚴。
所以除了巡邏的軍士,和臨時應召的,類似城管的散修民兵以外,放眼望去一片空曠,渺無人煙。
“到時候還得靠寒兄多多......”
話音未落。
危機感陡然襲來!
幾乎是瞬間,寧洛便眼見滔天黑霧侵吞了他的身影,彷佛酸蝕一般,讓他轉眼淪為焦炭!
那是預知,是幻象,更是尚未發生,但即將發生的未來。
或者說,是天理帶來的預警!
“什麼......”
“我死了?”
“不對!”
寧洛對現狀一頭霧水,但反應卻是極快!
他毫不猶豫,當即抽出黑劍,道蘊激盪!
劍芒暴漲千百丈!
寧洛沒有任何留手,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驚世實力,更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
寰宇劍意如星河倒掛,拖曳著璀璨的尾跡,剎那間劃破虛空,撕裂天幕!
劍痕冠絕天地!
整座白虎城中,舉目可見!
“寧兄?你......你?!”
寒月察覺到身側異動,困惑地瞥了眼寧洛,本打算提問。
然而當他看到那貫穿天穹的星河時,他童孔勐然放大,雙腿顫慄不止!
“這!”
寒月確信。
那是種道境界的力量!
是即便他這個道境的醫官,也無論如何都沒法力敵分毫的偉力!
可寧洛......
不是才八境真意嗎?
寒月無暇思索寧洛的身份,更沒有時間去細想其中的隱秘。
因為寧洛剛剛揮劍斬天,空濛的黑霧便自虛空中席捲而至!
寧洛不知道那是什麼。
因為他從未見過真正的道境法則。
但是寒月見過。
“虛空......”
“誰人的道法神通?!”
那是道法,是從法理層面上干涉現世,與真意截然不同的體系。
那些黑霧是某人道法的體現,也是寒月從來都不曾見過的道則!
他唯一能夠確信的,是他死定了,這一簡單而純粹的事實。
黑霧從虛空中湧動而出,繼而將此方天地囚於一隅。
那必然是軍器監的手筆。
他刻意放任寧洛他們離去,不是因為打算放寧洛一馬。
而只是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
但可惜,終究是要落空。
寧洛眼見著黑霧貼近身前,似乎有某種法則層面的力量,在嘗試著分解他的肉軀,使他化為灰煙。
遁虛蓄勢待發。
然而在此之前......
金芒一閃!
一道身影破開黑霧,站在了二人身前。
那是神武王,七皇子。
寧洛知道,他成功了。
那向天一劍,果然能夠引起七皇子的注意。
七皇子曾協助齊皇一同對抗蟲穢,那至少也應當具備與成道者分庭抗禮的實力。
有七皇子在,後續如何暫且不論,至少他能夠躲過衛道者的追獵。
之後憑藉曾經救過齊軒這一點,沒準能周旋幾分。
再不濟也能來得及脫逃。
得救了......
然而,還沒有等寧洛真正放鬆警惕。
一道聲音忽然自他耳畔傳來:“想法不錯,可惜,人太弱。”
那並非神識傳音。
而是現世的話語。
“唔!”
寧洛驚詫地偏過頭,然卻見到,寒月嘴角忽而勾起一抹陰鷙的弧度,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繼而......
整個人,轟然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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